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气好，心情会跟着好。
想到要请程寻吃饭，是因为心情好，正巧今天因为公事经过东区，临近中午，简澜决定找找程寻的店。
樊城街很繁华，简澜以为可以很容易找到的店铺却有些困难。但凡装修豪华一些，面积宽阔的，她都没放过，沿着街面慢慢开下去，至尾都未发现“毒物”两个字。
简澜取了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拨程寻的电话，几秒钟后放弃，想想人家这样清楚地和自己说了地址，却找不到，不免有些失脸面。不甘心的，选择重新往回开，细细地寻。
这回连极小的店面都不放过。
至一半的路程里，简澜清晰看见有家店铺门口十分的热闹，店面很小，只能两三个人并排而进，门口却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是十几，二十左右的年纪的女孩，青春貌美。有人从里面出来，有人进去，秩序十分好，这让简澜好奇。
等到在附近泊了车，三步两步地迈向那群队伍。
走近了才发现那些队伍里的女孩都在讨厌两个话题，这家的香水和掌柜。香水不错，掌柜更不错。这才是人气极旺的原因？简澜哑然失笑，现在人的观念真不同过去，喜欢就可以直白。
转身要走，眼角却瞥到那个招牌。
简单的，银色字体，如果阳光强烈，反光后几乎让人无法看清，但是今天是阴天，简澜看的很清楚“毒物”！
怔在那。
一时回不了神。
程寻的店？
心下就想到程寻，的确，外貌这样精致的男人，如果加上出售的香水七八分的好，就该有这样的人气。
只是，这个店铺出售的，竟然是香水？！
简澜不可置信。眼看人山人海一般地很难进门，最终还是选择电话。
“程先生，请问你在店里么？”电话接通，简澜小心地问。
“在，有事？”程寻正和店员在忙碌。
“那个，我好像，在你店门口。”简澜不确定地发出疑问。
那边静了一会，简澜正疑惑对方怎么没了反应，却在下一秒看到人群有些嘈杂，然后一身白衣的程寻走了出来，排队的和要出门的，都自动给他腾出空间来。
简澜对这样的场面有些不适应。
也难怪，本就是容貌一般的女子，来往的人里也是相差无几，这样的场景只有偶像剧里才能见着，简澜极度的不喜偶像剧，对剧中那些肉麻的对白以及类似眼前的局面都会起鸡皮疙瘩，偶尔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换台换到，总是使劲地按过去，仿佛有毒一般。可是今天，眼见程寻这样出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简澜竟然觉得十分的和谐，这个场面和他这个人，都十分的让人舒畅。
“有事？”程寻走至简澜面前，仍旧是开门见山的问法。
“哦，没什么事，我今天经过这片，想请你吃个饭，上次你帮我朋友换到病房的事，”简澜还没说下去，因为她看到程寻回头望了望排着的队伍，赶紧摇手“本来是这个打算的，不过，”仍旧没得到说下去的机会。
程寻抬腕看了看表：“那走吧。”
竟然，没有拒绝。
简澜再一次的被惊在原地，“我是说，如果你忙的话，可以改天。”
“再忙也要吃饭，饭点到了。”程寻未看她，只是自顾往前走去，仿佛是他请吃饭，而不是身后迟钝的女子。
“也是。”简澜对于这样的习惯十分的赞同，赶紧跟上。
程寻却只是往前走，并没有说明要去的地方，也未问简澜要请自己吃什么。
简澜跟了些路程，想问，还是没开口。因为看出他是有目的地的。
十分钟后，程寻在一家私家菜门口停了下来，转回头看看紧跟着的简澜：“就这里了。”
简澜点了点头，跟着进门。
应该是熟客，因为程寻一进门，服务生就迅即反应过来，带他到一个包厢，等到简澜也坐定，店里的老板就现身了。
“程少，今天还是老样子么？”见程寻带了一个人来，老板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只是招呼一声就上菜。
“恩，对，加一人份。”程寻点头，走至一旁的洗脸架，洗手。
老板应声，对简澜也招呼了一下，随即走出包厢。
安静下来。
简澜观察身旁的环境，有些古，似民国期间的摆设，很多家具和小物什，简澜在外婆那见过，比如程寻现在正洗着手的洗脸架，只可以放一个脸盆，上端的支架用来挂毛巾，下端有可以放置物品的底座。模样是做旧的，十分的有韵味。
2、
程寻顾自洗了手坐定。
“路上怎么不问我要去哪？”程寻开口，眉宇间多了好奇。
“我想你总有要去的方向。”简澜如实答道。
程寻笑了笑，一时的，又是无话，两人都静在那，所幸服务生立即来敲门，开始上菜。
包厢不大，只能容纳四五个人的餐桌，但仍旧十分雅致，服务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询问了程寻一声：“程少，要为小姐介绍菜式么？”
程寻轻摇头：“不用。”
