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恒疯了似的跑到医院病房门口,看见的却是昊倾歪倒在病床前睡着了。
善男早已醒了。她微微一笑用唇语问道:“以恒,你怎么来啦?”
以恒站在善男面前,恨不得马上一把抱住善男,但碍于昊倾只好坐下来。
以恒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早就写成了一张申诉状。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不辞而别。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就算你还爱着他,我不是说可以给你时间吗。
为什么……难道,和我在一起让你这么累吗。累到想逃走。
不一会儿,昊倾醒了,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善男大吼。
“殷善男,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让被人担心的年纪吗?…谁让你去那种地方了?谁让你不辞而别了?谁让你玩失踪了?谁让你一声不响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你就不能……”
好好地呆在我身边。这几个字说出来就那么难吗?温昊倾,你就是个笨蛋。
谁让你一声不响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
“谢谢……”善男镇定得让以恒和昊倾都吃了一惊,“昊倾,谢谢你救了我。…”
以恒明白,善男是欲言又止。
“你们聊吧,我出去透透气。”以恒微微一笑,拍拍昊倾的肩。这个动作,是要怎样。以恒是要放弃了吗。
昊倾待以恒出去,眼神重新回到善男身上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再移开。
善男的脸上没有表情。为了守住最后的尊严,她决定不哭。
“回到我身边这种话…我没有资格说,可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即使不再我身边,也要好好的。”
善男的眼眶有些红,她点点头。
“不要再消失了,让我还可以再远处望着你好吗?”
善男又点点头。
“以恒对你很好,我都看在眼里。”
“嗯。”善男感觉到眼泪似乎快要决堤。
“你能完全放开我这是好事,这对以恒,对你自己,都算公平。…不要再哭了。下雨天常有,当毕竟放晴的时候更多。…今后一定要幸福,因为,你是我温昊倾认定的人。”昊倾缓缓地握过她的手,又深深地握了握,最后缓缓起身,打开门出去。
善男哭了,她怕昊倾还没走远,用双手紧紧捂住将要放声大哭的嘴巴,任凭泪水把双手全部浸湿。
昊倾,你没有问过,怎么知道我不再是以前那个爱你的善男了呢。
昊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尊严那么可贵,甚至高于我?
昊倾,你没有问过,不愿把真正的真心释放出来,你难道不怕永远失去我吗?
窗外的阳光刺眼得很,善男翻身下床正要将窗帘拉住,眼睛却不有自主地汇集到一点上。昊倾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这个多少次她想拥抱的背影。
直到他走得完全看不见了。
善男坐在病床上,旁边的桌子上是一盆蓝色的风信子。善男逼自己喜欢别的花,比如阿芷的绿蔷薇。可是,她知道,记忆即使模糊,一旦那花那人再次出现在眼前,也都是难以替代的最好。
善男气自己,为什么不先鼓起勇气。感谢的话,说一万遍他也不会想听。可就是这样,善男和昊倾总是错过,然后又错过,只有错过。
可是,善男已经不想再次错过。宥恩说的婚约什么的根本不是善男的羁绊,如果昊倾真的不爱了,也不会再次来到她身边,还那么不顾一切。其实,只要你的一句话,我会不顾一切地飞到你身边。
昊倾,这一次,我们的结局由我来争取。
善男拔掉针头,穿好衣服。她微笑着看了看那盆可爱的风信子,似乎和从前一样。就像昊倾家的阳台上的那些风信子,一直都没变过。
善男坦诚,她不想再像一个胆小鬼一样。
昊倾出了病房一步一步地往医院门口走去。那双脚就像是拉着千万金一样,重的让他无法走快。他的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他根本不想离开,他不知道,这一次见面下一次是何年何月了。
走到医院门口,昊倾忽然停住脚步。
以恒挡在过道前,双手自然地环抱在胸前。这一刻,他好容易下了决心。其实这个决心早就萌生了好久,只不过,他难以说服自己。
昊倾迟疑了一下,装作没有看见,试图从旁边绕过去。
“你还和以前一样。”以恒开口道。
昊倾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善男……你还爱着她,对吧?”以恒终于道出了心底的话,如果不是退一万步,他万般不愿说出口。
昊倾停住脚步,还是没有回头。在以恒看来,百分之百他已然承认了。
“亏你还是善男认定的人,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一句话说得昊倾浑身的细胞直立起来。
“她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想哭的时候不会哭,等到哭的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更可气的是,倔脾气竟然和你一模一样……善男和我结婚不过就是一张纸,如果不是看到善男这么难过,我一定不会放手…温昊倾,你和潘宥恩的婚约你自己处理,善男这边只要你做的够好,我一定祝福你们。”
以恒说完这些话,只觉得像是还未愈合的伤口上又撒了盐,却也痛不过痛了。如果是七年前,以恒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是说…善男对我还有爱?”昊倾忽地转过身,迸发出哽咽已久的话。
“不是还有,是一直都没消失过。”以恒苦笑着说,“我真是不理解她到底喜欢你哪里?!”
