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车里，思维像车窗外的景物一样，呼啸着一闪而过。至此，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也终于明白周延为什么说可以给自己在采购两年的时间了。采购即使自己不去，他们肯定也会找其他人去处理，可不去的下场可能就是从宏远离开。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本就无足轻重，老全对自己是赤裸裸的蔑视，周延的客气分明是一种掩饰，至于杜慧明自己根本就没有接触到的机会……现在自己面临的问题是不管他们走与不走，自己将来在宏远都不会太好过，无关紧要却又撕扯着每个环节……想到这些方生唯有苦笑，也许自己真的要早作打算了。
“呵呵，小方，我这个方法不错吧。”隔间里，圆形的玻璃桌上摊了一堆单子，一个长方形的红色印泥铁盒里放着几枚公章，陈锋兴高采烈的冲着旁边坐着的方生竖着大拇指。这也不由得他不高兴，手机上银行刚刚发来钱款到账的消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方生已经帮陈锋结了十几个案子，都是挑一些预算在二十万左右的，这样的案子宏远内部签核到副总级别的就可以了，流程短走的比较快，所有的单子都是方生亲自跑，拿到每一个需要签核的人员那里去签。这就有近三百万的资金到账了，陈锋怎能不高兴。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做个单子而已。”方生拿笔在图纸上的某一处零件上做了个记号，继续研究着图纸。既然逃脱不了，还不如认真的做。真的认真做了起来，方生发现采购是个很能锻炼人的地方，但从性格上来说，方生是那种见了熟人能侃破天，见了陌生人是一个屁也放不出来的人。这两个月在采购，大大小小也接了几十个单子，方生大多数是从网上找厂商，刚开始打电话时候说话都有些紧张，更不要说和厂商讨论细节了……几个单子下来，方生在努力的改变自己，每一个案子自己都先把他吃透，每个零部件的材质、作用、加工工艺也都了然于心，再和这些供应商沟通时也能够有针对性的侃侃而谈，对于交货周期、付款条件等基本上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达成。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这些供应商表面上对方生客客气气，也许背后赚了钱还要骂方生是个****，可现在，方生有那个信心，自己做的东西不说是性价比最好，但可以说自己是宏远目前最用心的采购了。肖阳和方生同样是发包，方生留意过肖阳做事，他每次接到单子以后直接把图纸或者方案发出去，等报价来了再议个价就做单了，最终可能自己做的是什么东西可能都不知道。总的来说，采购是个锻炼人的地方，方生渐渐的喜欢上了这份工作，做的也分外用心。方生手上拿的是一套机器的全套图纸，是保养处段瑞华针对现有工艺改进设计的，方生每一个零件的用材尺寸都和每个供应商详细的沟通过，并给段瑞华提了很多具有针对性的建议。
“我说小方，这到年底也就个把月了，你干脆帮我结完算了，好处我一次性给你。就这效率，这些案子我一个礼拜还不把报价都凑齐了。”桌子上的单子都是些报价单和议价函，上面有着多家公司的台头，陈锋正拿着一枚公章核对着公司名称，敲向其中的一张议价单。陈锋找了几家公司的台头，这些公章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方生不管那么多，工程都已经做完了，这不管怎么比价都是陈锋在做，这是个鬼也能看出问题了，他方生才不会去傻乎乎的去找厂商来陪标，直接让陈锋每个工程至少提供三家报价。针对这件事情，方生写了个签呈，上面一直没有签核下来。
