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七月凉爽的清晨,天空几乎把它所有的饰品都毫不犹豫地卸掉,只留下了一个明亮的太阳在空中悠闲地踱步。今天可是大家商量好的一起去过林卡的日子,达娃一早便起床了。他匆忙的洗漱完,给加了一晚上班的扎西叔叔做了早点,还没听完叔叔的叮嘱,达娃便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奥呀!奥呀!”个不停,扎西叔叔挥了挥手说“快去吧!快去吧!别太晚了,”达娃闻声便背起扎西叔叔问别人借来的帐篷向学校箭步飞去。看着达娃扛着几十斤的帐篷飞奔下楼的身影,扎西叹了叹气,又打了个哈欠,随后喃喃的说“这倒也好,小孩子能玩就是好事儿啊”。他顺手带上达娃临走没关的门,看了一眼达娃做的早点开心的一笑,接着便一头载在沙发上打起了他招牌式的呼噜。
一路上达娃丝毫都没有感觉到帐篷有多重。想起今天的林卡,还有美梅朵,他就感觉浑身都是用不完儿的劲儿。等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学校门口时,他才发现自己来早了。学校门口除了一个直挺挺的旗杆和几个要去转经的老人外,连一个自己同学的影子都没见着。没办法,他把肩上的帐篷搁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一旁,接着便向着通往这儿的每一个街道望去,希望能寻觅到一个能够像自己一样积极地身影。这时的达娃才发觉自己的肩膀被装帐篷的带子勒得发疼。他揉了揉肩,准备把自己的屁股从冰凉的水泥地上挪到帐篷上去,可就在他准备坐上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阿妈的话。记得阿妈曾经说“帐篷是要搭在人们的头上的,况且帐篷上还有神圣的图案,把帐篷垫在屁股底下的人是会遭报应的。”一想到这儿,达娃迅速的把准备坐下去的姿势收了回来,并且认真的默念了几遍六字真言,然后便抱起了搁在地上的帐篷。
这时,如达娃所愿,终于有一个人出现在了集合地,这个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梅朵。梅朵的出现让达娃有些惊慌失措,他惊奇的发现梅朵换了一身特别漂亮的藏装。金色的丝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映着梅朵灿烂的笑容,今天的梅朵更加的漂亮,更加能让达娃的心怦怦跳了。看着达娃那么惊奇地打量自己的样子,梅朵即害羞又开心,害羞是因为达娃盯着她看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缘故。开心则是因为从达娃欣赏的眼神里她明白了今天的自己有多漂亮了。达娃看见梅朵手里提着的酸奶筒,便一手接过来放在了自己的旁边,他偶然看见酸奶筒的提手在梅朵手上勒下的於痕,又禁不住的心疼起了梅朵。达娃急忙把装帐篷的袋子放在旁边的地上说:“梅朵,你家离这么远,你还拿这么重的东西,肯定很累,你赶紧坐下休息一会儿吧。”达娃用手指了指放袋子的地方。梅朵挽起自己的衣角顺势坐了下来,然后感激的说:“谢谢,你也坐吧,这帐篷肯定是你背来的,你也肯定很累。”“呵呵…”达娃轻轻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把酸奶筒挪了挪地儿,抱起帐篷坐在了梅朵的身旁。“达娃,你说说好七点准时集合的,现在都快到点了,怎么还没有人来呀?”梅朵的口气带着一丝埋怨。“肯定快来了,放心吧!”达娃轻声的安慰梅朵。“对了,达娃,我阿爸说我们去过林卡的那片操场有野狼出没呢。”显然梅朵的阿爸是吓唬她的,操场就在县城的边缘,怎么会有野狼出没呢。可梅朵跟达娃对此却浑然不知。达娃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胸脯说:“别怕,有我呢,狼来了你先跑,我挡。”