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忙摘下那只面具,让它回到原本它应该呆着的地方。
我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擂鼓一般的跳动,一声紧跟着一声,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本来动听的鼓乐忽然变成了一片噪音。
“是朱雀祭司昨日呈上!”给我梳妆的女孩说,笑意从半弯的眼角中溢出,“朱雀祭司往迎娘娘,此次立了大功。”
“朱雀祭司是萧峰吗?”我问她,竟然希望她说不是。
“是啊,您还说萧大人老成持重,可委以重任,还说,”她忽然脸红的象柿子,“还说,要将奴婢赐予萧大人为妻。”
我几乎被自己的唾沫呛到,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但一切都是真的,面具是真的,萧峰是真的,这里的所有都是真的。
我坐在一张古式的贵妃榻上,穿着贵妇的衣服,周围围了一圈卑躬屈膝的人类,或者是妖怪!
“娘娘!”
听到那个声音,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娘娘还是天下第一美人呢,那个就知道搔首弄姿的六公主也就只有给娘娘提鞋的份儿呢。”那女孩一脸奉承的说着。
天下第一美人?
披散的头发撩起,颈项便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我低下头,发现阿雅送我的项链,昨晚睡着的时候,我戴了起来。
鸟儿,她是让我逃,象鸟一样飞快的逃走。
“娘娘,婕妤娘娘!”我从亭子里走出的时候,女孩们都呼啦啦的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的呼喊声连成一片喧嚣的汪洋。
我不能做这个娘娘,也不能呆在这个古怪的牢笼一般的宫殿里,对着这么一群古怪的人!
当我走过那些演奏的人,钟罄鼓乐之声终于住了,耳边变的清静。
穿过那一片花海,我看到苍松翠柏的密林。
当我冲进那片森林,身后的女孩发出尖叫,尖叫声此起彼伏。
“娘娘!”
“娘娘!”
树长得异常茂盛,没有那些被砍柴和打猎的人踩出的路径。
我只能踩着因为腐败变的十分滑脚的落叶,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树与树之间的缝隙中,艰难穿梭。那些女孩的尖叫穿越屏障,从树林的各个角落传来,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我。
轻纱一般的雾气渐渐缠绕在树梢,越来越多,在树干和斑驳交错的树枝之间,一朵一朵的,聚集成团,最后连接成片,象一道巨大的屏障挡住我向前的路径。
行走愈来愈艰难,感觉就像盲人一般,最后只能依靠摸索身旁的树干来辨别路径。
双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好像是一个洞,整个身体都朝下坠去,眼前的景物变的模糊,我在不停的下坠,好像掉入了一个深渊,始终到达不了地面。
那个让人粉身碎骨的撞击,我闭上眼睛,等待着。
疼痛没有想象的那样剧烈,虽然肩膀在撞击之后感觉不太舒服。
只是一直在晃,就像一只忙碌的大钟摆,做着有幅度的摇晃。
快速下降之后,产生的气压变化,耳朵在不停的“嗡嗡”的响着。
等我的头不再象开始那样眩晕,等我的耳朵不再“嗡嗡”作响,我听到马达“哒哒哒哒”的有规律的震动声。
然后我看到一个满脸胡茬的人靠在船舷的白色栏杆上,身体随着栏杆的上下摇摆不停晃动着,他望着我,眼睛瞪的好像牛铃,人像患了肺病一般急促的喘着气。
一只棕色的酒瓶翻倒在他膝盖旁边的甲板上,瓶口涌出的绛红色液体,随着船舷的摇动,在甲板上摊开一个红酒山脉连绵起伏的痕迹。
那双吃惊的眼睛和胡茬后面隐藏的脸,好像我见过。
还有这艘船,这甲板……
有个名字一下子跃入我的脑海,我自己到先吃了一惊。
邹严!他明明死了,我是亲眼看到他被萧峰杀死的,倒在墙角,嘴角一滩血迹,但他却在这里,站在我面前。
轮到我自己呼吸紧张了。
邹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那神情就好像我是一只来自史前的怪兽,他在距离我一米的地方停住脚步,望着我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你从哪里下来的,这身打扮,玩cosplay?”他说,看我一直没反应,就伸手扯了一下我头上的那只步摇,(它竟然一直没掉,)然后又飞快的缩回手,那模样,就像一只对周围充满警惕的梅花鹿。
我仰起头去望向天空,墨蓝色的天,只有几缕淡的不能再淡的墨色的云絮,若有似无的飘着,看不到有任何好像出口的地方。
“好像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邹严在旁边说,他跟我一样仰头望天,“神仙还是妖精?”
海面上,五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孩从海水中探出脑袋,我认识她们,她们曾经在婚礼上做过我的伴娘,鲛人。
“看什么?”邹严从我肩头探出脑袋,向水中四下张望,却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们已经游到船边,分别抓住两侧船舷,随着水波上下摇晃。
邹严一只手抓住我,一只手抓住了固定在桌子上的把手。
“怎么搞的,这么大的浪。”
女孩们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她们望着我,但渐渐被我的眼神吓到,因为我正用一种凶狠的不能再凶狠的眼神望着她们。
她们于是齐齐的松开了船舷,同时潜入海中,消失了踪迹。
船终于不摇了,邹严放开我。
在他身后,一个被水泡胀了脸和身体的家伙,一边打着嗝,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因为那里有一个洞,海水和鱼虾都从那里涌出,落在甲板上消失不见。
“平常可没见过这么大的浪,”邹严说着,一边扶着船舷,小心翼翼的朝海面上探头张望。
“你怎么会活了……”萧峰那一摔,即使一个壮汉也会立刻粉身碎骨。
邹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用一种既得意又自豪的眼神望着我,
“从小命硬,记得小的时候,四五十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也就破了点皮儿,没什么大事儿。”
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一抹红色。
几只海鸥拍打着翅膀滑过我们的头顶。
发动机持续不断的“哒哒哒哒”响着。
“是谁打的我?”邹严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腰抱怨道,“今天早上腰还在疼呢,怎么那么狠吗?我又没做什么!”
萧峰,如果他是契约主人?
远处的地平线,一只好像海龟的巨大动物缓缓的分开海水朝我们游来,在它背上,跨坐着一个身穿檀香色袍子,袍子外面的皮肤全部布满白色鳞片的妖怪,他一脸睥睨的望着我,似乎对于我会站在一条人类的船上感觉十分不解。
……
“你应该会一些法术吧?”邹严一脸好奇的问我。
海面上有几条不知名的鱼跃出水面。
“会变化吗?比如变鱼?”
我摇头。
“会飞吗?”
我摇头。
“那你会什么?”
好像作为一个妖怪,我……
“你不会什么都不会吧?那你做什么妖怪?”他说,不客气的伸手去拽那只插在我发髻上的步摇,我躲开。
在我面前,腾起一团白色的东西,形状似乎一个人影,渐渐的变的愈来愈清晰。
我走神的时候,邹严拔下了我的步摇。
我的头发顿时散了,那些混在真头发中间的假头发,落的四处都是。
“就说怎么忽然头发变长了!”
那是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眼睛里有种慑人光芒,即使我是个女的,看了的久了,也感觉要被她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