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士则在一旁听得全神贯注,杯子里的茶水凉了都没有意识到。
田妙叶靠在秦峻则身边安安静静的坐着,她还是对秦正则怕得厉害,警惕得拿眼瞧着他,小手紧紧拽着秦峻则的衣角,不肯松开。而秦峻则是个万年冰块脸,任由她拽着,只是一言不发得闷头喝茶。
吴先生上了年纪,连日的颠簸令他感觉很是吃不消,感觉身心俱疲,因而也闭口不言,专心品茶休憩。
一旁的秦正则沉着一张俊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舒畅的事情,周身的整个气场就是“闲人勿扰”四个大字。
迟瑛坐在相邻的另一张桌子角落,现下正胸口抱着长剑做假寐状,似乎是闭目养神中。而话最多的迟琦跑去了马车里照顾迟珩,因而此刻的一桌人竟然是异常安静。
此时正值饭时,茶肆内吵吵嚷嚷,声音嘈杂聒噪,人来人往,都是过路的旅者或是行走的商贩,一派繁忙气象,好不热闹。除了秦正则一行人所在坐席之外,还有另外一桌的三人沉默无言,专心喝茶,仿佛对众人谈论之言丝毫不感兴趣,完全置身事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三人中有一位身着淡青色对褂的少年很是惹人注目,只见他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瞧起来少年老成,气质沉静。头发简单得由青色缎带束起,容貌英俊,双目灵动有神,是一位俊秀的翩翩少年,令人过目难忘。旁边的两人虎背熊腰,虽着普通长衫,周身的杀气却是遮掩不住,手上有厚厚的茧子,应是习武多年之人。其中一人小声对那青衣少年说了什么,那少年摇摇头,明眸皓齿,眼角含笑。不一会,似乎有一人离了坐席,只余那少年与另一位壮汉依然留在原处喝茶。
忽然听到有人一声轻声咳嗽,秦士则从一旁讨论中的回过神来,见秦正则歪头轻声吩咐着迟瑛什么。想到刚才的听到的传言,不禁好奇询问道:“六哥,乔府被袭当夜,你也是在场的,那位卫家大小姐可是像他们说的一样也被绑了去?”
吴先生闻言莫名的摇了摇头,押了口茶,忍着没有说话。秦士则见状大奇,又见秦正则沉默不语,好奇心更盛,便连声相问。
只听“啪”得一声,一杯茶盏被丢了出来,在桌边转了个圈,虽也没有摔落到地上,可杯里的茶却尽数洒落在秦士则衣襟上。
秦正则面色肃然,冷冷道:“七弟,秦家家规第二十四条,勿论他人长短,你可还记得?何时学得如那些市井小民一般论人是非!”
秦士则愣了愣,面色讪讪,不敢再说话。
田妙叶见秦正则面色难看,心中更加恐惧,将头埋在秦峻则胸前,瑟瑟发抖。秦峻则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抚。
吴先生清清喉咙,不动声色道:“我们也该继续上路,已耽搁了些时辰了。”
一行人纷纷起身,刚出了茶肆,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马缰,便瞧见不远处一伙儿官兵来势汹汹得朝茶肆跑步过来,店小二吓得手抖,反应过来,便马上转身跑回店里,去跟掌柜的报告。
那群官差进了店内没审没问,直奔店内那几个传播乔家一案的人,五花大绑给带走了。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不一会儿进来了个像是个领头的差役,他高声跟围观百姓宣布,逮捕的那几人实际为京城宝丰阁失窃案要犯,叫大家切勿相信谣言,多生事端,并警告传播谣言者,同罪处理。店内的客人都吓得走的走,跑的跑,掌柜的坐在门前一筹莫展。
一直在店内喝茶的青衣少年起了身,而刚刚消失的大汉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茶肆内跟在少年身后。秦正则牵着马,一直在街对面冷眼旁观,见那少年出了茶肆,径直朝自己方向走了过来,仪容出众,风度翩翩,宛如山间玉树,楚楚皎洁,气质形容完全不输于秦正则几人,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
那青衣少年彬彬有礼道:“几位秦公子,吴先生,在下易君寒,刚刚失礼了。”
对于易君寒为何识得自己,秦正则也并未表示出任何诧异,只是一脸默然得跟随秦峻则等人互相恭敬回礼。
易君寒略微打量秦正则一行人,眼中带笑道:“都说邺城秦家公子少年英雄,真是名不虚传。这次在柳家庄还是多亏了诸位秦公子帮衬,乔家众人才得以安全解救出来。”言罢,脸色显得有些晦暗道:“得知了消息之后我便连夜快马加鞭的过来,也不知他们现在状况如何了。”
一直沉默的秦正则突然开口道:“易公子客气了,乔家之事只不过是我们兄弟几个举手之劳罢了。”似乎是思索片刻,只见他又道:“乔老爷虽受了些伤,却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乔家大少爷目前仍是行踪不明。我听说乔家女眷也只是被关了两天,昨晚便有庄子上来人接走了,并无大碍。”顿了顿,看了眼吴先生。吴先生马上心领神会,继续道:“老夫听说乔府遇袭当夜,有位林姨娘带了乔府的一对双生子和有位卫姑娘藏于密室之中,躲过了一劫,也算是万幸,受岑大人之邀还曾为他们诊治一二,皆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易君寒不动声色的观察二人的反应,笑得恰到好处,闻言又接着连连道谢。
田妙叶一直趴在秦峻则肩头打量易君寒等人,见他身后两人脸上有刀疤,形容恐怖,便被吓得不敢抬头,谁知突然听道有人提到卫姑娘,便突然兴奋抬起头道:“卫姐姐可好?叶儿很思念卫姐姐,祖母说...”
秦峻则突然拍了拍叶儿,温柔说道:“祖母在世时常常叮嘱母亲房里的薇儿好好照顾叶儿,叶儿居然还记得薇儿,真是乖巧,哥哥带你去买麦芽糖吃。”
田妙叶懵懂得点点头,秦峻则便对易君寒表示歉意道:“易公子,刚刚真是失礼,舍妹午睡魇到了,说了些梦中胡话,请不要介怀,在下先失陪了。”
易君寒笑笑,连说哪里哪里。
秦正则见状抱拳道:“易公子,路途遥远,他日青山绿水,我们旻京再聚,就此别过。”
易君寒赶忙行礼。
秦正则一行人上了马,后面的马车车夫甩了鞭子,驾车跟了上去。
轱辘沉闷的吱呀声传得很远,夏季杨柳青青,蝉声此起彼伏,易君寒静默着瞧着一行人消失的背影,一张俊脸若有所思。
”少爷,要不要派人盯着他们?“其中一名壮汉道。
易君寒收回视线,轻抚腰间玉佩,指腹划过羊脂玉光泽的表面,上好的材质被精巧雕琢成一朵白玉兰。只听他淡声道:“不必了。”想了想又道:“派人去邺城查一下秦家,不过,”他哑然失笑瞧着远处,“你要快过他们身后那些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