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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以为逃避一个电话,逃避一些人一些事,就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我错了,从记事以来遇到任何带给我阻力的东西我都想方设法去逃避它,从一个件事逃到另一件事,从一个人面前逃到另一个人面前,从一个城市逃到另一个城市,直到后来我逃到欧洲去过那种我本以为可以安逸的生活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任何东西都是逃避不了的,因为我永远也逃不开自己的心。

第二天上午是理论课,我很早就吃完饭跑去教师整理笔记,到上课的时候一个副科老师走进来对同学们说,元旦放假三天,省内的学生有条件的下午就可以回家,外省的或者不回家的同学,晚上在科技楼大礼堂搞联欢。今天上午全校上自习,并点名让我去讲台看自习,因为我是班长。

老师走后我顺手拿了一本刚才在看的书往讲台上走过去,刚要坐下,就听见敲门声。

我看了一眼坐在第一座靠近门位置的同学示意他开门,是瞿小丹!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又起伏了一下,我们俩已经熟悉到睡一张床盖一个被子,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可是她今天这么突然跑到我教室来,感觉还是有点和往常不一样。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看她,于是她说:“对不起打扰一下,系主任叫木梵柠同学去拿材料。”天地良心,我当时真的相信了。

大学生的班长不是那么好当,小丹话刚说完,我们班一男生就尖叫:“呼呼!!!版画系系花来啦?”我起身做了一个示意大家安静的动作,就随瞿小丹出了教室。

“电话!”她把手机直接放在我耳边,我看不出她有任何表情。而且。。。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里的人是谁。

我接过手机直接挂断,然后气势汹汹的往小丹身上扔了过去,转身回到教室。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是教室里所有眼睛都齐刷刷的朝我看来,后排的一个同学还调戏着说:“呦!被系主任骂啦?

”我没理他,坐回讲台那个位置继续看书。

我似乎是很认真在看,半个小时过去了一页都没看完,而且我好像连这一页讲的是哪部分骨骼都不知道。这时,门又响了。

是我亲自去开的门,果不其然是她!瞿小丹!她一把抓住我刚要关门的手把我从教室拽了出来。

“我求你了柠柠,不然你开机吧,今天上自习我本来跟子辉越好要去逛街的,可小正电话打起来没完,他说只要你再不接电话就马上来咱学校找你,我不是吓唬你,他真敢这么做!”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哀求的看着我。按照常理来说,这时我是应该保持沉默并且很气愤的,但不受思想控制的我,居然打开手机把那个已经删除的号码顺利的输入进去,苍天!我再次发誓我没有背过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接通了,我没说话。

“呵,我知道你会打过来。”

“为什么?”

“想知道?”

“呵,没兴趣!”

“听说你是班长?”

“对,我在看自习,请不要打扰我!”

“我想你。”知道被100°沸腾的水烫一下的感觉吗?我现在就是,而且是烫了一下心!

“你还是对别的女孩子说这种甜言蜜语吧,对我不受用!”

“是么?呵呵,以后会的。”为什么我从这句话里听到一丝忧伤?

“以后会什么?”

“没什么,你在哪呢?”

“走廊。”真白痴,问的也白痴,答的更白痴!

“晚上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特别想问,昨晚你打了吗。可是。。。一直都没问,以后也永远都没机会问了。

“不可以!”我清楚我应该这样做!

“呵呵,我刚起,想跟你说说话,不过一会儿还有事,晚上再给你打吧!”听他说话的口气,我想,他应该对付女孩很老道吧!若不是命运的安排,我真的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你别打了,我不会接的!”

“呵,回去看你的自习吧,我要出门了。”我仿佛听见他发动车子的声音。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明白吗?还有,也别找瞿小丹麻烦了,她帮不上你什么忙!”

其实如果在那一瞬我就下了死死的决心要断,也就断了。。。可上天总爱跟人们开玩笑不是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你觉得我想象中是哪种人?”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请你就此罢休,不要打扰我!”

“好,我不打扰你上课了,晚上打电话吧!”

“我不会接的!”

“呵呵,那就试试吧!”

“你想干什么?”

“现在吗?我想去见你,但是我爸让我去工地有事。”

“我说了我不会接的,以后也不会再接你电话,你省省心吧!”说完,我马上挂断了!