看见达娃一脸的自信。梅朵显得特别开心,正在此时,一辆急速行驶的拖拉机顺着校门前的马路驶来。而达娃他们眼前刚好有很多泥坑,来不及反映,拖拉机便已经开到了他们面前。就在此时,达娃迅速的转过去挡在了梅朵的前面,他将梅朵的头埋在了自己藏袍的怀里,并且很严实的抱住了她。拖拉机一闪而过,轮胎溅起的泥点子毫不留情的打在了达娃的背上,还有头上。梅朵急忙挣脱达娃的怀抱,并且两个腮帮也迅速泛起了一片珊瑚红。她又心疼的看着满身是泥的达娃,并且从怀里拿出一块崭新的手帕,一只手扶着达娃的头,一只手轻轻的用手帕擦拭达娃头上的泥点子。“达娃,都是我不好,我让你溅了一身的泥”梅朵心疼而又自责的说。达娃用手指擦了擦快要流到眉毛的泥水说:“没事儿没事儿,回家洗一下就好了。”梅朵认真的擦拭着达娃头上的泥,一只手不停地拍着达娃藏袍的背部,达娃赶紧抓住梅朵用来拍打淤泥的手说:“真的没事儿,梅朵,你的手弄脏了,你看。”达娃脱下藏袍的一只袖子,并且将袖口卷了起来,他握住梅朵的手并且将梅朵手上的污渍用自己干净的袖口轻轻的来回擦拭。达娃一边擦一边开心的说,“幸亏我的衣服大,能把你完全遮住,要不然你的新藏袍就…”此刻的梅朵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响了,她看着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达娃,第一次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暖流急切的涌上了心头。
正在这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哈哈,看呐,我们的达娃又在梅朵的面前显原形咯!”毫无疑问,这又是次仁的声音。次仁对着与他同来集合地的同学大声的嚷到。达娃起身后有些生气的说:“你们怎么每次都迟到,是不是磕长头磕到这儿的啊”,达娃很是不快。次仁急忙托着快落到屁股上的藏袍跑到达娃跟前,一条腿踩在前面,然后弯起腰将双手一摊说:“兄弟,我们不是故意的呀,只是都有点睡过头了,望达娃头人多多包涵,多多包涵。”看着次仁嬉皮笑脸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达娃跟梅朵也不例外的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了。随后达娃迅速点了点人数,检查了一下分配的东西有没有拿齐。然后愉快的说:“我们出发吧,”达娃扛起帐篷,并且用一只手拎起梅朵的酸奶筒。一听见达娃吹响向着草场,向着林卡进发的号角,其他人扛酥油的扛酥油,扛牛肉的扛牛肉,拎厨具的拎厨具,都开心的加快了出发的节奏。绕过学校的矮围墙,他们有说有笑的便到了通往目的地的小径。这条小径其实是人们在草地上踩出的并非很明显的痕迹所形成的。只是小径两旁的草长的长一些,颜色绿一些而已。就在刚过一个小草沟的时候,次仁扛着牛肉踉踉跄跄的走到达娃跟前,故意问达娃说:“达娃,看你满身泥点子,刚才是不是在学校前给梅朵表演什么精彩的节目啊?哈哈…”“是不是这个节目还需要在泥坑里打滚儿啊?哈哈哈…。“次仁笑的更起劲儿了。达娃又好笑又尴尬的闲出一只手使劲儿锤了一下次仁的胸。次仁装做很疼的样子要死要活的嘟哝着:“一斤酥油…一斤牛肉…你你你打中我…要害了,是要赔啊的…,啊呀…啊呀…”,在场的人又一次被次仁滑稽的动作逗得笑个不停。再看次仁,只见他放下肩上的牛肉,跑到一边的草地上摘下一朵开的正艳的格桑花,然后跑到了梅朵前面。次仁挺胸抬头,并且用很严肃的口气说:“梅朵,我是山神的使者,我打算把你许配给达娃了,这是我替达娃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次仁将捧着格桑花的手伸到梅朵眼前,“阿嘛…你你…,达娃…,我…”一时间梅朵惊慌失措,她反而紧张的接过了次仁手里的花,次仁看见这一幕便抱着肚子蹲到地上去了。