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宫,玛依莎和阿依尔一直向寺院走去。
玛依莎来到寺院的大殿,敬了一柱香,对旁边的沙弥说道:“烦劳法师向佛果住持通报一声,就说玛依莎求见。”
沙弥去了不久,返回大殿,说道:“住持请您到藏以阁一叙。”
来到藏经阁门口,玛依莎吩咐阿依尔在门外等候,自己推门进了屋。
佛果住持见玛依莎走进来,起身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公主殿下一向可好?”
“阿弥陀佛,法师好,感恩法师还记得我。”玛依莎连忙还礼。
“不知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请问法师,若有佛门弟子在世间挑起事端,弟子应该怎么做?”
佛果法师答道:“公主忘记了,一切自有因果,随顺便是。”
从法师的表情中,玛依莎看得出,佛果法师对楼兰国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但如果这样谈下去,看来不会有什么结果。
玛依莎站起身,轻声说道:“弟子是来向佛忏悔的”,然后跪到佛像前说道:“弟子胡杨,前来向佛忏悔。”
听到玛依莎的话,向来平静的佛果法师也不由一惊。
玛依莎又说道:“佛不在世,众生苦逼,妄思丛生,恶念不断,弟子向佛忏悔妄语之过,讨扰佛门清净了。”
说罢,玛依莎站起身,重新坐到椅子上。这时,她发现佛果法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对面,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忏悔。
她开口说道:“法师,弟子并并非此时此地之来,我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中国!”
听了她的话,佛果法师不由瞪大了眼。
玛依莎接着说道:“请法师听弟子从头说起……”
玛依莎开始从胡杨讲起,讲到自己如何变成玛依莎,又如何成为阿依公主,从自己与奎尼太子相恋,讲到又如何成为霍嫣,此次又为何返回楼兰。她讲真诚细致,佛果法师听得真实入心。
听完她的一番讲述,佛要法师说道:“阿弥陀佛,感恩公主殿下信任。虽说我归依佛门多年,自认深信因果无疑,却也从未听过这样离奇的故事。我知道,公主所讲,并无半字谎言,只是除了佛门弟子,恐怕不会有人相信公主的话了。”
玛依莎黯然说道:“这也正是我讲给法师来听的原因。”
佛果法师又说道:“佛门中人,也是生活在世间的凡夫,我本不想听红尘中事,但听了你的一番话,令我感动不已。公主既非此时之人,也非此地之人,既非楼兰人,也非大汉人,只是一个普普通的念佛人,完全可以坐视不管。但你却勇担重任,置个人生死于不顾,足见心地宽广,胸怀慈悲,令人赞叹,也令贫僧惭愧。既然如此,公主有什么话,不防直说吧。”
玛依莎擦干眼泪,合掌说道:“法师慈悲,目前楼兰处境极其凶险,弟子既然前来,哪怕身背因果,也实在不忍惨剧发生。此事由提达而起,那就要从他入手,来解开迷团,还请法师全力相助。我有一计,请法师细细听来……”
听完玛依莎的话,佛果法师微微点头,说道:“事到如今,就按公主的计策来办吧。”
临走出藏经阁前,法师起身来送,玛依莎本想叮嘱法师,不要对其他人讲起她的来历。她倒不是怕别人知道会如何,只是自己目前身负重任,一旦走露风声,对汉朝和楼兰都没有好处。转念一想,佛果法师智慧无边,还需要自己说吗?不由心中嘲笑自己自作聪明。转身向佛果法师告退离去。
玛依莎在阿依尔的陪伴下,回到王宫里,与古丽又见了面,并做了一番交待。古丽挽留玛依莎一起吃晚饭,玛依莎婉言相谢,提早回到了太子府。
这一晚,楼兰城出奇地安静,天气阴阴沉沉,似有大雨将要来临。这样的天气,在万物正孕育生机的春天里,是极为少见的,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阴沉安静的天色,常常会引发人的思考,只是玛依莎的心情,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天气来做背景,就已经很沉重了。
她从阳关郡守那里受命以来,时过数日,事情仍然没有尘埃落定,她心里十分担心父亲的安危。在外人看来,或许霍英杰算不上她的父亲,但在玛依莎看来,霍英杰是霍嫣的生身之父,也是自己和胡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两年多来的相处中,霍英杰对自己百倍爱护,自己也早已经把他看成了最亲的人。身为人女,不但不能为年迈之人锦上添花,却令他身陷危机,这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面对大汉朝,玛依莎的心情也格外复杂的,那一片辽阔的中原大地,他是那么的熟悉,因为胡杨已经走过了许多国内的名山大川,他的记忆就深刻在玛依莎的脑海里。作为霍嫣,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报孝国家更是责无旁贷。但是作为玛依莎,楼兰国是她重生的地方,这里的山山水水都令她难忘,更何况,这里有他曾深爱的人。
她此次来到楼兰国,虽说是受命于郡守,但在她的心底,这也是她愿意做的一件事,因为只有自己亲自来,或许才能真正的化解两国的误会,也才能为奎尼和楼兰国赢得生机。如果郡守派别人来刺杀奎尼,奎尼一死,再加上汉朝的参与,楼兰国必然大乱。短期内,看起来汉朝是获益者,但一旦楼兰人开始反抗,两国必然战事再起。一想到烽火连天的战场,想到尸横遍野的惨状,玛依莎的心就在发抖。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又有什么能比生命更加可贵呢?
她来到楼兰多日,可是始终没有机会再和奎尼聊一聊,尽管自己已经早有安排,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出手的。
一想到奎尼,玛依莎的心里变更加凌乱。回到阳关以后,玛依莎本以为那便是她和奎尼的永别了,此生不复再见,没想到机缘巧合,他们终于又见面了。来楼兰国之前,她再三告诫自己,一定要平静,对于一个生死已经看透的佛门弟子来说,平静是常态,也是一种必然。
可是,当自己看到奎尼的时候,他阴暗的表情之下,有那么多的愤怒与无奈,种下这恶缘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她的内心万分愧疚。另外,自己的情绪里边难道只是愧疚吗?她不能确定,如果只是愧疚,她为什么会隐隐的心痛?但她反复地告诫自己,奎尼已经是一国之王,已经有古丽陪在他身边,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再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这纷扰的思绪已经搅得自己很是不安了,每次看到张广的眼神,就会令她更加不安。张广的眼神告诉他,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看到自己,那眼神便化作了极力的催促,看到奎尼,那眼神中又充满了杀机。
这如乱麻一般的心情缠绕在玛依莎的心中,她简直无法排解,甚至一片迷茫。她点上灯,叫阿依尔取来古琴,此时此刻,恐怕也只有这张琴会才能一解她心中的烦闷了。
坐在琴前,空灵的《云水禅心》悠然响起,伴着琴声,玛依莎轻声吟唱着: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
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
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空自许。
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
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
映我长夜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