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你询到的价格只有九十二万？”全明辉对方生话有些难以相信，这台机器自己亲自去找过保养处处长段瑞华了解过，段瑞华告诉他这台机器的造价要一百三十多万，全明辉看了看面前这个被自己安排到采购去的年轻人，这方生应该不敢骗自己，那问题可能就出在段瑞华那边，他在保养处已经有七八年了，对机械设备比较了解，这套机器还是他自己设计的，他不可能对造价不了解，问题应该就出在他那了。全明辉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心里很失望，自己一直以来是那么的信任他，自己升到副总，也想办法把他提到了保养处——这个比较关键部门老大的位子上。
“好了，方生，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周副理谈。”全明辉对方生摆摆手，示意方生离开。
“副总，九十二万只是我询到的价格，还不是最终议价，最终的价格我估计还能降五个点。”方生已经看出点名堂，全明辉对自己所说出的价格很惊讶，证明他事先根本不知道真实的价格，稍稍犹豫了下，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干脆把厂商能保持合理利润的最低价格说了出来。
“够了！我知道了！你给我出去！”‘啪’的一声，全明辉用力拍了下桌子，把方生吓一跳，只见老全一手指着门口，怒视着方生。
周延赶紧对方生使了个眼色，示意方生不要再说下去了，方生随即离开了全明辉的办公室。虽然表面上诚惶诚恐，但方生知道效果已经达到了，这差价之大肯定超出了全明辉的意料之外，现在想来自己只是工作上做了个无用功，这老全才是真真正正的被别人耍了，以全明辉的脾气不暴怒才怪。至于其中有几人参与其中，就不是方生要关心的事情了，老全自会去查清，自己回去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怎么，方生，老全找你什么事情？”方生屁股刚挨到椅子，李媚儿就‘噔噔’的踩着高跟鞋过来了，满脸笑意，似乎是很随意的和方生聊着。看着那甜甜的笑脸，自己屁股还没坐热窝就找了过来，李媚儿也许早就知道老全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了，真不希望这件事情也有李媚儿的份，那样的话自己在采购面临的压力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毕竟是自己的领导，每天的工作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老全说我收了鸿展谈老板的好处，是谈老板自己到老全那告发的。”方生不紧不慢的说着，眼角注意着李媚儿的表情。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李媚儿一副很关心自己的表情，似乎很着急的问，“那老全有没有说这么处理。”
“没什么事情，我都说清楚了。阿媚，谢谢关心。”方生冲李媚儿笑了笑，不管是真的关心还是有意为之，方生还是道了声谢，接着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李媚儿。
居然弄巧成拙！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李媚儿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心里很不爽，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小子。估计不是这五万块的诱饵不够分量，而是方生太小心了。如果他知道是自己主导了这件事，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李媚儿想着。管他呢，他能怎么样，除非他想早早的离开宏远，否则就算他知道了这个事情，也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咽下这口气。
“怎么样，我跟你说的没错吧，这些厂商想害你是很容易的，自己以后小心点吧，平时和厂商要保持距离，你先忙吧。”李媚儿假意叮嘱了两句，回到了座位上。
方生仔细的分析着这件事情，按照常理来说，自己虽然心里气不过，可并没有去坏他们的好事，自己掌握的价格也只是对周延一个人说过，从刚刚老全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周延并没有把价格告诉他，这谈玉伟为什么要陷害自己，也不至于。是怕自己后面坏他们的事？那也不必这么着急的把自己从采购赶走，方生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因。想不通就不要去想，方生晃了晃脑袋，采购真不是人干的活。