梅朵又害羞又尴尬,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胸前,用一只手挡住额头,并且躲到其它女生后面去了。此时的达娃也被次仁弄的不知所措,达娃故作严肃的对得意洋洋的次仁说:“够了够了啊,快扛好你的牛肉,是不是要等太阳在西边的草地探头看你你才肯走啊?”次仁奥呀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扛起被他丢在一边的牛肉,走到达娃跟前继续开他的玩笑去了。
谈笑风生之际,达娃他们如愿的到达了目的地。七月的草场草木丰盛,漫漫冬日的寂寥之意也随夏日的暖风淡去。达娃他们几个男孩儿将自己漂亮的帐篷搭在了一块看似特别平坦的草地上,帐篷的周围开满了草原上独有的花朵,这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惬意与高兴。女生则在离小溪很近的地方用石头和草地上挖出的大坑并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她们用带来的干柴生起了火,并且将锅搭在灶台上,准备做饭烧水了。别看这些女孩儿年龄小,她们除了能歌善舞以外,可还个个都是做饭烧水的好手。
一缕青色的炊烟冉冉升起,此刻的草场上空飘满了带着稚嫩与天真的欢声笑语。达娃他们围着草场坐成一个圈。“乔,乔,乔,第一敬神圣的三宝,第二敬仁慈的父母,第三再敬在座的朋友。”随着达娃跟次仁他们将点有新鲜酥油茶的右手无名指三次轻轻的抛向上空,年轻的小伙子们便把第一碗甘甜的酥油茶便举过胸前一饮而尽。当然,这第一碗酥油茶也少不了女生。“那么,我们就让我们的新任班长达娃讲几句如何啊?”次仁敞开了嗓门儿,并且举了举他手中的茶碗。“呀…呀”大家应声叫好。达娃不好推辞,自此被央珍老师意外的任命为班长后,达娃为人处事变的有些果断大胆了。达娃席地而坐,将盘着的腿使劲收了几下,然后把茶碗放在草地上,尽管达娃的脸仍然有些红润,心情也有些紧张,但他还是弯下腰认真严肃的说:“我们今天能欢聚在一起,是佛祖对我们的恩赐,也是知识带给我们的机遇。我们从不同的黑帐篷走来,却在这儿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读书,有时喝同一碗的水,啃同一个酥油饼。甚至连手心留下的皮鞭印也是同一个尺码。”达娃将搁在地上的酥油茶举到胸前,看着这些与他命运相同的兄弟姐妹说:“来来来!为了缘分、为了慈祥的父母,辛苦的老师,还有我们雪一样洁白的友谊,大家把这碗我达娃用心敬上的茶喝了,”“呀呀,达娃说的对”大家举起茶杯,将这碗象征友谊的酥油茶喝了下去。而此刻的梅朵双手端着茶杯,坐在达娃的对面用好奇的眼神仔细审视着达娃,她似乎认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达娃,一个充满智慧的达娃。“大家说我们达娃说话是不是很像央珍老师啊?”次仁受不了如此严肃的气氛,因此便又开起了玩笑。“像,像,”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那大家说达娃能当上班长是不是偷偷给央珍老师送了几斤新鲜酥油或者几根儿虫草啊?哈哈哈…”,“是是是,”大家打趣儿的将玩笑接了下来。达娃特别无奈,只好反过来损次仁了,“那大家说次仁的腰带是不是是不是浸水了啊?怎么看着那么沉”达娃转过去使劲儿扯一下次仁快落到屁股上的腰带,接着说:“难不成次仁是趁女生不在锅边的时候,偷偷捞了几斤牛肉揣怀里了啊,哈哈”,“看呐,腰带快成屁带了,哈哈哈”其它人跟着达娃爆笑起来。次仁哪儿愿意示弱,他又把矛头指向了在旁边乖乖坐着的梅朵,准备拿她开刀了。“大家知道我们达娃的心病是什么吗?”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达娃继续问“那大家知道我们达娃那颗小小的心里面装的女人是谁吗?”大家似乎有些察觉。但没等他们来得及思考,次仁便大声的说:“是梅朵啊,哈哈,我们达娃心中的宝贝,你们看见达娃藏袍上的泥点子没,那可是达娃为了梅朵在校门前的泥坑打滚儿的结果啊!”“哈哈哈”,顷刻间,笑声、鼓掌声、哈有叫嚷声一发不可收拾。此时,梅朵的腮帮已经泛起了一片鲜艳的珊瑚红。而达娃也只好把苦搁在肚子里,把一份用紧张包裹着的莫名的甜藏在心里了。
