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格不是分配的,而是需要我们去争取。”
“每个想从中分杯羹的家族必须重新检验族下雇佣机师的资格,满足条件是:必须至少拥有高级机甲师一名,中级机甲师八名。”
话到此处,会议室内再不能保持安静,一片哗然。
机甲师等级制是政府制订的,只是在民间绝大多数人并不看重,原因很简单,雇佣军的薪酬不是靠机甲师的级别,而是靠从虫星取回的新能源数量来换取,所以已经寻到大家族依附的机甲师不会在意自己的级别,哪怕自己的水平越来越高,也从来不会去想将自己的级别提升。
这就造成政府设立的机甲师评级机构除了军人的评级几乎接不到来自民间的机甲师,也无法掌握民间机甲师的真实水平。
新政的讨论实际上经过了数月的时间,考虑了多方面的因素,对政府的管控有很多有利的方面,而对大家族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相反能够从中得到更多的实在利益,真正会受到影响的将是那些中小家族。
如果这些中小家族达不到新政的要求,那么只能从这块蛋糕中退出来,而这块蛋糕决定的是各家族在军政里的实际地位,如果只能够从事民间事业,从那些非决定性的行业中赚取利润,哪怕这种利润赚得再多,也只会逐步丧失军政的话语权,沦落为普通大众的一员,毫无疑问,地位远远比电子卡里的军勋点要重要的多。
新政的真正目的是在整合、清理和管控,从长远方向来看,利远远大于弊。
这是一次大地震,很多中小家族将面临重新洗牌的危机,同时也是一次壮大的机遇。
徐家家主看清了其中的大利,无论那些处于上层的管理阶层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从全局看,新政损失的是中小家族的私利,却能使政府向良性发展。
很遗憾的是,徐家属于中小家族,徐有道做不出依附大家族的决定,便只能让自己的家族满足新政的要求。
徐有道静静地看着下面,视线最后停留在默然不语的崇升身上。雇佣兵依附家族是需要签订受政府法律保护的正规合同,这种合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卖身契并无不同,每名机甲师一旦签订了合同,等于打上了家族的标签,终身服务于家族,只是利益分配的条款是公平合理的。不过在这二十名雇佣兵里,崇升和月琪是例外的。
崇升并没有签这样的合同,连带着月琪也没有签,俩人只是占据了徐家的两个雇佣军的名额。
崇升没有回应徐有道投射过来的目光,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身旁月琪的兴奋已经被徐有道的话惊碎,她感受到了压力,眉尖蹙着,手不知不觉抓住崇升的衣袖。
“我们现在有两名中级机甲师,萧山和方江舟,还差六名中级机甲师和一名高级机甲师。”徐有道沉声说道:“我很尊重你们,我知道,凡是选择成为机甲师的人都是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生死,也相信你们的真实水平早就超过了原有水准,所以我并没有太多担心。现在能管办给了我们五天时间提交资历表,时间很紧,所以在来之前,我已经为你们向机甲等级考核评定中心上报了名字,重新进行等级评估考核,希望在这次考核中,我们至少能满足新政的最低要求。”
“考核从明天早上九点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
会议结束,从头到尾只有徐有道一个人发言,将事情大概述说了一遍,轻描淡写的说出他的决定,然后走出了会议室。
机甲师们没有立即离开会议室,也没有什么交流,他们只是坐在会议室消化徐有道带来的震撼人心的话,会议室内沉闷压抑。
“我会试着冲击高级机甲师称号,希望大家能够成为中级机甲师。”
说话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壮实大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鼻梁上有道醒目的伤疤,几乎将整个鼻梁分成两半,这让他本就粗野的面容狰狞可怖。
他叫萧山,徐有道嘴里的中级机甲师,只是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并不足。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高级机甲师和中级机甲师是道难以逾越的一道坎,东都1000多万人,现有注册的机甲师5400余人,其中高级机甲师仅只有36人。操纵机甲容易,要操纵好却是很难。
虽然众人之间很少有沟通与交流,更没有互相成为朋友,但是毕竟是在同一屋檐下,同队出过任务,操纵机甲的水平相互有一定的了解,对于萧山的宣言众人都报以不屑的态度。
“我离高级机甲师还有很远的距离,只能保住中级机甲师的称号。”
另一位中级机甲师方江舟站起来苦笑着,他今年三十八岁,身体瘦削,清瘦的脸却是长了一圈络腮胡子,半长头发乱蓬蓬的顶在头上,一看就知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我的身体状况不太好,维持中级水平是我现在能够做到的,剩下的就看大家了。”
有这俩人开了头,众人开始纷纷表明自己的目标,他们需要了解需要从中得到希望,因为他们需要徐家的探索权,没有探索权等于什么都不会有。
他们互相询问,却很默契的没有理场中最小的俩个人,在他们心里,崇升和月琪的年龄实在太小,他们根本不指望俩个小孩子能有什么非凡的水平。
崇升稍稍听了会,实在听不出有谁能够成为高级机甲师的可能,拉起月琪低声道:“我们走吧。”
