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长老皆露出不解之色。
玄冥子道：“我们稳坐青城山近千年，未能造福周边，只顾自己修仙，如今想来，真如南柯一梦！青城山周遭千里，二十四洞猖狂不已。我们却视而不见，任其胡作非为。如今想来，这就是现世报了！”
一尘子道：“师兄不要这么说，我们也收留了很多逃难的村民，比如雨喧、明志等。况且千年来，青城山培养了无数的英杰，他们傲游江湖，除暴安良，也算是青城山的功德。”
玄冥子摇摇头：“不够，非常不够！虽然云游的弟子很多，但是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却崛起了二十四洞妖魔，无论如何也是我们的过失。况且，我等沉迷于炼丹服药，却把最根本的修行忽略了。实在是本末倒置。从今以后，我当做一个游方道人，誓杀二十四洞妖魔。”
玄机子道：“师兄，你已经是五等大罗金仙，不必再与这些邪魔外道打交道了，何必自苦呢？”
范毅之作为十三侠的代表，也劝说道：“不如师父仍旧留于青城，虽然没了灵石，咱们还是可以修炼的。只是慢了些。”
莫清尘突然说道：“你们还不理解玄冥师的苦心吗？俗话说：不破不立。如今正是青城山最大的转机之时。我们若再不实战，再不与敌人斗勇，则青城山仍旧只是一个药罐而已。好比千年枯木，看似体格雄壮，实则内里已经腐朽。”
明志很早就围着众人观看。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青城山终于有人愿意正面二十四洞了。
明志高喊起来：“各位师父师兄，早该如此了。青城山要存在，就该做有存在价值的事！”
“我们愿意跟随玄冥子师父，不再苟活于此地。”
“正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没有了玄冥子老师的青城山，等于是一个空壳，我们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了。”
玄冥子心里自有他自己的打算：青城山没了灵石，便让青城山众弟子们失去了统一的理由，如今号召大家攻打二十四洞，则一方面可以团结一批人，别一方面也是一种修炼，且能转移众人对于青城山解散的注意。
众人正谈说之间，无极宫消失了。原来众人一直都在求仙台上。求仙台经过无极宫的压制，已经被夷为平地。
玄机子等人想到自己曾经在此地讲道，万人谛听的辉煌，禁不住眼泪盈眶。
可是，真正愿意跟随玄冥子走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许多人虽然口头上愿意跟玄冥子走，但当玄冥子等人驾乘灵兽离开时，后面跟随的人却不多，不到一百余人。
甚至最后，玄机子等长老也犹豫起来，最后只有无隐子和一尘子跟随过来。十三侠中，只有范毅之跟随过来。玉龙子、何谦之等重要人物则仍旧在昆仑山，还未归来，不知他们态度如何。
玄冥子气得须发毕张，说道：“好吧，人各有志，何必勉强！”生气似地抽打了骑下的玉麒麟一下。那玉麒麟低鸣了一声，如海豚声音相似，载着玄冥子飞远了。玄冥子身后，则是与他不离不弃的百余名弟子。
清尘等人并未跟随。
“阿敏！”清尘终于见到了亲人。多日不见，此时仍可见她眼角处的泪痕。
“你们终于回来了，”阿敏道，“刚才我一直未敢走近。只怕昆仑山都没什么好人。”
绿儿双手摊开道：“不得了，来青城山一年多了，竟然连崂山道为非作歹一事都没能向玄冥子说明。”
清尘道：“玄冥子现在也是危机重重，我们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他呢。”
阿敏道：“崂山道，严格说起来也不是坏人。他还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清尘道：“然而他害了多少人，多少妖，你怎么不算算呢？这样的歹人，却无人管。神仙们只会窝里争斗。”
绿儿道：“他是我爷爷，要跟他作对，我只能口头上表示赞成，别想让我帮你。”
清尘道：“那是自然。疏不间亲嘛。你只要远远地躲着看就行了。说起来，我还是更爱人间，不爱仙境啊。”
阿敏拍手笑道：“我们要回北京吗？那再好没有了。这里的一切，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好了。”
玄机子等人早已四散开，与各自所属峰下的弟子们交谈去了。没有人再顾及清尘三人了。山羊胡子、舒辛、舒乙等人则找了过来，与清尘、绿儿各叙寒温，撒泪而别。
时间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它会让人遗忘很多，也会让人积累很多。一年前，当清尘等人初入青城的时候，他们还是匆匆忙忙，一无所有。可是一年后他们离开青城时，却发现青城山给了他们很多：两头灵兽——红绡和绿绫；清尘读遍了万宝阁的修真秘笈；绿儿学会了与动物交流，虽然并不熟练，大部分兽语还是听不懂；阿敏则学会了基本的护理之术。
当红绡、绿绫展翅高飞时，清尘回望了青城山一眼，禁不住热泪盈眶。真想不到，这样一座伟大的仙山，如今竟因西王母的一己之私而被逼得四散。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好事呢？只有走向尘世的修真之人，才是有用的。否则一味地避世，只求自己解脱，那岂非等同于“虚无”？
正像这一次，青城山作为一个门派已经消失了，但青城山的弟子们则四散了一半，五千多弟子被迫离开了青城山。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他们会把在青城山所学到的一切散播到世间各处——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像崂山道一样为非作歹。
回北京。做回普通人。这是清尘等人最大的梦想。
回去总比来时容易得多了。但是，时移世异，北京还是原来的北京吗？
当他们从高高的空中往下俯视时，能够看到中国这片土地开发地愈发多而整齐了：大片大片的农田，整亩整亩的树林，以及银光闪闪的鱼塘、如同积木似的房子。人群如同蚁群，在细长的道路上缓慢地穿行。
他们来到北京上空，只觉得雾霾轻了许多，穿过云层悄悄地坠落地面。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刚刚学会自行车，看到三个人从空中落下，吓得丢了自行车，撒腿跑开了。
现在是六月份，真热。
在人间才呆了一秒，莫清尘就后悔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