太阳正在天空的正中央俯视这片大地,帐篷的影子在太阳耀眼的光线下失去了踪影。达娃他们几个男生实在受不了灼热的阳光打在皮肤上的那种滋味儿,纷纷钻进了帐篷。而此时正好是女生采花儿的好时候。她们来到一片花儿开的特别艳的地方,你一朵我一朵的摘了起来。梅朵蹲在一朵非常漂亮的格桑花前,一直盯着它却又似乎舍不得摘掉它,似乎在担心它会在自己的手中枯萎。“看什么呢?梅朵”达娃好奇的询问。达娃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梅朵跟前的。梅朵抬起头睁着她的大眼睛说:“没,没什么…”达娃环视了一下周围说:“别人手里都拿着好多花呢,你手里怎么一支也没有啊?呵呵”达娃鼓起全部勇气,蹲下来摘起那朵美丽的格桑花,并且将它捧到梅朵的的眼前轻轻的说:“送给你,呵呵…”梅朵害羞的用一只手挡住了低下去的脸,然后说:“呵呵,达娃,我不采它是因为可怜它呀,把它给我吧”梅朵接过了达娃手中的花。但很意外的是,她又用手在地上抓了一个小坑,并且将那朵美丽的格桑花搁了进去。然后用双手将土轻轻的推向了花的周围。随后便起身向小溪跑去。达娃不知道梅朵要干什么,他只好在那默默的看着梅朵的背影了。不一会儿,梅朵双手捧着一手心清澈的水慢慢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小心的样子生怕水会洒掉一滴一样,梅朵走到达娃跟前,然后蹲下去将那捧水轻轻的洒在了那朵格桑花的身上。随后便起身对达娃开心的说:“阿妈曾今说过,格桑花是大地仙女的头发,所以我们是不能乱摘的。”听着梅朵的话,达娃感到一阵心疼。此时的他又一次的被梅朵的温柔与善良感动的不知如何言语了。
七月的天空气就像坏女人的心一样善变。太阳似乎没能经受住热浪的袭击,转眼间便拉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很显然,看来一场暴雨是在所难免了,达娃他们不得不提前收工。达娃让其他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赶紧先走。而收起搭好的帐篷可是一件很费时的事儿,次仁他们嚷着要留下来一起帮达娃,可达娃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并且用命令的口气把他们打发走了。
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天空露出了一副狰狞的面孔。达娃将用来钉帐篷支架的木钉挨个儿拔了出来。等到他刚把用来支撑帐篷中间的木头立柱抱到一旁时,便意外的发现了原路返回的梅朵。达娃将手中的木头一扔,然后急匆匆的跑到梅朵跟前焦急的说:“梅朵,你怎么还不走,马上就要下雨了啊”原来梅朵把酸奶筒落这儿了,她怕回家后阿爸会责怪,所以才回来了。没等达娃说完话,大雨便倾盆而至。情急之间,达娃急忙把藏装脱了下来,并且让梅朵披着它。梅朵死活不肯,达娃展开藏装硬是将它裹在了梅朵身上。然后达娃用腰带将收好的帐篷绑在了自己的胸前,因为他想背梅朵回家,他担心走路时溅起的泥水弄脏梅朵的新藏装,担心梅朵会感冒。“梅朵,快上来,我背你回家,快…”达娃拎起梅朵的酸奶筒跑到梅朵的前面蹲了下来,“不要…我自己走吧,你还得淋雨扛帐篷呢”梅朵选择了推辞。达娃着急的说:“我背你我就不会淋雨了,有我的藏装挡着呢,快快快”,达娃努力劝说着梅朵,梅朵面对达娃急切而又善意的请求最终爬上了达娃的背。达娃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弯着腰,一只手拎着梅朵家的酸奶筒,一只手扶着梅朵的腰。胸前吊着的帐篷似乎要将达娃托泥水,达娃稳住脚步,在湿滑的小径上慢慢的向前走去。