待服务生离去，简澜看着精致的菜肴，不太相识。
程寻开始帮她布菜。“池塘莲花、龙宫照宝鸭、荔枝虾球、局酿禾花雀。”
简澜乍舌，名字的确都十分的好听，看着也是色香俱全，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吃吧。”程寻拾起筷子。
简澜跟着拿了筷子。
味道的确比想象中还要好，只是眼前被请吃饭的人一直都忙于吃饭，什么表情都没有。
席间只有碗筷磕碰的声音。
简澜是有些食不知味的，如此真正的“请吃饭”让人难堪。程寻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大变化，就好似真的是奔着这顿饭而来。
收筷的时候，程寻看着还在细嚼慢咽的简澜：“饭也请了，以后不用觉得欠我人情。”
简澜差点被噎住，一脸迷茫地抬头看程寻。
“我知道你急于请我吃饭是想还人情。”程寻笑，很轻的。
简澜不知道怎么回答，要不要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急于还他人情？而只是纯粹的想再见见而已。
“难道不是么？”
“应该算是。”简澜终于还是给了个自己不想回答的答案。
“你跟一个人很像，有些地方。”程寻忽然投了略严肃的目光给简澜。
“哦？谁啊？”简澜漫不经心。
“以后告诉你。”程寻卖了关子，按了服务铃，准备结账走人。
一会，服务生敲门。
简澜赶紧站起身来。
刚接过递来的账单。
“她的账单我买。”有声音，从服务生背后传来，有些熟悉的。
简澜和刚起身的程寻齐齐往门外望去。
黑衬衫的程远昊就那样站着，双手插在兜里，嘴角挂着轻笑。
蒋至荣很忠诚地跟在后面，低头，置身事外。
简澜只觉得耳朵里“嗡”地一声。
“你不知道最伤我的是你无所谓的样子，对我所拥有的一切无所谓；而她也无所谓，对我这个人无所谓。”
3.
程远昊就这样站着，一副要看好戏的表情。那天十分热情的蒋至荣并没有做和事老的打算，他提着一个公文包，站在程远昊身后。
程寻不言语。
简澜也站在那没动。所有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惟有一旁的服务生，左不是右不是，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程寻眼里没有任何的激动。程远昊观察了。他在对着简澜笑，话却是说给程寻听。今天似乎太凑巧，本来要去参加的宴会自己在中途决定不去，让蒋至荣反方向开回家，又在下一刻想到要填饱肚子，就这样一波三折的走法，却在简澜和程寻刚要离开的当口遇上，不偏不移地，就在自己刚好经过这个门口时，这扇门就被打开，里面走出这样两个人来。
程远昊的表情一直没变，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表面那般平静，实际上翻转的厉害。
“今天她请。”程寻终于在几分钟后抬腕看时间。
“为什么？”程远昊问，“莫不是，简小姐受到恩惠？”挑了挑眉，谁都听出这话有讽刺的意味。
“顺手帮过小忙。”程寻瞧见程远昊的小动作，他们毕竟自小一起长大，对方的习惯都十分的了如指掌，知道下一步他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说出来，赶紧伸手一搭，牵住简澜的手，很轻地往身后一带。
简澜被这个举动藏匿到了程寻的身后。
剩下的就是程远昊和程寻的两相对峙。
两个人都盯着对方的双眼，表情严肃。
程远昊皱了眉头。他在思考，这个从小什么都不争的弟弟，是忽然开窍了，还是只想和他作对而已？
只是，程寻就这样与他相望，却没有一点点的杀气，甚至是怒气，平静如常。
“老板，电话。”一直沉默不语的蒋至荣开口，递给程远昊手机。
程远昊回头，见蒋至荣的表情复杂，应该是有急事，犹豫了下，接过手机。
僵持的局面被打破。
程远昊踱到一边去说着什么，神情渐渐激动。
简澜抓紧时机，迅速地翻看服务生的账单，从钱包里取出钱，放到账单上，然后拉着程寻离开。
蒋至荣在程寻经过的时候微微低了头，如给予程远昊的尊敬一样。
程寻轻声一句：“谢谢。”
一直到跑到餐馆对面的马路上，简澜才惊觉自己还牵着程寻的手，迅即放开，眼里浮出尴尬。
程寻倒是十分无所谓，看她脸上渐渐地微红，竟然开起玩笑：“你第一次牵男人的手？”
简澜赶紧摇头并和摇手，嘴里喋喋不休：“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程寻见她这样的慌张，一时，失笑。
简澜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站在街边，很默契的样子。
对面的高楼上，有个男人正阴郁地看着街面上这对男女，眉头越锁越深。
“老板。”蒋至荣依旧是站在他身后。