小丹还没走,一直站在身后听我讲电话。我没有看她,大步往教室方向走,突然,她拉住了我!

“柠柠,小正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他是认真的,第一次这么认真!”

她的眼神告诉我,这是她自己发自内心想要说的,而不是受小正指使。

“呵呵,对我认真的多了,可我还不想这么小就交男朋友!”我和小丹,不欢而散!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一切能够重来,我宁愿不上美院,拿着第一年的本二录取通知书直接去东北,那样也许我就不会活的这么累,也许现在我早已为人妻,也许我永远都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优等生。。。

在我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一个人,一条狗,一杯茶,一支烟。不管世俗上好的坏的新鲜的陈旧的,都与我无关。可是我偏偏驾驭不了命运!

那天回到教室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承认!在对任何感情色彩都不做评论的情况下,“小正”的名字闯进了我的心,打扰了我的生活!

想到明天正好放假,于是,我立马收拾东西提前请假回了家。

父母非要我考这所美术学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离家很近,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三个小时路程一天就能往返。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爷爷奶奶那边。

自从开学以来我还没去看过他们呢。十一长假又跟爸妈出去旅游了,这次正好放三天假陪陪爷爷奶奶。一直到小学二年级之前都是爷爷奶奶把我养大的,爸妈工作都很忙,再加上木氏家族里到我这辈儿就我一个孩子,所以也造就了我的娇宠和任性!

我坐的是中午1点40回家的大巴,到家时天色已黑。

“爷爷奶奶!我回来啦!”

真的,他们根本就是溺爱懂吗?从我进门开始,爷爷蹲下来给我换鞋,奶奶一手接过书包一手拿热毛巾给我擦脸,根本就不管我是否逃学出来的还是真的放假了。又拿水果又拿零食,爷爷在一旁还给我包瓜子儿。

我奶奶凶巴巴的吼着:“死老头子还不赶紧下楼买排骨,我孙女肯定想吃了。”

别说还真是,我们家“老佛爷”炖的排要是让清明那会儿的皇上吃过,估计封个一品御厨不成问题!

“老佛爷”是我对奶奶的暧称,别看她是60多岁的老太太,好家伙,那穿金戴银的,跟我一块出去不怕别人劫我就怕有人劫她!人家连短信都发的一流一流的。老头儿老太太有钱,住的房子比我家还大。我奶奶年轻时候还是什么妇女队队长呢。我经常跟朋友开玩笑的说我家是母系氏族社会,大事小情的都得跟我们家老太太商量!这个传统一直延续了40多年。呵呵。

晚饭过后小叔跟婶婶回来了,他们在朋友家吃的饭,当时他们还跟我爷爷奶奶住一起,我去欧洲之前奶奶又买了一套新楼房才把老房子给他们。并且那套房的房主是---木梵柠!

“呀!你小丫头片子怎么冒出来了?”看来小叔喝多了,我们俩关系铁的很!!!他才30出头,长的超级像吴奇隆。若不是岁月给他脸上填了浅浅的纹理,咋一看还以为是我哥呢!

“诶呦,小伙子!越来越帅了啊!”我打趣着,婶婶赶紧从里屋拿出她新买的羽绒服给我看。

婶婶很漂亮,虽然小时候生活在农村不免有些俗气,但自从嫁到我家之后也一样穿金戴银的!她人很好,有时候我不愿跟老妈说的事都会跟她分享。

有家人的欢笑真是好,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搅乱的生活一下子就恢复了活力!

之所以说我很幸运,是因为我拥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家庭,但有得必有失,人不可能什么事都一帆风顺,这里得到了,那里就会失去。上天赐给我容貌,却让我体弱多病,这也是不跳舞的原因。又赐给我美满幸福和谐的欢乐大家庭,却让我和心爱的人永远擦肩而过。这就是宿命!

小叔玩了会CS倒头就睡了,婶婶在看韩剧,爷爷奶奶在听戏,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

这个房间从我回到父母身边之后就空了下来,偶尔我还会回来住,房间的布局从来没变过,一直到我出国前在机场,婶婶还哭着说:“这个房间永远给你留着!”这里还有我幼儿时代的照片,和一辆生了锈的幼儿车。其他玩具我都送给两个姑妈家的表弟了。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滞在幼儿时代该多好,奶奶还可以抱我去逛街,爷爷还会背我去买菜。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我好像真的忘记了白天的烦恼,看了不一会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是被手机震动震醒的。一看表,11点50,妈呀,再过10分钟我真以为是午夜凶铃!

