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护士姐姐!”邹严忽然说,他的声音异常冷静的,不似他刚刚说话的腔调。
我将视线转向他,不禁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一把水果刀搁在了护士脖颈上。
护士脸上露出惊恐和意外。
小罗匆忙跑来,露出一脸慌张,应该是觉的他疯了。
我也觉得他是疯了。
“千凝,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听我的!”邹严望着我,他脸上的神情好像一个梦游的人。
护士很不情愿的脱下工作服。
……
小罗将护士绑了,扔在病床上,做出我还躺在那里的假象。
邹严不发一言,他的眼睛瞪的很大,我几乎认不出他。
他正站在我面前,扣着护士服上一粒粒的扣子,扣好了,他将那顶帽子扣在我头顶。
世界如同一只飞速旋转的陀螺,在不断变幻,看起来诚实可靠的人却无情的举起手中的武器,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人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伸出手。
“为什么?”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帮我,却被他打断:“不要紧张,一直往前走!”
他已经打开那扇通向走廊的门,托盘被塞进我手中,生死在此一博,被抓回去,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朝门外走去。
托盘里的温度计在慢慢的滑向一边,然后又慢慢的滑向另一边。
小罗跟在我身后,他是怕我腿软跌倒,露出破绽,让他跟在身后,悄悄扶我。
华骏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虽然他有一双看起来如鹰一般敏锐的眼睛,但他没有认出我,应该是我脸上的口罩帮了大忙。
双腿一直在打哆嗦,小罗停下来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抱怨天气不好忽然来了台风吸引他的注意力。
方形的白炽灯下,除了华骏,还有另外一些奇怪的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T恤休闲裤,有的白衬衫黑西裤,像是病人家属,但却都在我病房外面停留,或者靠墙站立,或者走来走去。
清一色的身材魁梧,眼睛冰冷如岩石。
病房距离楼梯间并不远,只有两百米,但却似乎走了五公里,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还有另一些人站在走廊附近,鬼鬼祟祟,其中有一个穿着黑色丝绸衬衫,嘴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打扮的像个小老板的人。他靠在拐角的窗口,挨着一盆水仙花,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又撩起衣襟,伸手去裤子口袋里掏打火机,露出腰间别着的一块黑色的钢铁,手枪!
那人忽然抬起头,朝我望过来,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发现了我,却不想,他将手中没有点着的香烟和打火机都扔向墙角,做了贼一般。
几乎是同时,一个人裹夹着一股冷森森的寒气与我擦肩而过,萧峰!
另一个两鬓花白的中年人推着一辆轮椅跟在他身后。
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再晚上一分钟,我应该就已经成了他的瓮中之鳖。
不过我已经走到了计划要走道的地方。
邹严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
我们沿着楼梯沉默的往前走,竭力不去发出一点声响,这样,头顶的感应灯就不会忽然亮起来,让那些人发现我们。
最后走至一扇白色的小门,邹严推开那扇门,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狂风暴雨之中。
……
公路上的树被风刮的连根拔起,雨好像是从天上泼下来的水,车子就像一叶在汪洋中漂浮的小舟,几次差点陷进水坑,但都侥幸得脱。
最后,车子停了下来,外面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建筑。
朱红的墙壁,灰色的屋檐,卷曲向着天空的屋檐上,雕着两个盘膝相对而坐的僧人。
寺庙!
“到了!”开车的小罗说,他回身望我,眼里充满戒备。
“千凝,我们去庙里吧,那些人不会想到我们去了庙里!”邹严说,他其实比我还紧张,只是按耐着不表现出来,让我不禁有些后悔,将他牵扯进来。
……
我们还没有敲门。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僧人就从门里探出头来,举着一只手电朝四下里照着。
小罗走上前去,与那僧人说话,僧人摇头,似乎听不懂似得。
“法师,我是邹严,几天前来这里拜见过主持,您还记得吗?”邹严说,毕恭毕敬的对他施了一礼。
那僧人点了点头,竖掌在空中,“小僧知道,你不是人!”
“大师你又说这种话,我不是给你看过我的身份证和驾照了吗?”邹严听了,显出一脸懊恼。
僧人摇了摇头,仍旧面无表情,一丝不苟,“女施主,你怎么会随他而来?”他将视线转向我。
“我……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的眼神就像要审问一个犯人,让我心中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跨过面前的门槛,因为门槛里面,庙堂两旁墙壁上塑着的四尊金刚,都看起来凶神恶煞,鸡蛋大小的眼珠,瞪的滚圆,恶狠狠的望着要从他们脚下经过的我们,似乎随时都会俯下身来,象捡豆子一样将我抓起。
“进来吧,虽然你不该随他而来!但寺庙的大门并不会对你关闭!”老僧说,又将邹严望了一眼,邹严缩了缩脖子,扶我跨过那道门槛,却心有不甘,向他问道,“法师,那您说她是人是妖?”
老僧正在转身关上寺门,听了他的话,沉吟半晌,口中吐出一个字,“人!”
到让我吃了一惊,明明已经变成了妖,怎么可能是人。
邹严小声说,“别理他,他是庙里最糊涂的和尚!脾气也最大!”
好像是挺糊涂。
……
老僧似乎听到,回过头来。一道闪电划过,我看清他的脸,花白的头发,满脸胡茬,破旧的僧衣,僧袍的下摆斜补着几块手掌大的补丁,看起来颇为邋遢。
“得道高僧!”邹严忙说,老僧听了,才满意点了点头,引着我们继续朝前走去,邹严于是朝我吐了吐舌头。
虽然时间还只是下午,但因为台风,天色暗的接近夜晚,寺庙院子里没有灯,老僧手里虽然拿了一只手电,也只是照着前面的路。
我又看到那个女鬼,她袅袅婷婷的走在我身边,就像我们中间的一个,白色的长裙在风中展开,笑容如花朵在她脸颊绽开,顿时倾国倾城。
老僧忽然停下来,将手电转过来对着我身旁,那个鬼魂倏然消失不见。
“奇怪,是老僧记错了吗,三个?四个?”老和尚自言自语了一番,摇了摇头,又打起手电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