“你今天，有些越位了。”程远昊轻吐出这几个字，气若游丝的语气。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有多累，也没人知道，他之所以在回家的路上想到要来这，其实是想可能会见到程寻。如果见到程寻仍旧是一个人沉默着吃饭，他很想走过去，坐下来，跟他一起吃顿饭。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从此和他有血缘关系而唯一愿意亲近的他的人，应该只有这个弟弟了。A城，曾经自己以为还可以当做避风港的姥姥，去世了。他就像是棵大树，忽然被动摇了根基，心里失落的厉害，空洞的很。
在去A城的路上，他还在想，应该只是老毛病，姥姥心脏不好，前些年自己握了大权，手上渐渐宽裕出来，带她做了手术，手术十分成功，这些年一直都没再犯过，兴许只是最近复杂的天气引起的小毛病而已。
然而他到的时候，等待的只有那边社区的工作人员以及姥姥的遗体。
那一刻，感觉的出自己心里好像碎了一块，掉下来，在地上成粉碎，再也拼凑不回去。
他没有任何的眼泪，只是红着眼，沉默地料理后事。
蒋至容跟在身后，办的十分妥当。回来的路上，程远昊想，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会撑不下去。
他想到这样一位助手都可以如此尽心，这么多年来从未和自己有过冲突且懂得一切避让他的程寻，应该更是可以前嫌尽弃的弟弟。他一时太过悲伤，所以忘记了所有的外在因素，只想到自己不能就这样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像溺水的人，渴求一根稻草。
然而，所有一切刚刚妥协下来的柔软，都在见到简澜与他一前一后地从那个包厢里出来时瓦解。
他刚问了服务生，程寻的专用包厢，也知道他在吃饭，他忘了问，是不是一个人。他一直知道程寻都是一个人在这家店吃饭。
然而，怒火平白无故地窜上来，始料未及。
4.
简澜预感到自己会有麻烦，那天离开餐馆时，程远昊接着电话却斜视过来的眼神让她心有余悸。
这周的工作日刚开始，简澜就被叫到董事长室。
果然的，噩梦开始。
所有手上的大项目，统统易主。
这次，简澜很学乖，她只问了几句，类似于“是上次那个人？”这样的话。得到默认的回答后，就自己回办公室整理资料，让小言移交。
抱着一堆堆资料在办公室里进进出出，小言有些慌乱。
难不成，办公室里传说中的简总得罪了某位高人的传闻是事实？那不是，自己的饭碗也难保？
可惜了小言的担忧，因为接下来自己的工作量大增。简澜手上的大项目的确是被移走。零碎的小业务却开始繁琐地堆砌进来，仿佛要将人埋掉一般。
简澜没有任何的怨言，只是像自己刚进公司那会一样，埋头画图纸。
所幸当年的学位不是白考，这几年自己虽然主攻业务，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做些小设计，不让自己忘本。
建筑这一行，十分的磨人，对女性来说更是枯燥无味，偏偏简澜就喜欢这个行业，当初无论母亲多么坚持让她从医，自己还是坚定地报了这个专业。
简澜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程远昊什么，她到现在唯一能理出的头绪就是程寻说程远昊希望通过自己得到什么东西。
只是，自己的关系网并没有神通到四通八达的地步，况且，以程远昊现在的实力，要什么样的东西需要她这个在业界的小卒去得取？
简澜想不通。
只是，繁琐的小业务也让她有些忙碌。
而且还要应付忽然之间占了上风的某人。
何影与她对立太久，两个人差不多时间进的公司，但是除了容貌十分甜美与时髦，何影输给简澜的本就太多。最后在升总经理这个位置上，一直都是设计上突出的简澜来和她争高下。谁也没想到，一向擅长交际的何影输给了一直埋首设计的简澜，兴许真的是简澜运气太好，竟然在竞争的关头谈下一笔十分大的业务。项目落定后，董事长十分的高兴，在庆祝酒会上当众就宣布了简澜的任职，事先没有任何预兆。
此后一段时间，董事长对简澜十分关照。何影曾在同事中放出风声，简澜是不简单的人物，背后不知道使了什么力。
这场风言风语曾经闹的风生水起。
最后却是在简澜突出的业绩中消声灭迹。
何影成了业务部的部长，严格说，从属简澜下。但是她从未觉得自己低于简澜，因为与公司许多高层关系密切，向来都是一副与简澜平起平坐的姿态。而今所有的大项目都到了她的手上，而自己手上的小业务却换给了简澜，心里自然十分高兴，照形式看来，简澜的职位随时不保，自己上位就是迟早的事。干脆把积压在心里怨愤都统统摆上桌面来，三天两头找简澜的麻烦。
简澜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还有更大的麻烦。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