“睡了吗?”我的脑袋“翁”一下回想起上午的事情来。

他接着说:“我家离你家25分钟车程,不过得我开,别人开的话估计要40分钟吧!”我听到电话里传来不知是关门还是开门的声音,于是我下意识的问:“你在哪?”

“26分钟前在你家楼下,现在,在我家车库。”

“你认识我家?”

“晚上才认识!”听脚步声他应该进屋了。“怎么样?我厉害吧?”

“你有意思吗?我没空陪你玩!”

“我给你打电话跟我有意思没意思没关系,我想你了就打。”

“我都不认识你,你这么说话太没礼貌了吧?”

“呵呵,那好,自我介绍一下。”停顿了几秒钟,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我叫马功正,大家都叫我小正。性别男,年龄20,至今未婚,中专毕业大专待定!”说完,他笑了一声:“还想知道什么?长相?身高?体重?还是等我们见面你自己看?”

“对不起我没兴趣。”

“呵呵,以后会有的!”他把最后一个字拉长并升高音调的说。

我迟疑了一会儿:“太晚了,没事挂了吧!”

“等会!等会等会等会!!!”他好像很怕我真的就这么挂断。

“还有事吗?”

“有!”

“说!”

“你别这个态度,我有点说不出话来。”听得出这是恳求的语气。

“说不出来睡觉吧,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可你还是接了。。。”他理直气壮的说。呵呵,是啊,我还是接了,怎么会这样子?

我不再说话,等他先开口。

“你跟秋杰还有联系吗?”这句话一出,我的睡意全没!我坐起身来,缓缓的靠在墙上。说实话,我没想到他这么刀枪直入的点开话题。

“没有。”

“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怎么样了吗?”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他吸了一口烟。

“我想知道的话自然会知道,用不着问你!”

“呵呵,也对。”他接着说“我跟他是朋友。”

“哦!”

“我想,他应该还不知道我认识了你。如果知道了。。。”他又笑了一下,虽然我看不到,但感觉上,是冷笑!

他不再说话,我隐约能听见一口接一口吸烟的声音。于是我打破沉寂:“你知道秋杰,为什么还骚扰我?”其实我是故意这么问的。

“没办法!”他回答。

“什么没办法?”

“思想不受控制!”

“什么意思?”

“呵呵,你好像有很多问题?不过没关系,我有耐心!”

“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有些许嘲讽的语气。

“我知道瞿小丹那个丫头片子肯定跟你说了很多我不好的地方,我是不算好,但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一样不一样跟我没关系,小丹也从来没说过你什么,是我自己觉得,你这样的少爷不该在我这种灰姑娘身上浪费时间。”

“呵呵,你也太谦虚了。大家都说你是公主。”

“谢谢‘大家’!”

“你喜欢秋杰吗?”我绝对相信以他的实力可以不通过我本人找到任何跟我有关的事情。唯独这件事必须亲自问我!

“跟你有关系吗?”

“有!”

“我跟你不熟吧?没必要告诉你!”

“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是你的问题,我说不说是我的问题!”

“我觉得你应该还没有喜欢过谁吧?”的确,他说的很对!

“呵,这跟你更没关系了!”

“你真特别!头一回有女生这么跟我说话!”

“是么?呵呵,我跟谁都这么说。”我还是嘲讽的语气。

“有时间我去找你玩好不好?去你们美院。”

“你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算怎么回事啊?还记得去意大利冰淇淋店那天吧?我一直在你俩后边跟着呢,哈哈。。。”他笑的真阴险!我忽然有个疑问,为什么他那天就盯上我了,一直到现在事隔几个月才开始行动?这个疑问是到我去他家之后才有的答案。

“无聊!”我说。

“呵呵,我是挺无聊的,不过以后就好了。”

沉默了片刻他又说:“你那天没看见我?还是没看清楚?”

“我跟本就没看!”