“哼，做完？马上年底了，总公司就要年终审核了，宏远一年的利润才多少，光土建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了一百多个工程，金额还那么大。这宏远方圆也就三百米，你难道是把宏远扒了重盖？你是把那些审核的都当白痴了！”方生看着手中的一张机械图纸说道。自从知道老杜有要走的可能，方生也知道陈锋想急于拿到钱，可自己不会傻乎乎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方生针对陈锋的事情和周延沟通过多次，把其中的厉害关系都和周延明说过，当然这些周延不可能看不出来，但摊到桌面上来谈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还在这个岗位上，这涉及到大笔资金的事情，周延在表态上还是很谨慎的。
“陈锋，你是怎么搞定王世全的，每次这预算都和你的最终价格相在差百分之十左右，你给了他多少好处？还跟老全留了百分之五的余地，每次都要让老全的大笔来划一下，这功课做的可真到位啊。”宏远采购的操作文件上规定，最终决包价格不能超出预算百分之五，这陈锋自己来宏远到保养处去拿方案和预算，和自己的报价单一起拿给方生，方生做单走流程，每次最终价格比预算高十个百分点左右，最终签核到宏远副总全明辉时，老全都会在采购的最终议价上再降六七个百分点，这样既符合了宏远的规定，又显现出了老全严格把关，可方生总感觉每次都这样做有点太明显了。而且方生隐隐感觉这里面似乎有点问题，一旦有案件超过二十万的话就会被陈锋拆分成两个或多个案子，工程案值都将到二十万以下，因为宏远总经理的权限是二十五万，这样案子每次签核到副总级的全明辉处就可以了，鉴于陈锋和杜慧明的关系，方生时常认为这是杜慧明有意在撇清自己。
“给那个老王八蛋好处，嘿嘿！他还是歇歇吧，保养处的处长段瑞华和我关系怎么样，你不知道？段瑞华和老全的关系那就跟亲兄弟一样，老段让王世全把预算做到多少他都得照干，这还不是跟你吹，现在宏远还没有我搞不定的。在宏远，除了上面几个，也就你小方能从我手里拿到好处，其他的我连理都不理。”陈锋很得意的说。
“算了，你陈老板的好处我可不敢拿。这墙倒众人推，如果你真有那么一天，嘿嘿，到时候我也不介意上去踹一脚。”方生一语双关，陈锋的好处他一分也不会拿，这几个月自己也琢磨的差不多，陈锋只是这帮台湾人的外围，走在明处的一个人，他们是在利用这些工程在洗钱，是早就谋划好的，一直没做是怕引起总公司注意。即使不是这样，这几个有关的台湾人也很可能从陈锋那得到不少好处。这几个台湾人最可能拿到好处的就是杜慧明和全明辉，周延刚来半年，蒋胜义有没有参与其中，这个方生就不确定了。自己虽然也在做，可如果真的哪天总公司追究起来，自己没有从中攫取任何好处，方案和预算都是保养处出，有管理层会签，合同正常送审，一切符合章程，自己起不了多少作用，总公司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可如果自己拿了陈锋的好处，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小方，这都不用你说，我自己也清楚，哪天老杜要是走了，我连宏远的大门也进不来。”陈锋将已经盖好印章的单子按工程名称一份份整理好，推到方生面前。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老杜走？他在宏远是天高皇帝远，大小事他一个人说了算，时不时的就能从宏远套点钱出来，他会走?”方生假装开着玩笑，故意说道。方生一直在想着老杜这帮人真的走了，自己还有什么方法能够继续在宏远做下去，这想来想去，还真的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也一直藏在方生的脑海深处。自己在刚升任物流主管还没有多久的事情，一天蒋胜义让自己空头开一张收料单，收一批三十吨的原物料，再做个发料单一次性将这些原物料发到现场，这收料单和发料单都是由蒋胜义和全明辉两人签核，方生一直怀疑他们是在走账洗钱，后来这样的事情台湾人又让方生做过两次。宏远每个月的物料进出几千吨，这点损耗平均到一年里根本看不出来，可这一百多吨的东西价值将近三百万。方生这两个月趁加班没人时，到物流将原始的单据找了出来，小心的保存了起来，也许某一刻会用的上。
“那是。你手里是做什么的图纸？”陈锋直接岔开了话题，一把扯过方生手里的图纸，拿在面前仔细的看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