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多了很多摄魂,他们四处忙碌,搬来木头和钢管,在空地上搭建起高台和钢架,布置灯光。
我一直没有看到过阿雅,也很少见到林森,反倒看到许多长相奇怪的家伙在四周出现。
有一个长的象竹竿的家伙,他经常伸出比身体还长的舌头,将经过他身边的小鸟或者其他飞着的东西卷住,扯进嘴里,囫囵咽下。
还有一个全身发黄的家伙,走起路来能够听到沙沙沙沙的响声。
他们中间有人向我打招呼,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记得就有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身体好像气球,他故意从距离我不远的地方经过,探出头,很大嗓门的对他朋友喊,“我看到她了,传说中的全……”我侧着耳朵去听,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他的朋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到了下午的时候,草坪上就竖起一座用花园玫瑰和大丽花当做墙壁,带绿叶的晚香玉做装饰的花朵宫殿,白色和浅绿色的绣球花做成的巨大花球摆在通向宫殿的走道的两旁。
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用着我料想不到的速度准备着。
婚纱显得有些夸张,裙摆下方三分之一的地方都缀满纱制的玫瑰花,尺寸也有些大,裙子更大,穿在身上就像一大团随时要飘走的云。我猜想穿着这样的婚纱走路,如果没有四五个人在后面拉着,应该会寸步难行,最后果然如此。
四年前,我竟然会中意于这样的婚纱,并且准备穿着它与萧峰结婚。
一群我不认识的女孩在我周围,叽叽喳喳,她们有的用粗别针别起我腰间和后背阔绰的地方,临时用针线飞快的缝;有的站在我面前,一手举着化妆盒,一只手拿着化妆笔在我脸上描描画画,好像我的脸就是一块绷起在画架上的画布。
而她们一直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只是叽叽喳喳的用一种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在交谈。
林森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刚刚被画完眼线,好不容易睁开眼睛。
看到他,我感到惊讶,他显得局促不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锦缎的首饰盒。
“你师父让我给你送来的,”他说,我没有想去接那盒子,反正我的手也是占着的。
他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只小鸟图案、鸟眼睛镶嵌钻石的白金吊坠。
那么讨厌我,还要送我礼物,我搞不清她的用意。
“虽然她说你肯定不收,但是我还是求你……把它收了,”他因为紧张说话有些结巴,“不要怪她,她其实心地很好,虽然是妖,她……,”他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就又咽进肚里。
最后,他将那只盒子留在门边的高柜上,走了。
女孩们终于整好了我的裙子,画好了我的妆,梳好我的头发。
她们将我推到镜前,镜子里的女孩看起来漂亮了许多,与那个我在梦中看到的丽人,更加想象,前世今生,怎么可能不像?但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的前世是一个倚栏卖笑的女子。
耳边是如同海风一般轻柔的钢琴曲,封则走进来,身穿一套黑色斜纹的礼服,口袋里塞着一朵白色的大丽花,不似平日那样无精打采,也显得神采奕奕。
他向我抬起胳膊,我挽住他,他今天要送我走去那里。
萧峰站在鲜花城堡之前,质料讲究的牙白色银边礼服,两边袖口的银质纽扣在灯光下带着烟雾一般的光芒,黑色丝绸衬衫上打着白色的领结,显得玉树临风,他无疑是所有人中最出色的一个,沉稳持重,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他。
主持是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一脸严肃的家伙,他眼窝深陷,脸色发棕发黄,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拖的很长。
“萧峰,你愿意接受程越做你的合法妻子,与他不离不弃,终身相守吗?”我想了半天,才反应上那是我的名字,我人类时候的名字。
“是的,我愿意!”萧峰说,望着我,他很少眼睛象那样明亮。
“程越,你愿意接受萧峰,做你的丈夫,与他不离不弃,终身相守吗?”
我的眼前飘起几片树叶,主持好像是一棵树。
“程越,你愿意接受萧峰,做你的丈夫,与他不离不弃,终身相守吗?”树主持叫我,我醒悟过来,又走了神,忘记了那个属于我的名字。
但他已经不耐烦,略过了那个程序,进入到了下一个程序。
“请新郎为新娘带上结婚戒指!”
捧上来的是两只黄金镂雕花纹的指环。
我的手指穿过萧峰手中的指环。
然后我拿起指环,看他的手指从那里穿过,婚就这么结了,忽然觉得象在做梦。
“你现在可以亲吻妻子了!”树主持说,嘴角弯起,眼睛挤成一团。
围观的妖怪开始起哄。
萧峰低下头,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他慢慢的俯下身,靠近,但那过程好象是在做一件需要费尽千辛万苦的事情,中间他还停顿了好几次,我本来有些紧张,看他的样子却怎么也紧张不起来。就象一个旁观者一般,等待着,等待他靠近新娘,但是,等的似乎叶子都黄了,他还在那里,虽然距离我很近,却似乎与我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我将脸侧向一旁,终于没法那样耐心的等不下去,实在太没面子。
萧峰尴尬的望着我,我和他一样尴尬。
我想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场婚礼之前,他从来没有吻过我,即使四年前,在他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他要娶我的那个时刻。
“结婚了,还害羞吗,”有一只妖怪在起哄,其他妖怪也都跟着开始起哄。
萧峰望着我,我望着他,忽然感觉骑虎难下。
“嘴对嘴,嘴对嘴!”又有起哄的加入进来,我想杀了他们。
他在犹豫,眼里的神情让我感觉我们之间隔着天空与海水的距离,隔着飞鸟与鱼的距离。
忽然他转身,沿着铺满鲜花的草坪,快步穿过人群,逃走了。
“出什么事儿?”
“新郎怎么跑了?”
耳边充斥各种喧哗,我象一个在战场上丢盔卸甲的士兵,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遮掩忽然降临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