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后,太阳开始热了起来。
在北门搜查的士兵,经过了一个早上和一上午的紧张搜查,已经懈怠了下来,根据传言,逃跑的那四个人,早就出城了,也可能从哪个下水沟里面爬出去了呢。这样的情况,当然是越早逃离瓦西兑越安全了,谁还敢躲藏在城市里面呢。
五月份的太阳,明晃晃地刺眼,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动。
这个时候,一队商队从城里的大街另一端走来,浩浩荡荡的,商队最前面,居然是两个少年。
段英和越儿有说有笑,卡扎和海伦在越儿的身后,恭敬地低头跟随着。
康风和康雷在左右骑着马,呼啸着,护卫着商队,十分惹眼。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带队的军官一举手,拦住了商队,“要去哪里?”
“军官大人,我们要去库法。”
“根据总督大人的命令,正在盘查逃犯,任何人不得出入瓦西兑,你们有总督府的证件吗?”
越儿拿出了那张哈查只亲笔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交给了军官,军官接过,征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很恭敬地还给了越儿,“原来是总督大人亲笔签发的,如此看来这位大唐小姐是总督大人的朋友了,请出城吧。”
“军官大人,还是仔细搜查一下,万一被逃犯混进来,您可不好向总督大人交代啊。”
“啊,那就大概查一下吧,”军官挥手,指挥手下的几个士兵,“看看那些奴隶,有没有混进来。”
汗流满面的士兵很不情愿地走向商队后面的奴隶,可那些奴隶都很开心地驱赶着骆驼,那些士兵在观察了几个奴隶后,就转回身禀告军官,“哦,没有,没有,那些逃犯怎么敢进这样一个商队呢。”
“是啊是啊,他们不会混到总督大人朋友的商队里的。”
在发了一大通牢骚之后,那些士兵都跑回到了城门里的阴凉处,继续躲避炎热的太阳。
那军官也很礼节地挥了挥手,商队沉稳地通过了瓦西兑的北门,向库法前进。
在看不到城门的地方,越儿和段英示意商队继续前进,他们站在路边的一片小树林边,在低声耳语着什么,有四头骆驼被留了下来。
在商队远去之后,段英割开了货架上的捆绳,叶齐德兄弟先后从里面钻了出来,天气太热,每个人都湿漉漉的。
“好了,你们已经出了瓦西兑城了,现在你们是自由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感谢安拉,感谢您,尊敬的大唐小姐,您救了我们,只不知道如何报答您呢。”
“别说了,赶紧上路吧。”越儿向段英使了一个眼色,段英将一个钱袋扔给了塔立格。
“如果你们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去呼罗珊,那里的长官,是我的朋友。”
“不了,我们要穿过叙利亚沙漠去拉姆拉,那里也有我们的朋友,”叶齐德回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我们会记住您的,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报答您的。”
“你们是去大马士革吗?”塔立格急切地问,他从商队的交谈中已经知道了,“如果这样,希望我们真的能在大马士革再相见。”
“好,那我们就期待在大马士革再会吧,各位,多保重,”越儿说完,和段英转身去追赶商队去了。
哈查只的马蹄紧追着商队的脚步赶到了库法城,库法城的百姓看到凶神恶煞的哈查只带着他的卫队而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于是人人自危,以为又有什么流血事件要发生呢。
库法城顿时笼罩上了一层惊恐。
经过一通鸡飞狗跳的盘查,哈查只就来到了商队住宿的客店中,二话不说,把四个空了的货架子扔到了他们面前。
越儿一看这个形势,知道坏了,事情还是走漏了。
整个商队一片紧张,段英和康风康雷的刀已经拔出了一半。而卡扎已经拔刀在手,人也象一座黑色的大山,挡在了她的面前。
越儿此刻却很平静,她微笑着把卡扎推到了一边,并低声喝令他们都把刀收起来,来到了哈查只的跟前,笑着施礼,“总督大人,您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平静,哈查只的怒气却消失了一些,他指着那些货架子,“这些怎么解释,有人举报你不但将那些逃犯带出了城,还送给了他们骆驼,我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安拉的旨意,还是您的安排?您在昨天晚上当着我的面,亲自拷打那些所谓的囚犯,还嘲笑我没有任何勇气,而第二天中午,当我出发的时候,你的逃犯居然出现在我的商队住宿的客店草堆里,而前来搜查的士兵也拒绝进来搜查。我为了不连累客店,只好冒险带他们出城,您的士兵也同样没有搜查,所发生的这一切,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总督大人的有意安排,还是安拉在暗中保护他的每一个穆斯林。”
越儿的话让商队的很多人都吓坏了,尤其是胡杨和海伦,他们担心万一激怒了这个暴躁的总督,整个商队就惨了。
可越儿的话居然让这个暴躁的总督笑了,“你很有勇气,但你把你的勇气和我的法令进行了对抗,你会为你的勇气受到惩罚的。”
接着他下令,“商队所有人,不得出客店一步,违者一律就地斩首,来吧,小首领,跟我走吧,带她去库法监狱。”
哈查只手下的军官先是一愣,“就带走她一个人吗?”