“小方，这件事情真不能怨我。”后面的肖阳隔着屏风拍了下方生的肩膀，“我也是没办法，这两天你一直在现场，我也找不到时间和你说说。”
“好了，我知道。”方生对肖阳挥下手，“你我都一样，人在屋檐下吗，你也是迫不得已，领导安排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找不到时间和自己说，这只是借口，自己的手机号就写在后面的白板上，不会打电话？只不过是现在看到事情闹起来了，怕牵连到自己，才过来和我说，嘿！这人哪，都是见风使舵。不过方生想了解一下鸿展实业的具体信息，这资料都在肖阳手上，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指责埋怨已经于事无补。
“我想看下鸿展的相关资料，你如果方便的话帮我找下吧。”
肖阳楞了下，忙说；“哦，好啊！这是小事，小事。”
全明辉的办公室里，段瑞华面色铁青的站在老全办公桌前，看来在这之前没少挨训。看到方生进来，段瑞华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方生明白，是赤裸裸的警告，在方生和李建交接的那段时间，每次全明辉将李建和段瑞华叫来问事的时候，一旦老全问到一些涉及到价格、厂商等一些敏感的问题时，段瑞华就是用这个眼神看李建的，李建是从保养处调到采购的，对段瑞华打心里还是比较畏惧的，这招对李建也是百试不爽。警告？方生暗自冷笑，可惜自己不是李建，不吃这一套，这陷害自己的事情恐怕也少不了你段瑞华，还在这警告自己不要乱说，如果这不是犯傻的话，那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副总，您找我？”方生和段瑞华并排站在老全面前。
“方生，九十二万的价格你确定能做下来？”全明辉面前放着的正是这台机器的发包单，直接问道。
“副总，以这个价格肯定能做。”方生面对着全明辉，肯定地说道。
“方生，不懂就不要乱说，九十二万？你知道光材料费就多少吗，我怀疑你到底懂不懂，真以为干了两天采购你就什么都了解了？！这台机器从设计到制作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我也是最清楚的！你懂个屁！”段瑞华没等老全说话，直接对方生发起火来，竟然当着老全的面说起了粗话，可全明辉并没有阻止段瑞华，只是抱起膀子静静的看着。
“你懂？还材料？就这价格，整个机器都可以全部用铜材来做了！确实，这台机器是你段瑞华设计的，你不也是抄袭了那些传统布厂的处理机吗，这有什么值得好得意的，虽然我们做的是电子行业，可那机器整体上也是大同小异，你忽悠别人可以，你以为我不知道!”方生也怒了，直接反唇相讥。知道机器已经发包制作后，方生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找的那家厂商，那家厂商的老板把这台机子的相关情况也都告诉了方生，机器都做不到了，捂着这些东西也没有任何意义。方生也明白过来，这家厂商为什么会对这台机器的相关技术参数那么了解了。
“吆喝！了解的不少吗，给你九十二万你敢接吗！”以前的几任采购，哪个不听自己摆布，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所有的外发工程及加工案件图纸、方案到验收，哪一步不经过保养处，采购想和自己搞好关系都来不及，更不要说敢得罪自己，得罪了保养处采购后面的工作就别想开展。现在这个刚到采购没多久的愣头青，居然跟自己叫板？段瑞华手指着方生前额，贴到方生面前厉声问道。
“段处长，麻烦你把手拿开，这是在副总办公室，你还是放尊重点。”段瑞华越是暴怒，方生反而平静了下来，推开段瑞华的手，方生看向全明辉，说：“副总，如果这个案子我来做的话，九十二万发包，我保证十天之内交货。”
全明辉拿起发包单，并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段瑞华愤愤的看着方生，方生一直等着全明辉答复，并没有理睬他。这个案子自己和厂商沟通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厂商对相关的参数、图纸都已经摸透，要做的话直接就可以上马，方生有信心一个礼拜就可以交货，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时间放宽。十天，估计安装的时间都够了。
