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饱喝足,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昭熙郡主说道:“多谢杜公子款待,不过却不知道杜公子为何要帮助两个翻墙进来偷东西吃的小贼呢?”
年轻公子眼底有了笑意,说道:“昭熙郡主果然聪明,这么快就已经猜出我的身份来了。在下杜衡,乃是杜远程将军的次子,从小在南方漳州长大,近日方才回京,担任兵部主事,因此郡主并不认识在下。”
昭熙郡主说道:“能在将军府自由来去,又有如此风度,看你的年龄,猜出你的身份并非难事,只是我父王和杜将军一向往来不多,平日里我也未曾留心,因此并不知道杜将军有几个儿子,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都是什么。反而是杜公子要比我厉害的多了,仅凭寥寥数句话,就能猜出我是昭熙郡主,实在佩服得很。”
“你们虽然身着男装,但刚才并不知有人在暗处,所以没有刻意掩盖姑娘家的举止,况且,”杜衡眼底笑意更浓,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说道:“能够随身戴着御赐金牌来去的小贼,放眼京城,又能有几人呢?”
昭熙郡主急忙看向腰间,果然金牌已经不在。
“从你们翻墙进来时就被我发现了,那时我正练功完毕欲回房休息,却见有人偷偷翻墙进来,我跟上去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却在墙下捡到这枚金牌。”杜衡将金牌还给昭熙郡主,继续说道:“没想到你们是来厨房偷东西吃的,我本想在一旁看看热闹,却不想顺手帮了你一把。”
昭熙郡主脸上有些发红,想到自己从翻墙进来以后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不免感到尴尬。她又饮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那还要感谢杜公子不但没有捉住这两个小贼,反而还让她们饱餐一顿。所以,无论如何,你这个朋友我是交下了!”
杜衡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便也收敛起笑容,说道:“那是在下三生有幸,得以结识郡主这样一位朋友。”两人相视而笑。
“那么,我们就不要郡主公子地互相称呼了,看来你年长我几岁,我称呼你衡哥哥可好?”昭熙郡主看着杜衡的眼睛,笑呵呵地问道。她的心底,已经生出一丝对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的好感。
杜衡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说道:“我于弘德二十三年出生,比郡主大两岁,叫在下哥哥自然妥当。”
“我的小名叫做阿黛,只有我父王、母妃和乳娘这样叫我,现在我把我的小名告诉你,你今后也可称我为阿黛。”
杜衡深深地看着昭熙郡主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阿黛,在下记住了。”
昭熙郡主开心地笑了。这一刻,似乎有一朵花儿在两个人的心中悄然开放,他们二人知道,这一见如故的感觉有多么美妙。
葭茵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她不想去打扰两人的气氛,心里却觉得不安,郡主如此轻易地信任一个人,一个刚刚认识不超过一个时辰的陌生公子,这样妥当吗?不过,她自然不敢当面把这些话说出来,如果破坏了这一刻的气氛,她有理由相信,回府之后,郡主会狠狠掐死她的!
两个人互相道破了身份,重新边喝茶边聊天,都没有了最初的拘谨和尴尬,越来越有相见恨晚之感。葭茵适时地向昭熙郡主说道:“郡主,我喝多了茶,有些内急,能不能去找个茅厕啊?”
杜衡道:“在假山的后面有一个简易的茅厕,你一个人敢过去吗?”
“没关系的,我胆子大得很,那我去去就回。”得到了昭熙郡主点头同意之后,葭茵朝假山走去。
杜衡说道:“适才见到你们翻墙进来,一路无声无息地摸到厨房,身手倒是好得很,是否曾经学过些功夫之类?”
昭熙郡主闻言笑道:“哪里有学过功夫,在衡哥哥面前谈论功夫,那无异于班门弄斧。我和葭茵只是从小就时常翻墙,从王府偷溜出去,这些事情做多了,自然熟练得很。”
杜衡听了哈哈大笑,赞道:“看来,除了你身边的人知道你的本事之外,恐怕外人还道昭熙郡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呢,殊不知,你是个飞檐走壁的女侠客!”