俩人独自离开了会议室,在会议室外的通道上有个魁梧的穿着黑色西装的大汉在等待,短发象极了一根根针竖在头上,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让崇升停下了脚步。
“家主在等你。”
没有多的言语,说完这句话这位徐家的管家转身就走。
崇升迟疑了一下,默默跟在后面,月琪想了想追了上去。
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副油画,画中有一座山,山腰是一片厚厚的白云,山上站着一个人,只有宽厚的背影,黑发在风中飘扬,他扬着头望着现实中不存在的天空,仿佛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直视星球之外的宇宙。
崇升进去时徐有道正在聚精会神地观赏这幅画,他看得很入神,就像画中的男人,只不过画中的男人看的是天,他看的是画中的男人。
房间中只有崇升和徐有道俩人,管家厉强没有进来,月琪被厉强拦在了门外。
“你知道我并不需要亲自过来宣布那则消息。”
徐有道转过身,微笑地请崇升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茶水给崇升倒了一杯,这个时候的他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有温和的笑,如同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
“看来是为了找我。”崇升没有任何局促不安的感觉,很自然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品尝着口里淡淡的茶香,盯着杯中飘荡的几片茶叶,过往云烟,很是感慨地赞了一句:“好茶。”
其实就崇升两世为人的品味,那实在算不得好茶,那只能是茶,但他知道,在以生存至上的社会,在有限的土地上,茶是何等样的奢侈品,没有多少人喝得起,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茶,徐有道拿出的并不是茶,而是尊重,因其师父毕来的尊重。
徐有道很是诧异崇升竟然能知道这是茶,稍一想又是释然,笑道:“你师父一定很疼你。”在徐有道想来,崇升定是在毕来那里喝过,却不知道毕来从来没有自己去买过这些奢侈品。
徐有道很自然地靠在沙发上,指着墙上那幅画说道:“知道他是谁吗?”
画上的背影有些熟,崇升想了想,实在不能凭借背影认出那个画中男人是谁,只是觉得那个男人站在山峰上独立于世,很是霸气,不过……也很装逼。他知道徐有道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心里隐隐有种猜测,表面上摇了摇头说道:“我熟悉的人不多,猜不出来。”
徐有道说道:“是你师父。”
崇升心想果然如此。
徐有道望着画,眼神中流露出敬佩,感慨万端地说道:“三十年,我认识你师父三十年了,这幅画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师父后画的。”
他笑了笑又道:“想来你师父不会和你说这些。”
崇升点点头:“师父老人家从来不和我们说他的私事。”
“是啊!”徐有道端起茶坏一口喝干,说道:“三十年前我才二十岁,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就因为无所畏惧,对任何事不抱敬畏之心,所以差点死了,也因此遇到了你的师父,这也算是我的幸运吧。”
徐有道见崇升稚嫩的脸上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当时的情景。”
被徐有道看破心思,崇升也不掩饰,点头说道:“确实想知道,我很想知道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幅画有红日,有蓝色的天空,就和曾经一样,崇升真的很想知道那是徐有道虚想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徐有道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在离东都很远的北方,画中的山是真的,你师父也真的站在上面,山腰的云是辐射乱流形成的云……记得当时的我在机甲里,被一群虫子追得快死了,我被追到了那座山下。山很高,辐射乱流云在山腰上,看到这一幕时,我突然生出就算死也要上去看一看的想法,于是我向山上奔去,我遇到了一个向上的山洞,正好避开了云层中心,抵达了山峰,看到了我这一生永远忘不了的画面。就在那个连机甲都站不住的狂风怒号里,你的师父静静的仰望着天空,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
“你可知道我当时是怎样的震惊,甚至忘了身后追上来的虫子,我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你师父回头看了一眼,你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虫子竟然惊慌失措地回头往洞里挤,很快逃得一干二净。”
短短几句话说得风轻云淡,轻描淡写,崇升却听得惊愕莫明,他知道师父毕来很强大,却不曾想过师父竟然能够不凭借防护措施而穿过辐射乱流,还能让那些虫子感受到天敌般的可怕,这实在难以想象。
而穿过辐射云抵达山顶的徐有道呢?带来的震撼也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