达娃背着自己生怕受伤的梅朵在雨中艰难的前行着。尽管梅朵很多次都想下来,可达娃是不会让她下来的,这样的经历并没有让达娃感到吃力和难受,反而是满心的欢乐。达娃伸手将梅朵露出来的一只脚往藏袍里轻轻一推,然后又将滑下梅朵额头的衣服往上吃力的提了提。此时达娃的脚步已经有些锒铛了,雨水顺着他的眉毛拉下一道清清的雨帘,达娃几次想甩掉这挡住他视线的雨帘,可那道雨帘是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达娃只好停止甩头,任由雨水在自己的脸上涂抹胜利的彩绘。梅朵很想用自己的手给达娃擦脸上的雨水,可她的手被达娃严实的裹在藏装里动弹不得。梅朵看着举步艰难的达娃,她隐隐地感觉到此刻的自己意外的心疼起了善良的达娃。倾盆的雨水依旧喧嚣着泄下,达娃与梅朵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小径虽短,可达娃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走出天险似地小径,达娃把梅朵艰难的背过了一个个泥泞不堪的街道,将她送到了他们租住的家门口,达娃这才把梅朵放在了门口的屋檐下。达娃看似很累却又用很开心的语气说:“梅朵,快进去吧,要不然会感冒的”。梅朵心疼看着达娃那双早已被淤泥裹住的鞋。她心疼的说:“达娃,进来吧,去我们家,我给你把鞋洗了”达娃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堪入目的鞋子,随后略显费劲的说:“不用了,谢谢梅朵,我叔叔肯定在家里等着呢,我该回去了…”说完便对梅朵笑了一下,然后将急忙穿上藏装,向自家的方向走去了。梅朵站在门口,看着达娃半天直不起腰的背影,那股莫名的暖流又一次缓缓地涌上了心头。
达娃走到叔叔家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就算再犹豫家是必须要回的啊。达娃推门而入,扎西叔叔看见浑身湿淋淋并且脏的彻头彻尾的达娃笑了起来,接着说:“看我们家的乖达娃,今天怎么成泥塑拉?”达娃把头垂了下去,扎西叔叔迎面走到达娃跟前用手拍了拍达娃的背,继续说:“快把袍子脱下来,我给你洗了”扎西叔叔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帮达娃解起了腰带,他一边解一边吃惊的说:“看,这腰带怎么快有十斤重了啊,”达娃急忙把裹在怀里的帐篷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扎西叔叔一见帐篷一点都没湿便带着心疼且又责怪的口气说:“你怎么没把帐篷披在身上啊?看你湿成什么样了”。接着他抬起一只手蹭了几下达娃湿漉漉的头发欣慰的说:“懂事儿的达娃,快…,快去洗个澡,要不回头感冒再赶上叔叔上班没时间照顾你怎么办啊”达娃没说背梅朵的事,这说了也不好意思啊。他应声脱下湿湿的藏装转过身儿钻进了浴室。
扎西叔叔用一只胳膊拿起弄得又湿又脏的藏装自言自语到:“哎…,这要是有个媳妇儿就省事儿多咯”接着他被自己的玩笑弄的禁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拿起藏装走到洗衣机旁将其塞了进去,可没想到的是,衣服由于浸水变得太沉,所以连洗衣机都甩不起来。他脑袋一晕便轻轻踢了一下洗衣机,然后生气的说:“什么破东西,没用的机器…”。没办法,他只好选择自己动手洗了。要知道,洗衣服可并非藏族男人的强项。