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看着眼前这一盆血肉模糊的东西,只感到阵阵眩晕。蹲在地上的梧桐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衫,冲着他直摇头。乌衣看看梧桐泫然的双眸,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竟觉得这眼睛美得让人炫目,平时只注意到了梧桐脸上的巨大胎记,还未留神过她有这样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
而一边的乌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四弟,如果你要是不打算吃了,那就还请梧桐代劳吧!”
乌启的话提醒了梧桐,她急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手要去接这盆猫肉。乌衣猛然反应过来,抢在梧桐前面一把接过了小盆,一仰头就将其中的血肉混着血水倒进了嘴中。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直到乌衣将猫肉全部咽下,狠狠地把盆子摔在地上,大家才缓过神来。先前端着猫肉的仆人看着乌衣嘴角还残留的血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急忙回身就吐了出来。乌启也只觉得一阵恶心,再看一眼乌衣,突然看到乌衣眼中一闪而过的灰色光芒,一眨眼却又消失不见。乌启疑惑地皱皱眉,却实在忍不住胃里的翻腾,急忙招呼着一伙人快步离开。
乌启等人走出不远,乌衣就急忙跑到一边的树塘旁吐了起来。梧桐缓过神来,腿却软的爬不起来,只好慢慢爬到乌衣身边,一边帮他拍后背一边哭了出来:“少爷……少爷……”
乌衣吐了好久,却总觉得吐不干净,胸口仿佛一直有东西压着,让人喘不过气。他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喘气,这才注意到一旁已经把眼睛哭肿的梧桐。小丫头肯定被吓坏了,嘴里除了一遍一遍地叫着“少爷”就再什么也说不出来。
乌衣笑了笑,费力地抬起手来抚了抚梧桐的头发:“傻丫头,再哭下去招来更多的人,可就全家族的人都知道我吃了猫肉。你的少爷可就真的丢死人了。”
梧桐怔住,看着乌衣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抽泣,却果然不再大声哭喊。
等到梧桐终于止住了哭声,乌衣这才轻声吩咐:“梧桐,扶我回去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梧桐点点头,自己先扶着树站起来,又急忙伸出手去搀扶乌衣。可是乌衣抬头的刹那,眼中的灰色光芒又是一闪而过,梧桐被吓了一跳,缩回手怯怯的看着乌衣,话都说不利索:“少爷,少爷,你的,你的眼睛……”
乌衣疑惑地皱眉:“我的眼睛怎么了?”
“发光了,灰色的,发灰色的光了!”
乌衣扬眉,有些哭笑不得:“小丫头,你是被吓傻了?我的眼睛怎么可能发光呢?会发光的那是妖怪。”
“可是,少爷,你的眼睛真的……”
“怎么,你觉得少爷是妖怪?”
梧桐赶紧摇头,少爷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是妖怪呢。
“那就快扶我回房间。”
梧桐怯怯地点点头,赶紧搀扶起乌衣往回走。
回到房中躺下,乌衣只觉得一阵困意席卷而来,很快就睡沉了。
梧桐给乌衣盖好被子,轻轻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乌衣是半夜被疼醒的,胸口仿佛有千百根针扎进了血肉,疼痛越来越盛,甚至逐渐蔓延到了眼睛,鼻子,耳朵,四肢,连舌头都仿佛被人拿刀子割着,让乌衣痛不欲生。偏偏乌衣用尽全力却怎么都出不了声,浑身上下都动弹不了。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空寂的声音仿佛从虚空穿越而来,让乌衣打了一个寒战。乌衣发不了声,在屋中四处看却什么也没有。
“为何杀我?为何杀我?”
声音连绵不绝,乌衣身上的痛楚也愈加严重。
乌衣心想:罢了,这次真的被乌启害死了。从被他强逼着吃下那一盆猫肉,我就浑身不舒服。现在只怕是猫来索命了,我却要代替乌启去死。
“乌启是谁?”
岂料乌衣心中念头刚刚一转,那声音却再次响起。乌衣心中一喜,它竟然听得到自己的心声?想到这儿,乌衣连忙在心中回答:如果你就是白天我吃下的那只小猫,那乌启才是杀害你的凶手,是他杀了你又把你炖了拿来逼我吃的。
那声音这次却沉寂下来,许久都没有再响起,但乌衣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痛楚正在逐渐消散。又过了许久,那声音再次响起,却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我停留不了多长时间了,毁我身躯,即便我有九魂也难以复活。”
乌衣不敢胡乱答话,只能静静等待下文。果然,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继续接上:
“我修炼百年,就要成为六灵妖兽,却没想到遭此横祸。罢了,罢了,天意啊!适才我察觉到你身体中经脉堵塞,六欲难以疏通,恐是人为所致。我先下可以帮你疏通经脉,但你要立誓帮我报仇,夺下那乌启的身躯为我所用!”