“哈哈,真可惜呀!那是你的失误!不过我看见你了,看的很清楚,低腰牛仔裤,粉红色T恤杉,齐刘海披肩发,哈哈,真清纯!

我还是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你有多高?我看你跟小丹差不多吧?”

“你查户口的吗?”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

“哈哈,我是挺想查一下!”

“有病!”我说。

“听说你以前也跳过芭蕾?”

“怎么了?”

“不怎么,你怎么老是对我这个态度?”

“你想要什么态度?”

“哈哈,什么态度都想要!”

“大晚上不睡觉,我没功夫跟你扯这些!”我有些强硬的说。

“如果你明天回学校,我送你!”

“用不着!”

“你不回?”我刚想着怎么对付他呢,他又说:“哦对,你们元旦放假,可以多聊一会儿!哈哈哈!”

“算了,到此为止吧,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你不如把精力花在那些对你感兴趣的女生身上!”

“可我对她们不感兴趣啊!”

“那你对谁感兴趣?”苍天啊大地啊!!!我怎么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木梵柠!你是白痴!白痴!大白痴!自己往枪口上撞!他并没有说出答案来,只是笑,但我知道那是嘲笑!笑我傻!

我赶紧转移话题:“你每天都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吗?还是多花点时间放在正事上面吧!”

“原来我给你的印象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呵呵”他自言自语道。

“不然怎么会这么有时间跟女生扯东扯西?”

“你见我跟谁扯东扯西了?”他有些气愤的说:“你别总听瞿小丹那死丫头风言风语的,是,我以前是很风流,但那都是逢场作戏!”

“你还没到逢场作戏那个年龄吧?”我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呵呵,用词不当!跟你说话我得端着点,大学生么!是吧?”

我没有说话,也不再笑他。

“我接管了家里的一部分事情,其实很忙,最近一两个月我每天也就睡三四个小时。”

“那你赶紧睡觉吧,省的耽误你!”我本以为抓住时机可以结束,没想到又撞枪口上了。

“心疼啊?哈哈哈哈哈。。。”这次比之前笑的更凶

“呵呵,我还不知道‘心疼’俩字儿怎么写呢!”

“嗯,不知道最好,以后我也不会让你知道的。”其实这句话很感人的!只是当时还没有到能打动我的地步。

我不清楚这算不算承诺,但重要的是,我始终还是尝到了心疼的滋味!像一只沾满针尖的手伸进五脏六腑抓住我的心脏狠狠将它揪起,然后用最大力气在心房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拧成一个结。

“你声音很好听啊,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我的心都酥了,真的。”他继续说着让我无言以对的话语,但每次听到类似的话,我的心都在起波澜。

“声音好听的女孩多的很!”

“木梵柠不是只有一个么?”

“呵呵!”

“你笑了!哈哈,你终于笑了!我现在想马上看见你笑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别闹了!”

“嗯,不闹了!!!。。。哈哈,可我还是很想马上看到你!”

“可我不想!”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是么?”

“你家窗户怎么是绿颜色的?我都看不见里边有什么,不过你住在三层,还不算高,如果白天去的话还能看见阳台上的花。”

“这是我奶奶家,我警告你,不要胡来!!!”

“哦?原来是奶奶家呀?”我跟他很熟吗?叫的这么亲切。

“是我奶奶家,不是你奶奶家!”

“哈哈,都一样都一样!”

“不一样!”

“好!木梵柠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见他软下来,我也不再理论!于是他又问:“你好像比瞿小丹胖啊?不过挺好,都跟她是的像个柴火棍儿就不好看了!”

“你有完没完?睡不睡觉了?”

“我不能睡,睡了就醒不了了,4点多还要去山上。”

“你有点道德好不好,你不睡也不让别人睡?那你就找愿意陪你聊天的人聊去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你声音我就不困了。”

“你这一套,对其他女孩儿管用,对我不好使!”

“别这么说话行不行?我没有其他女孩儿!”

“好啊!你不爱听我说话,可以去找别人说,我睡觉!”

“木梵柠!!!”他生气了,听得出,他真的有点生气!

我们都没再说话,我抬头看了一下时钟,快一点了。

这是19年来破天荒的一次跟男生讲电话半个小时。其实不是半个,是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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