杜衡刻意用飞檐走壁几个字来形容昭熙郡主,既有调笑之意,更多的,是对这个年仅十三岁女孩的胆色的夸赞。
昭熙郡主却被杜衡的话羞得满脸通红,不禁皱着眉反驳道:“哪里是女侠客了,衡哥哥这是在取笑我吗?我猜你心中想说的,必定是取笑我这个没有半分郡主样子的女飞贼吧!”说罢撅起嘴来,只低头看着手中那只精致的白釉描金茶杯。
杜衡看着她低垂的长而浓密的睫毛,还有羞红的脸颊,心中一动,轻轻地说道:“怎会取笑你,阿黛,在我心中,你就是咱们酆章最璀璨的明珠。”
昭熙郡主听了这句话,心中一下子像燃起了一团火焰,耳中似乎有巨大的嗡鸣声,使她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她更加窘迫了,双手不知要放在哪里才好,只是一味低着头,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杜衡见了她害羞的样子,知道自己适才忘情失言,不禁有些懊悔,却又十分清楚,即便时光倒流,他也仍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因为昭熙郡主性情之可爱,并非寻常大家闺秀所能拥有,昭熙郡主容貌之美丽,天下女子望尘莫及,昭熙郡主气质之高贵,远非其他豪门贵女可以比拟,若说她是酆章最最耀眼的明珠,恐怕无人敢反驳。
为了打破这时的尴尬,杜衡拿起茶壶,又为昭熙郡主斟了一杯茶,清了清嗓子,说道:“阿黛,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在这深夜里跑到将军府来偷吃的?”
昭熙郡主的心虽然还跳得厉害,但是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脸也不像刚才那么红了,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杜衡的眼睛,刚要开口,却觉得脸上的肉有些僵硬,一时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于是顿住,小嘴微张,却没说出来话。两个人尴尬地对望了片刻,突然一同笑了起来。
所以,当葭茵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脸红红的昭熙郡主和杜衡面对面傻笑的场景。她彻底被两个人弄得迷糊了,走上前来,说道:“郡主,你们怎么了?”
昭熙郡主见到葭茵,有些不好意思,收了笑意,说道:“没什么,刚刚衡哥哥讲了一个笑话,好笑得很。”
“什么笑话,葭茵也想听听。”
“你这个臭丫头什么都要知道,偏不告诉你!”昭熙郡主假装娇嗔,想以此糊弄过关。
葭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昭熙郡主红红的脸颊便知道,绝非一个笑话这么简单,当下也不再揶揄她,只是说道:“郡主,眼看天快亮了,咱们是不是早点翻墙出去?免得被人发现啊。”
“有我在,又何必翻墙。父亲为了方便我练功,特意将西角门钥匙留给了我,现在我便送你们出去,不会被人知道。”杜衡说罢,随即起身引路。
三个人来到西角门,一路静悄悄的,天空不再是漆黑的,已经出现灰蒙蒙的颜色,闪耀的星光也不再清晰,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杜衡把昭熙郡主送出门外,说道:“一夜未睡,你们快回王府去歇息歇息吧。”
昭熙郡主答道:“其实,我是被父王禁足后偷偷溜出来的,趁着半夜溜出来,今天还能在外面玩一天,下午趁父王回来之前再溜回王府,便神不知鬼不觉。”
“半夜在外面闲逛也不是长久之计,昨夜你幸亏遇上的是我,否则万一被别人当贼捉住,或者遇上歹人,岂不是糟糕。”杜衡关切地说道。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阿黛才有机会结识了衡哥哥啊,放心吧,以后我不会这么鲁莽了!衡哥哥如今在兵部任职,昨夜却被我搅得没能休息,阿黛心中惭愧。”
“没关系,正如你说的,咱们有机会结识了彼此,才是最重要的。”杜衡脸上仍然带着暖暖的笑意。
“不知下次相见,又是何时。衡哥哥,你以后会去找我吗?”昭熙郡主问道。
“一定会的,放心!”
“那我走了,我等着你。”昭熙郡主走了两步,又回头望去,见到一身白衣的杜衡长身玉立,站在门前凝望着她,于是朝杜衡绽开了一个开心的笑容,挥了挥手,带着葭茵走远了。
转过一条街,那窈窕的身影已经看不到,杜衡却仍站在门前,许久,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阿黛”,杜衡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很快衡哥哥就会去找你的,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