乌衣懵住,不知如何回答。然而只是这一犹豫,乌衣的胸口处却又立刻传来一阵锐痛。乌衣急忙在心中回答:“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你能真的帮到我,并且你确定我做得到你的要求。”
“放心吧,你的这些担心都太多余了。”
话音刚落,乌衣就突然感觉到浑身上下传来一阵比刚才还要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撕裂。乌衣身上已经汗如雨下,他咬牙切齿的问:“你做什么?言而无信!”
“你以为解决你的问题有那么轻松吗?必须……”
后面的话乌衣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他此刻已经痛得昏厥了过去。
等到乌衣再次醒来时,睁开眼四周一看,原来天已经亮了。昨夜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乌衣翻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再抬头时却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到地上走了两圈,再四周看看,乌衣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看东西竟仿佛比平时清晰明朗了许多!一侧头,乌衣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匆匆走过去打开门,梧桐站在离房间十几步的地方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少爷,你醒了?”
乌衣看着梧桐,却完全愣住了。梧桐的脚步一向非常轻,平日里就连她走到自己身后,自己常常都察觉不到,今天竟然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就听到了梧桐的脚步声?
清晰的视觉,敏锐的听觉,这些他十几年从未拥有过得东西……乌衣突然反应过来,跑到梧桐身边一把拉住她就向父亲房中跑去。
“哎,少爷!少爷你拉着我去哪儿啊?少爷!”
乌尚正在大堂中与几位管事交流,门却一把被推开。大堂中的几人都是惊讶地回头看着门口大汗淋漓的乌衣和他身边已经快喘不上气的梧桐。
“乌衣,不得无礼!谁许你擅闯议事厅?”
乌衣此刻却顾不上乌尚的责备,而是松开梧桐的手走进议事厅,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等走到乌尚面前,他的脸色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微微向乌尚低头:“父亲,请允许孩儿补测一次!”
乌尚和几名管事都被乌衣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一愣,乌尚看看几名管事,眼神中都逐渐流露出怜悯和轻视。乌尚咬咬牙,只好拍拍乌衣的肩膀:“四儿,为父知道你不甘心。无妨,我们慢慢来,总会……”
没想到乌衣却突然抬起头,打断了乌尚的话:“父亲,请允许孩儿补测一次!”
这一遍的语气比刚才更加坚定和自信,几名管事的眼中开始流露出一种怀疑的目光。就连乌尚,也不明白乌衣的意思了。这话,乌衣在六岁的季测中曾经说过一次。那时候所有四岁学习通灵的孩子都已经开始吸收灵气了,只有乌衣怎么都无法吸收灵气,他就一遍遍地哀求自己:“父亲,再让我试一次!”
“父亲,我要补测一次!”
直到后来,乌衣开始明白,无论补测多少次,他都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注定成为了家中最大的废物。所以,他也不再要求补测,每次季测中的表情也越来越麻木……
“父亲,请允许孩儿补测一次!”
乌尚的回忆被乌衣的第三次重复打断,他皱眉看着乌衣,脸上的表情渐渐庄重:“乌衣,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父亲,我很清醒,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族长,不如就让乌衣试试吧,只留我们几人,不召集其他族人观看,成功与否都不太会有很大影响。”
一名管事开口帮乌衣求情,他是乌家的老管事了,看着乌衣从小长大,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即使后来这个孩子被断定没有什么前途,他也依旧喜欢乌衣。
乌衣感激地看看开口相助的陈管事,向他点头示意后又转向父亲,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罢了,就按陈管事说的办。我们现在就去测试场!”
乌衣闻言扬起了嘴角:“谢谢父亲!”
他跟在父亲和几名管事的身后走到门口,又拉起梧桐的手:“走,一起去!”
乌尚听到,回头狐疑地看着乌衣,看见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眉头一皱就要发作。梧桐看到族长的表情吓得就要缩回手,没想到乌衣却握得更紧。他坦然地迎向父亲的目光,语气真挚:“父亲,孩儿落魄这些年,待我最好的就只剩下梧桐。她陪我走过那些**的日子,我的重新崛起也自然要由她来见证。”
“哼,大言不惭!”被乌衣那句“待我最好的就只剩下梧桐”说得有些愧疚,乌尚只得训斥了一句,转头向前走去,不再理会他们。
乌衣偏头对着梧桐安慰地一笑,拉着她跟上父亲的步伐:“小丫头,你相信少爷吗?”
梧桐看着他脸上飞扬的神情,弯弯嘴角,回握住了乌衣的手:“信,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乌衣点点头,脚下的步子越发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