等到寒衣醒来已是两小时后,刚一动,就看到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还有盖在她身上有明显折痕的西装。
“你醒了!”雅雅语意温柔,她的旁边是一样关切的菲儿。
“寒衣,你发烧了,烧得和炭一样烫!”菲儿趴在寒衣床边,拉着她的手。“还好送来的早,不然要烧成呆子了。”菲儿扯着嗓子,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发烧最恐怖了。”
“行了,就你会虚。谁没发烧过,说的那么恐怖,没病也吓出病了。”
是颖彤,她也在。
寒衣没想到她也来了。不过她站得离病床要远一些,她大概是拉不下脸来,便只在远一点的位置呆着,神情骄傲又别扭。菲儿嘴上说不过她,便冲她翻个大白眼以示回击。
寒衣在输液室里扫视一圈,他已经不在。
不对,窗外的那个黑影是?冷寒衣稍微有些恢复的脸色又是一白,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他站在窗外,魅影一般,无声无息,幽冷的目光锁在屋内冷寒衣的身上。她神色憔悴,脸色苍白且满眼慌乱,虽然她隐藏的很好,克制自己不往这边看,但叶辰还是能在偶尔的眼神交汇中读出她的害怕。
他几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但只是一瞬,在她目光回来检视他是否还在时,他逮住她的目光,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指了指盖在她身上的西装,在空中写了个‘还’字。
她惊恼地看着黑暗中的他,恨恨地咬住嘴唇,眸光清寒容色苍白。叶辰不为所动,又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才悄然离开。
叶辰刚走,屋内的菲儿又急了起来。“寒衣,你不会已经烧傻了吧,怎么都不说话?”且不说雅雅颖彤都没发现叶辰,粗心如菲儿又怎么会知道寒衣刚才经历了什么,否则她绝不会以为她是烧傻了。
冷寒衣暗暗舒了一口气,感激地冲她们点了点头,“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被人送来时都昏过去了。”
闻言,寒衣神色一紧,“送我的人,你们见到了?”
“没有,我们也刚到不久,来的时候护士说他已经出去了。”雅雅慢条斯理地说。“对了,你知道是谁送你来的吗?”
冷寒衣抿唇,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就在寒衣担心菲儿还会继续问下去时,少爷突然风一样而至,手中提着一大堆吃的用的。
“去给你买了吃的。”少爷如若无人地在寒衣床边趴下,“今晚我会陪你在这,乖啊!”
菲儿和颖彤至今都还能记得,当少爷出现时他所带来的的美对她们的震撼: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那张精致俊美的脸,纯澈似海般的蓝眼睛,修长骨感的模特身材,若不是他开口的那句带着异国腔调、让人大跌眼镜的‘乖’,她们几乎要以为他就是天上掉下的妖孽了。
冷寒衣惊讶地望着少爷,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却又怕问多了把叶辰扯出来,所以干脆扯开话题,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了,我待会就可以回去。”
“不行!”少爷恼道:“万一你再晕倒怎么办?我会很心疼的。”
……
冷寒衣脸色一窘,不禁有些后悔当初火车上给他那点吃的,当初就该对他不闻不问,哎!
寒衣是个冷慢的性子,菲儿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急性子,她一会看看寒衣,一会看看少爷,心里的好奇差点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那个,”菲儿终于按耐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少爷,“你就是那个明星威廉,牧威廉?”
少爷这才注意到周围还有三个女生,立即绅士友好地打招呼。“你认识我?我是明星吗?哈哈。”少爷摸着头发自得地大笑了起来,“只不过替《半简》杂志拍了几期照片,不算明星啦。”
菲儿咽了下口水,目不转睛地望着少爷那张‘秀色可餐’的脸。“没有,没有,在我心里你就是明星,超级大明星,来,我们认识下。”说着,菲儿便借机往少爷旁移了下,继续‘欣赏’他的脸,“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果然名不虚传……”
一连说了好几个‘名不虚传’后,颖彤一脸嫌弃地推了推她,“快把口水收回去,丢死人了。”可菲儿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憨憨一笑,拿起手机腆着脸道:能和你合个影吗?
颖彤白了她一眼,暗啐了句没出息。不过,话是这样说,没多久颖彤自己便拉着雅雅含羞带笑地邀请少爷一起拍照。
这疯狂的三人,原以为她们只是拍几张就算了,但没想到却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把少爷当成了人肉背景板。不过少爷倒是很乐意,不断配合着变换POSE,生生把一室冷光的病房变成了秀场。
冷寒衣无力地叹息了一声,转过头,窗外一片漆黑,人影确然已经不在。
终于走了……
“天哪,我和《半简》创刊以来最帅的模特牧威廉合影啦!”菲儿狂喜的声音几乎能把整个医务室掀翻。值班护士闻声,进来不客气地瞪了众人一眼,‘这是医院,吵什吵!’见状,雅雅颖彤立即远离菲儿几步,异口同声道:我不认识她!
