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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钓来美人鱼(十九)

待把所有行李都扔到海里后,张正汉和张小涛分别将姚光远和那被擒的乌蟒岛小伙子踹下船去。之后,船只掉头、绕岛一周,大家在梁半海的带领下集体冲着乌蟒岛尿了泡尿,大摇大摆撤回大王家岛,去吃张小月的“喜酒”并按时休整一天。

对于要不要去收拾梁半海的事情,乌蟒岛出现三种想法,并产生争执:第一种,姚光远认为士可杀不可辱,要马上带人去大王家岛把梁半海给剁了,就算是死也得死得堂堂正正;第二种,被梁半海吓唬住的乌蟒岛老岛民认为,海洋岛既然战书已下,那么报复必来,希望孩子们能赶紧逃到其他地方躲避几天,老人们去海洋岛认错,争取给乌蟒岛留下点希望;第三种,张震东认为,梁半海其实是“外强中干、故作胆大”,使出激将法的雕虫小技就是为了诱敌出击,好打乌蟒岛的埋伏,所以这个军师主张,坚守住自己的岛屿,严防被人调虎离山!

那么,这三种思想,到底哪一种和梁半海想的一样呢?

哪种都不是!跟在快艇后头送嫁妆的渔船上,其实带着摄像机,乌蟒岛发生的一切已经全都被拍了下来。返航后,这段影像被先拿来给海洋岛的人打鸡血助兴,随后这海洋集团又组织外来工人,观看小老大到底有怎样的神威,一下子就完成了对内和对外的两件大事——造神运动,提升全岛士气;强力震慑,绞杀反抗意志。

早上八点,木材船重新装好货物准备启航,王家岛上的海洋岛工厂负责人,组织所有工人在码头瞻仰海洋岛男儿搏击大海的勇气,而梁半海和张小涛则是让船员们像水兵一样背手站立在船舷,给这场景增加点英雄气氛。

梁半海看看手表,拿起无线电,道:“小涛哥,时间到了!乌蟒岛现在还不敢来,咱是时候去下一站等着这帮孬种啦!”

“好的!小老大,你们船上还有没写遗书的人么?”

“都已经写完了!小涛哥,下命令吧!”

张小涛嗯了一声,挂掉无线电,换上大喇叭,说道:“弟兄们!虽然我们前一段的航程已经是九死一生,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们,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刚刚开始!我们长山群岛的海区,到处都是我们的养殖场,因此在这段航程上,我们也只能跟其他船只一样,在规定的狭窄航道通行,不论什么情况,也不能通过转向和减速调整重心,以免与航道上密集的船只发生碰撞而造成事故。航行途中,如果出现不可规避的风险,我们最后一件要做的,就是用海事局特批携带的备用汽油,点火烧掉船上所有木材,防止这些东西漂浮在水面上堵塞航道,给其他船只造成危险。换句话讲,这段航线我们没有任何弃船逃生的机会,要么就闯过去拿这些木材盖房子赚大钱,要么就为了海洋岛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们全体船员的家属,现在都跪在哭娘顶为我们祈福,所以我命令,船员在启航前要依次通过船只左舷,向西南方海洋岛方向跪拜谢恩,再返回各自站位!弟兄们!海神娘娘会因为我们的虔诚和孝心,而庇护我们的!电铃拉响,备航!”

哭娘顶,海拔高度接近四百米,既是海洋岛的最高峰,又是长山群岛的制高点。相传,有个小女孩在父母被海盗抓走后,每日站在山头痛哭,哭死的时候,她脚下的山地突然变高并与她融为一体,哭娘顶就此得名——这是海洋岛的圣地,也是乡亲们几百年来为远航男人祈福的固定地方,哭死过很多等不到丈夫的妻子、看不见儿子的母亲,它的名字绝对不止神话传说那么简单!

此时此刻,哭娘顶已经是人山人海,大家伙按照老规矩,在这山顶上面摆上两个供桌,左侧供奉妈祖像,右侧供奉龙王像,妈祖像前的贡品是大豆、面粉、大米、小米和高粱,也就是咱们说的“五谷”;龙王像前的贡品是马肉、牛肉、羊肉、肥鸡、狗肉和猪头,也就是咱们说的“六畜”。

按照约定的信号,山下人得到启航消息后,放礼花通知山顶的人开始仪式。海富命令点燃鞭炮,然后带着所有人下跪,向他们信奉的神明三叩首。起身后,海富将写有许愿和还愿的黄纸在神像前点燃,一边点,一边高声道:“海神娘娘!龙王爷!我海洋岛全岛乡亲,现在祈求你们发挥神力,保佑我们的孩子能平安走完这段最危险的航线!如果我们的愿望兑现,海洋岛将会集体出资,重修本岛龙王庙,并为海神娘娘建造一尊汉白玉金身!现在起,船员的妻子和母亲也将会在家里供奉海神娘娘,父亲和兄长将会在家里供奉龙王爷,香火不断、贡品不停,直至孩子们平安归航!再跪!三叩首!”