就在扎西叔叔洗的昏天黑地的时候,达娃从浴室走了出来,他第一次看见扎西叔叔用手洗衣服,达娃好奇看了看不远处的洗衣机,然后继续看着扎西叔叔那张满是不情愿的苦瓜脸。面对达娃好奇的眼神,叔叔伸了伸腰,然后便逗达娃说:“叔叔真该给你娶个婶婶啊…,哪怕不漂亮但能洗个衣服也很不错啊?”然后他抬起头对着天花板祈祷到:“仁慈的三宝啊,快给我赏个媳妇,给达娃赏个婶婶吧…”达娃被叔叔的玩笑逗得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来。达娃穿上叔叔给自己买的小背心,走到扎西叔叔跟前蹲下来说:“扎西叔叔,你歇会,我来洗吧”,扎西叔叔用额头蹭了一下达娃的额头说:“乖达娃,没事儿,叔叔洗,等叔叔给你找个婶婶了就让她洗啊…”,达娃硬是抢着要自己洗,扎西叔叔用命令的口气说:“去,给叔叔写作业去,要不以后像叔叔一样娶不到一个能洗衣服的老婆怎么办?”扎西叔叔面带笑容的用胳膊肘推了几下蹲在身旁的达娃,“达娃听话,啊!”。达娃没办法,只好起身回卧室写作业去了。他明白只要他好好学习就是对远方的阿妈还有扎西叔叔最好的报答了。达娃推门进了自己的卧室,扎西叔叔抬头看了看达娃结实的小背影语重心长的说:“这孩子,是个读书的料。”
达娃回到卧室,坐在叔叔给自己新买的小书桌上认真做起了功课。他没有像其他小孩儿那么容易分神,因为他明白自己的责任,更懂得阿妈与叔叔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做完功课,达娃与往常一样在自己的窗台前仰望头顶那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天空。不知为何今夜的月亮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躲了起来,或许是被漫天的雨水给灌醉了,或者是在天空中那个隐蔽的角落试起了自己的新衣服吧。达娃朝向自己遥远的牧场望去,隐约中,他似乎看见了此刻的阿妈正面带着一丝微笑,站在那顶黑帐篷的门口安详的摇着转经筒,并且正在朝着自己这边用期盼的眼神默默地张望着。达娃的眼神充满了一种犀利的思念。达娃不经意间想起了那朵美丽的格桑花,想起了背梅朵回家的事,达娃的两边的嘴角也随之稍稍往上拉了一点。咯吱…,开门的声音拉乱了达娃的思绪。扎西叔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达娃,快,把书桌上的本子挪开,烫死了,”“啊咋咋”扎西叔叔烫的嘴巴里直嘟哝。达娃迅速把桌上本子挪开了。扎西叔叔将碗往桌上一搁,把腾开的手急忙甩了几下,然后埋怨着说:“什么破铁腕呐,明天就扔了,还是咱自己的木碗实用,啊咋咋…”“达娃,快趁热吃了,叔叔怎么一洗衣服就把做饭这事儿给忘了呢,”扎西叔叔看了看腕表,“都快九点了,达娃快吃吧,呵呵”扎西叔叔笑着催促达娃。而达娃看着叔叔说:“扎西叔叔,我不吃了,我不饿,”“怎么能不吃呢?现在可是你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难道你想长大后连马镫都够不着啊?”扎西叔叔将碗往达娃前面一推,“快,听话,”达娃面对叔叔的再三劝说他就没好再推辞,坐下来便开吃了。扎西叔叔一乐,满足的说:“这就对了啊,男孩子不吃饭成什么样子啊?”没等达娃准备劝叔叔吃,扎西叔叔已经走出了卧室,轻轻的将达娃卧室的门关上了。达娃吃完正准备去放洗好的碗时,他看见扎西叔叔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并且已经打起了他招牌式的呼噜,达娃不知道叔叔为什么不回房,他叫又叫不醒叔叔,只好回房拿了一个冬天穿的棉藏袍盖在了叔叔身上。回房后达娃想着慈祥的阿妈和对他无微不至的叔叔,还有他美丽善良的梅朵脸一红便很快睡着了。
大人的呼噜声,小孩儿的磕牙声。梦呓声逐渐成了这个夜晚最动人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