“没良心的家伙!”菲儿鄙夷地看着两个叛徒,“你们不也和他拍照了吗?你们不也开心地快发狂了吗?尤其杨颖彤,你竟然还这么快就把自己和威廉的合照传到网上了,心机女!”
颖彤不以为然,挑着眉道:“机会千载难逢,当然要秀一下了。”
“切!”菲儿不愿再和颖彤斗嘴便又拉着少爷问东问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少爷一听,来了精神,便把当日火车上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寒衣怎样不理他又怎样给了他吃的等等,事无巨细,全数讲给了她们三人听。
“这下清楚了吧?”
“就为了一点吃的,你就……就要以身相许?”菲儿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雅雅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颖彤也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对啊,你们中文比我好,难道不知道滴水之恩要以身相许吗?”
菲儿再次咽了下口水,拍了拍胸口,好好地捋了一下呼吸。“那如果,如果当时给你吃的是别人,或者是一个男的,你也要以身相许吗?”
“当然不会!”少爷猛地摇头,“如果是别人我会拒绝的,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们懂不懂?”
“哎不是,你这说法不对啊。”菲儿要糊涂了,“既然不为五斗米折腰,那你为什么吃寒衣给你的东西?”
少爷嫌弃地白了菲儿一眼,“我是寒衣的人,当然只能吃寒衣给我的食物。”
我去,他这什么意大利逻辑!且不说他与寒衣这不靠谱的关系,就算他自愿认作是寒衣的人,也该是先吃了人家东西才要以身相许的,不是吗?为什么在他的逻辑里,却是这样?一时间,菲儿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什么的全都凌乱了。
“杨颖彤,雅雅,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比如他的逻辑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雅雅摇摇头,颖彤摇摇头,“他美,他有理。”
“没出息!”菲儿恶狠狠地白了她们俩一眼,回过头又继续对少爷的俊美脸旁流汗哈子。
*
那日回去后,三人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小子原来不是什么报恩,而纯粹是见色起意!看上寒衣在先,以身相许在后。
“国外长大的孩子不是都简单直接吗?”菲儿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机?”
雅雅抚摸了下菲儿的头,叹息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你说的有理!”菲儿不断点头,“寒衣他是捂不热的,未免受伤,我要不要去拯救他一下,我有很多零食的,嘻嘻......”
颖彤抢过菲儿手中捧着的巧克力,“想什么呢,雅雅说的是你,别被美色迷惑了心智。”
菲儿咬牙切齿看着两个人,恨不能揍之而后快!“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们俩!”
三人回去后,少爷仍固执地守在寒衣病床。早在他们几人聊天说话时寒衣便睡着了,后来少爷把其他三人都赶回了宿舍,自己独自一人守在病房。
虽然已经退烧了,但冷寒衣看起来仍然很憔悴,洁净苍白的脸上郁色难掩。
少爷从未见过一个人会如此干净又如此沉重压抑。“你怎么睡着时都这么…让人心疼呢?”
少爷全神贯注地看着寒衣,喃喃自语。想起在火车上的第一次相遇时,因为身体疲累,寒衣便倚着车窗睡着了。少爷便趁机侧头看着她,赞叹着她如水般纯净的好看模样。
然而,火车经过一片湖泊时,寒衣突然在梦里哭了,眼泪自眼角无声滑下。少爷惊慌失措,以为是自己偷看惹得她如此,差点就要道歉认错。
可冷寒衣只是缩在角落里,看起来痛苦又害怕,她低声哭着,轻轻的、压抑的,生怕别人听到知道。就在那一刻,少爷突然像是被人打了一圈,心里酸涩无比。趁寒衣被车子摇晃醒来之际,他伸手把她接到了怀里。
“从小到大,我只见过不少女孩子哭,初灵更是个爱哭鬼,可谁也不像你这样,只是见到就会觉得心里难过。”
夜已经很深了,少爷却丝毫没有睡意,双手轻柔地握住寒衣,诚挚的目光守护神般凝神着熟睡中的她。
“在梦里你都这样压抑自己……你,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难过的事?”
第二天,寒衣出院。她拒绝了少爷要送他的要求,径自从少爷手里拿过背包。“我自己来。”既然少爷与他相熟,那就也要保持距离。
可没想到,少爷却突然生气了,愤然夺过寒衣的包,自顾自往前走,直至走到寒衣宿舍前才停下,怒气冲冲地瞪着冷寒衣。
金秋的阳光下,少爷俊美闪耀如神祗,他说:不许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