渔民之所以会把妈祖和龙王这种传统的信仰看得那么重,不是因为他们迷信到冥顽不灵,而是因为和大海打交道,永远都是九死一生。设身处地想想,你要是这帮船员的家属,你现在明知道你的亲人在海上玩命,却又帮不上一点的忙,你除了搞个隆重的宗教仪式为他们祈福祷告,你还有什么办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呢?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痛哭忧郁,还真不如日夜跪在神像前照看香烛。

下山回家后,海富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家里的电话线拔掉,防止一旦出事儿,那俩女人会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而承受不了。程浪花和海萍虽然是强装镇定,但是这俩人的情绪却明显显得焦躁。供奉神明的香火和贡品,她俩人是一遍遍地反复检查,有个倒霉的保姆因为送来的香蕉皮上烂了那么一小点,结果被娘俩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海富对此非但不问,反倒是在娘俩打完后又拿着皮带,当着所有保姆的面,把人狠狠抽了一顿,甩出一沓子钱告诉她这是医疗费,然后恶狠狠地说道:“我再告诉你们最后一次!从现在开始,贡品一小时一换,每一个物件都必须一丝不差,谁要是瞎了眼得罪了海神娘娘和龙王爷,我他妈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滚!给我坐船去县城买头猪回来!我得亲手给龙王爷做个烤猪头,他老人家爱吃我做的!摆上这个,孩子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浪花!**的给我看好了你闺女!一滴眼泪不能掉!要是给孩子招来厄运的话,我他妈抽死你们娘俩!”

程浪花一改往日的泼妇,恭恭敬敬哦了一声,转过身来跟海萍一起跪在海神娘娘像前,双手合十,闭着眼小声说道:“小萍,千万别哭出眼泪来!要是你爹看到,真能抽死你!现在全岛的男人火气都旺,估计各家挨打的人已经不少了!”

“娘……我要憋不住了……要哭出来了!”

“去厨房炒辣椒!熏出来的眼泪不算哭,只要你不出声就行!等等!开着门炒,让我和你爹也能闻到辣味,要不然我俩也憋得难受!”

“哦……娘,那得炒多少才能让这屋里都是辣椒味啊?”

“我昨天让人去县城买了一麻袋干辣椒,就是干这个用的!你爹做菜都不知道放咸盐,龙王爱不爱吃不言自喻,他烤猪头,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熏出眼泪来!这些都是咱海洋岛的老传统,估计现在卖辣椒的和卖活猪的,可算是发了大财咯!”

过了一会儿,李鹿急匆匆跑进来,喊道:“老大,航道上咱公司的船报告!木材船遇险,现在正拉着短笛抢救呢!周边船问咱,是不是过去帮忙?”

海富一愣,赶紧跑过来在龙王像前磕了三个头,转脸道:“让附近的船马上跟木材船拉开至少五链距离!谁也不要靠过去!航道宽度不过一海里,如果船只都过去帮忙,整个航路就要被堵死,那些无法减速的大吨位船只会撞上来的!”

“那……不能光看着吧?”

“闭上你的臭嘴!必须光看着!这个时候靠过去不是帮忙,而是添乱!半海为什么要申请在船上带大量的汽油啊?为的就是整个航路的安全,航路如果因为撞船或是漂浮物堵死,最倒霉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们海洋集团自己!到时候,我们的船只无法进入养殖区,海产运不出去,违约金那是要论天算钱的!滚!给我滚!有消息再报!海萍!谁他妈让你去炒辣椒的?要炒的话,得给我拿个炉子在客厅里炒,老子亲自抄!龙王爷和海神娘娘都爱吃我炒的东西,你们也不知道放多少咸盐味素,味道不好,得罪了神仙怎么办啊!”

木材船上,水平仪的报警渐渐停止,梁半海长吁口气,拿起无线电道:“搞定!小涛哥,你可真是够聪明的啊!把太平篮里的石头换成铅块,还带了这么多手推车,上回咱们四度的倾斜用了几十个太平篮,这次不到二十个就搞定啦!更主要的是,兄弟们一点都不累,轻轻松松就把活干完啦!”

张小涛一笑,回道:“小老大,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啦!这才哪到哪啊!咱们现在保持十节航速,遇险不能减速,后头的路可难走着呢!赶紧让兄弟们吃饭,一会儿咱们要穿过海流区,那地方的流速比黄海其他地方都快,我要是没猜错,进去之后,咱的船最少也要右倾十度,有的是活干啊!”

“小涛哥,弟兄们吃不下了!从出航之前咱就吃,而且全是鲍参翅肚,吃不动啊!”

“吃不动也得吃!小老大!你告诉弟兄们,随时随地可能是最后一顿,宁可吃到拉肚子,也不能空肚子啊!”

梁半海挂断无线电,拿起船上的广播,道:“弟兄们!继续吃饭!小涛哥说了,随时随地都可能是最后一顿,吃不下也得给我吃,不能亏了自己!厨房!给我挑最贵的东西的做,好东西吃光了才能吃破的!对了!大家酒壶里的茅台一口不许碰,那是关键时刻给咱们兄弟们壮胆的上路酒,谁要是偷喝而给船队惹上麻烦,小心我把你踹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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