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动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成,正好赶上市里的公共区域建设,公司主动请缨,哪怕是倒贴了也是好事。
这种事,一般是政府出面,下放一些项目给个别公司企业,不仅是名头,更重要的是以后的发展。人人看准
了好机会,公司也不肯放过,才听到消息不到一周,就被指定了。
公司上下自然高兴,不过没人想过怎么得来的又快又顺利,就算有人想也不会作声,反正对自己没坏处。
齐诃并未跟他说要上手这次的事,所以他也乐得清闲。陈姐打过电话给来,说有熟人要她介绍好的设计师,
正好这阵没事,问了大致,不是太复杂便接下了。
对于有钱人那套,其实是不习惯的,可是陈姐的熟人又不好太冷脸。所以这么多人中,唯一也就见过陈姐
一个和其他人不同,而这唯一是恰巧是与‘米简涵’有关的人。
接到苏止的电话实在那条短信过后的一周,他说因为临时出国,所以没有接收到。
其实发出之后并未报多大希望,也有些后悔,毕竟和苏止并没有多大牵扯。
“喂,小米?”当对方打过电话来,第一时间还来不及做反应。
“嗯,苏、苏先生。”
“嗬嗬”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感觉到我称呼上的停顿,“那件事我并不知情,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
查。”苏止马上转了态度道出正事。
“嗯,那...谢谢了,我,我可以委托...”
“不用,就当帮熟人的忙,只经由我个人。”
“谢谢。”我也的确不是不想公事公办,把事情委托给事务所,对苏止其人,也许有着莫名的信任。
“不客气,还有事吗?”
“没...那个,有空我请你吃饭。”出口便记起两人的城市隔了几百公里。
对方倒是不介意,笑着说好。没什么内容可聊,说两句客气话便挂了。
刚压电话,铃声就又想起:“喂,小米哥?”我有一阵不好的预感,阿松嗓音太过沙哑。
“喂?”
“嗯,我在,阿松。”
对方沉默了一阵,“我妈走了,我想...我想你能来看看,她也想你能来。”可能是我的错觉,我发现阿松
声音有些颤抖,又或许是我手有些不自觉的抖动,惹得电话里的音都发了颤,连带着小尾指麻麻的。
“我马上过去。”说的有些急,嗓音突然拔高,让自己和对方都愣了那么一瞬。
“不用...你收拾好过来,现在走也没车。”阿松说得很慢,我却觉得字字揪心。
“嗯,那你,你...你照顾好自己,等我过去。”
“好。”
之后我们谁都没挂电话,我能听到那边躁烈的风声,偶尔夹杂着鸟鸣。可我听不到阿松的呼吸,或许他离
话筒较远,或许他的喘息太淡。
然后听他说:“我挂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嗯。”我觉得心烦意乱,匆匆穿了外套就往车站跑。
阿松说得没错,的确这段时间没有车。我只好问有没有可以中转的,尽量快些,最后买了两张票,要多花四个半小时才能到。我顾不及售票员尾音里的‘没有卧铺票’,截断她的话‘我只要马上能走就行’。
记得上次也是这样匆匆忙忙,最后买好了票捏在手心作废。这次等的时间更久,一个小时,候车室里的温度
很低,大概是夜凉。
我萌生了睡意,是乏困的睡意而非疲累,周身的嘈杂反而成了催眠曲,眼皮越来越沉重。猛然打了个激灵,
清醒过后听到播音,已经开始检票了。
印象中,站着熬过整夜的经历也只有大学入学第一年春运那一次,足足22个小时,站到小腿发酸抬一下都费
力。可那时候心里的想法足够坚定,所以任何事情都显得没那么艰难。
这次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而且还是硬座,但13个小时40分,还是令小腿麻了一阵。中转的时候没有出站,
在通道等了两个小时直接乘坐下一班,到了之后又打车到阿松说的地方。
尽管方位不确定,但问了沿路的人便很容易找到。等踏进一间土房屋子的时候,阿松正背对着我,阿姨在床
上躺着,旁边还有人小声啜泣,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但阿松只是沉默。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阿松。”
他一回头我才看清他的表情,该如何形容——没有表情,没有任何的词语能体现他脸上的动态分布,空洞、
灰白,还有平静。我知道这么形容很矛盾,但阿松确实平静,见我最初的惊讶立马掩下,然后出声到:“你来了。”
“嗯。”我冲他淡淡笑着。
“走近点,我妈最后还看着门外一直望,我想她是想见你的。”
“嗯...对不起。”
“干嘛道歉,你这样,她也不舒服。”阿松还是平常的语气,大概他心里已经缓和。我没有再多言,走到她
旁边静静看着床上的老人,身形瘦弱到...我从未想过。
“这...”我看着阿松。
“来了没多久就开始变瘦。”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阿松的话也成功止住了原本在一旁啜泣的妇人。“刚来
的时候她精神很好,我带她去她说的那几个地方。怕她累着,一天也就去一处,主要是让她在环境里放松。没
过几天她就明显没精神,行动几乎完全丧失,但还是让我带着去外边坐。”
房间里除了阿松的声音落下,异常安静。
“她开始吃不下东西,我尽量选流食,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体重骤减。她没跟我喊过疼,临走的时候医生
跟我嘱咐要是太疼就吃止痛片,到后期这是没办法的事,不然太难熬,可她一次都没有。我知道她难受,可我
什么也没说,她不开口,我只能带她去外边坐坐。”
阿松声音有些低,就像在叙事,一边回忆一边整理思路,脑中闪过无数个慢镜头。
旁边的那个人又开始哽咽,声音卡在喉咙让人发慌。
“她说话很吃力,一天说不了几句,大多都是‘天气真好’‘真美’‘再多呆一会’之类的。睡眠比以前少
了很多,经常睡不着,我醒的时候她都是睁着眼,不知道看什么,也不知道想什么。”
阿松的表情很淡,字句的吞吐也很慢,像是经过细致斟酌才能出口:“我问她疼不疼,她就摇头。我只好
在她吃的东西里面加了止痛药,我知道她怕我难受,就算知道...”
阿松断了话不再往下说,旁边另外一个人不知何时离开,只剩下我,阿松和阿姨。
本来是正午的天气,一下子发阴,大概是黑云罩过,四处霎时一暗。
阿松问我:“哥,你说我妈在那边,天黑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