“我不是不知道她喜欢风信子,只是我恨我自己一度天真,想误导她喜欢绿蔷薇,就像天真地以为她能爱上我。我能在你之前和她相遇,却没能让她在你之前爱上我…七年前那个雨夜,是我一生中最最后悔的时候……”
昊倾完全懵了,声音不知怎的变得混乱沙哑:“我以为,她早就死心。我以为她对我早就失望之极……可你们不是……”
“温昊倾,我把善男都已经给你了,你别讨了便宜还卖乖啊。”以恒继续说道,“昊倾,你应该相信你自己,更应该相信善男。…我曾经以为,我人比你好,长得也比你帅,善男没理由会拒绝我。……也许,善男觉得我对于她来说,太过了吧。”以恒被自己说得笑了。
昊倾站在以恒面前,双眼已然回来了先前的温柔,他郑重地说:“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不错的人,或许正是因为,善男和我都是错得如此离谱的人。…谢谢你。”
以恒耸耸肩,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行了,别对我这么温柔,在我还没后悔之前,赶紧走。”
昊倾朝以恒挥了挥手,回头朝医院飞奔而去。
当然,昊倾看到的,只是一床白色的床铺。
善男,我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强。尊严还是第一位的,对不对。
昊倾,不是尊严,而是,牵绊你我的太多。
潘宥恩在金店等了昊倾整整三个小时,昊倾还是没来。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宥恩从不责备昊倾:“你堵车了吗?”
“没有。”电话那头,声音很冷淡。
“我也才刚到,你慢点开车,我等你。”宥恩子啊昊倾面前,已经没有自尊。
“我有话要和你说,其实我们……”昊倾的声音很严肃。
宥恩迟疑了一下,说:“有话当面说吧,我想看着你说。”昊倾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
宥恩指了指刚次啊看得上的那一对戒指,声音略带哽咽地说:“把它给我留着,我丈夫一定会来取的。”宥恩付了钱,却没有拿走戒指。她要让昊倾亲自拿来为她戴上。
宥恩到了西餐厅,在落地窗户外,他清楚地看见,昊倾的脸上从来没有过的坚决。
什么结果,她早就知道。
电话又响了。
“喂……”
“你快到了么?”
“没有,我还在路上,奇怪……今天真的好堵啊……”
“那我们就在电话里说吧……”
“不……我们见面说……”宥恩蹲在餐厅外,强忍着眼泪。
刚过三分钟,昊倾又打来电话。
宥恩不敢接,她索性拔掉了电池。
她颤抖着站起身,转身要离开,却被一只手迅速拽住。她不想回头,从前多么想看到昊倾的她再也不敢抬头去看。
“宥恩,复婚,不可能了……你知道,我爱的一直都是善男……我不想再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你……”
“我不听……不听……”宥恩用劲儿捂住自己的耳朵,发疯似的摇着身体。
“我们分开吧…….”昊倾的话穿透空气刺痛了她的耳膜。她听见自己的眼泪一滴滴掉落的声音。那是,心痛到极点的声音。
“你不和我结婚,我就死给你看,我说到做到——”宥恩近乎咆哮的声音。她像一个临近死亡的浑身斑驳着流血的伤口的小怪兽,脸上惨白得骇人。
“没用的。你知道的,我很不快乐,没有善男,我也不会活下去。”
昊倾走了,他的背影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一样的温柔,却似一把刀了。
“昊倾……你别走…别走…我已经挑好了戒指,我们还要去订教堂呢…昊倾……我错了…….我错了,昊倾,你打我骂我,我再也不敢了……”她站在街上,放声大哭起来。过往的行人都驻足观看,像是一场免费的悲伤的爱情电影,只可惜,伤心的,再不是可怜的女主角了。
宥恩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这条回家的路,她像走了一个世纪。昊倾总是从她的世界里逃走,一次又一次。连同那些该死的预兆,都成了无可磨灭的记忆。她就像疯了一样,一整晚地看着手机里仅有的唯一的一张昊倾的照片。
第二天,她把和昊倾所有有关的东西全部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