“是的,就她一个,我要看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勇气呢?”
越儿身后的人立即炸锅了,卡扎第一个跳了出来,刀又横在手上,“我过去的主人是呼罗珊的古太白将军,他把我送给了现在的主人,想带她走,就先砍下我的脑袋吧!”
海伦也赶紧站了出来,“总督大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能不能从长计议呢?”
“我知道你们的前任主人是古太白,就是古太白在这里,也不敢说一句话,你们两个奴隶,胆敢这么放肆!”
越儿先把海伦拉到了后面,又把卡扎狠狠地推了一下,然后转身面向商队众人,“现在我下令,商队里的人任何人,都不得轻举妄动,听总督大人的命令,都呆在客店中,我跟总督大人去看一下库法监狱是什么样子的,你们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越儿向段英和胡杨使了个眼色,又跟海伦轻轻抱了一下,转身走向哈查只,“总督大人,请吧。”
“越儿!越儿!”段英跟疯了一样的,“你等着,晚上我救你回来!”
越儿赶紧站住,“段英,你晚上敢出客店半步,就给我滚回大唐!所有人都不许动一下!老实在这里呆着等我!”
说完,越儿大步走了出去,客店里一片死寂。
越儿生平第一次进了监狱,是库法城的牢狱,不知道哈查只之前是否有过什么关照,士兵对她倒很客气,那是一个很大的牢房,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隔壁牢房的人都纷纷张望着,其中一个沧桑的老人还在高喊,“哈查只的残暴连孩子都没有放过,安拉会惩罚他的。”
牢房里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从那里能透过来新鲜的空气,还能望到外面蓝蓝的天空,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自由吗?能看到更宽广的蓝天,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许,这就是自由吧。
自己要去哪里呢?从长安出发,要去哪里?哦,对了,是君士坦丁堡,去那里的圆顶大庙,哦,海伦老师说了,不是庙,叫教堂,其实都差不多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长安,远赴万里,跋山涉水,还丢了哥哥最宝贵的东西。对了,哥哥,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到哪儿了,听师傅说,北方的草原更是险恶,他和马龙哥在一起,以他们的身手倒没什么能拦得住他们,可是,他们能顺利地到君士坦丁堡吗?
如果到了君士坦丁堡,自己的血汗也没有好,该怎么办呢?啊,如果真那样的话,干脆,就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像撒马尔罕,自己快乐地留下来,在那里快乐地生活,把叔父和婶娘也接到那里去,那该多好啊,整天和那么多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师傅萨力特,奥玛斯爷爷,还有那么多的撒马尔罕少年。
想着想着,越儿累了,靠在墙上,望着那个小小的窗口,眼皮渐渐沉了起来,她努力地抬了几下,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闭上了。
监牢的另一头,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观察着她,越儿并没有发现。
“去禀报总督大人吧,那个孩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