“鸿展是我们公司一直合作的厂商，和我们公司签过保密协议，我们很多自行研发的设备都是由他们实现的，他们实力很强，我相信他们。”考虑了一会，全明辉幽幽说道，“所以这次，我认为应该是和他们有什么地方没沟通到位，机台还是由鸿展公司来做，后面的价格让李媚儿和他们再去沟通下。”
实力强？方生内心冷笑不止，鸿展实业注册也就三年多点，是个注册资本五十万的小公司，两个股东，一个是谈玉伟，另一个从名字上看应该是个女人。公司厂址方生外出骑行时专门去看过，一个小加工厂只有几台机床，挂了两个牌子，鸿展和另一家公司。方生找里面的人问过，鸿展只是借他们的地方挂个牌子，和他们并没多少关系，这样看来鸿展就是个空壳公司。全明辉此时还在维护他们，证明谈玉伟没有对方生胡说，确实和老全关系很深！老全都已经这样说了，自己也不犯不着去坚持，再说坚持下去对自己有什么什么好处。
“以后涉及机器设备的维修、加工案件，都由肖阳去做，专人负责，我相信这样事情肯定不会再出纰漏，你回去告诉肖阳，如果后面再发生这种情况，我会收拾他的。”全明辉用手指不停的在发包单上敲打着，严肃的对方生说，“方生，这件事你也是有责任的，为什么不及时报告给我？”
“这案子本来是我发包的……”
“好了。”全明辉打断了方生说话，“以后你就负责土建、基础设施改造这一块，你回去把李媚儿给我叫过来。”
等方生离开全明辉办公室，全明辉面无表情的盯着段瑞华，段瑞华低着头一声不吭。
“段瑞华，我一直对你不错，可你真让我失望！”
“副总，我……”
“别跟我说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全明辉情绪忽然激动起来，面色涨红，手指着段瑞华，以低沉的声音对段瑞华喝问，“王八蛋！真不知道你还背对着我做过多少这样的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段瑞华唯唯诺诺，低着头没有任何言语，任由全明辉喝骂。骂了一会，全明辉似乎有些累了，也似乎感觉这样再骂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伸手对段瑞华指了指门口。
“出去！”
段瑞华刚出来，发现李媚儿正站在门外侧听着，李媚儿对段瑞华笑了笑，有些尴尬。段瑞华没有说什么，直接走开了。
这件案子最终还是发包给鸿展做，只不过价格由原来的一百六十二万降到了一百二十八万，当方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毛不禁挑了挑，事情不出自己意料，价格却在自己意料之外。李媚儿写了个五百块钱的奖励单，奖励方生对工作的尽心尽职，为公司做出了节约，当李媚儿写方生的名字时，恨不得用笔狠狠地戳上去。方生接过李媚儿手中的信封，李媚儿对方生微微地笑着说：“方生，很不错哦！要继续努力！”对方生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阿媚，谢谢。”方生丝毫高兴不起来，经过这件事情，也许以后自己的工作更难做了，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方生，这机器的做工怎么样，漂亮吧？看看这设计，多合理啊，哈哈……老段，我们这可都得感谢方生，小方，今晚去喝酒，一定得去！这事我必须得感谢你！”
保养处车间，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木箱从一辆卡车上面不停的吊运下来，三个人正站在这台机器的主体面前。谈玉伟将主体上包裹的缠绕膜一把撕开，把其中一处精度较高的加工面指给方生看，这个部位方生很熟悉，因为这个地方是产品能否实现的关键所在，方生找的厂商就此曾单独打过样，谈玉伟用手拍打着这个地方肆意笑着，似乎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方生一手拿着图纸，另一只手五指在不停的用力搓着手心，手心里已经沁上了汗水有些潮湿，方生咬了下牙槽，随即释然，知道这谈玉伟是有意在激怒自己，只有自己怒了，他才能从心理上得到一丝满足。方生也笑了，“嗯！老谈，做的漂亮，但愿能一直这样漂亮下去!”
谈玉伟没有看到方生自己想象中怒不可遏的样子，似乎略略的有些失望，“呵呵，小方，你行。！好了，东西都在这了，验收吧。”谈玉伟冲方生竖了个大拇指，意兴阑珊地指着面前的一堆箱子，冲方生和段瑞华示意着。
加工件验收需要采购和保养处两个部门在场，采购方李媚儿让方生参加验收，方生本不想参与，但媚儿以图纸从头到尾都是方生在确认为由，一定要求方生去参加验收，方生只好硬着头皮去，保养处则是段瑞华。三人无言，一一对照图纸数着零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