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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气与剑

旭日初升,风吹叶萧萧。

女子盈盈立于山坡之上,俯瞰层峦叠翠,面庞淡淡无神色。裙纱微微飘舞摇曳,欲随风。

看女子模样便也知道,荒坟岗分舵中所有人,即将北迁,赶赴落凤坡。

“尽管落凤坡距离凌霄山很近,一旦跟正道起冲突,我们魔音谷必定首当其冲……但谷主答应的却如此干脆,看来我们还是得听御鬼堂摆布啊。”

女子心中忽忽闪过几个念头,忽然心弦一颤,面上神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一条布带,缓缓地,从胸前衣服里拿出。显然是从粗布麻衣上撕下的布带,摸起来很粗糙。尽管清洗过了,还是残存着一丝丝干涸的血迹。

耳畔忽来山雨潇潇,冰凉肃骨,漫湿了心头……

布带在她手中,在风中,飘飘晃舞,粗陋而灵动。

复杂的神情在她白玉般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布带再次收回胸前衣服里,无声无息,杳无痕迹。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名魔音谷弟子的声音:“禀报副主,我们魔音谷分舵所有辎重,悉数打理完毕,可以启程了。”

女子清冷一声吩咐:“那就即刻启程吧。”

凌霄山,云中川。

正是烈日横空,湖中荷叶青碧,荷香四溢。不远处的百丈红枫上,白裙女子正手扶白玉琴,奏着涓涓细流之音。无数小鸟便绕着百丈红枫,盘旋起舞,扶摇直上。湖心亭中,棋圣仍在下棋,茶圣仍在泡茶,只是不见了酒圣。

一丛荷叶之下,醉笑正酣的酒圣悬空而躺,抱着一坛大酒兀自咕咚咕咚地喝着,酒水溢出了他的嘴巴,打在湖面上,漾起圈圈波澜。

而荷花莲叶上方,一名男子正御空而行,四处吆喝,满头大汗,显然正在寻找那偷偷喝酒的酒圣。

“酒圣师尊你在哪啊?快点出来,你今天还没教我武功仙术呢!”

酒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时不时透过荷叶间隙,偷偷瞄一瞄正在寻找自己的白少羽,似乎颇是得意,又往嘴中灌了几口酒。

“呜啊呜啊……好喝,好喝!”

白少羽功力不足,不能一直御空而行,便偶尔踩在荷叶上,借力飞起。

“酒圣师尊,快点出来!”

酒圣兴许喝得太过瘾了,居然忍不住失声骂道:“白痴!有这么千载难逢的好酒,我能出去吗,还不被你抢着喝啊?”

白少羽听到脚下传来酒圣的声音,便往下飞去,掀开了荷叶。“酒圣师尊,原来你躲在这里偷偷喝酒啊!”

酒圣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却是老气横秋地瞪了他一眼,喝道:“去去去!什么偷偷喝酒,我就光明正大地喝给你看!”话音一落,身子腾空飞起,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径直落向湖心亭。

百丈红枫树梢。

婵娟忍不住呵呵一笑:“酒圣师伯真是一个老顽童!”

苏映雪置若罔闻,青葱十指按着旋律,继续游走于琴弦上。

湖心亭中。

棋圣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一边质问道:“酒师弟,那不过就是一坛封藏了一百年的兰陵酒而已,何必小肚鸡肠,生怕别人跟你抢?”

酒圣先是咕咚灌了一口,才胡乱摆弄让人不知所谓的手势,醉醺醺地笑道:“棋师兄这你就不懂了。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李白《客中行》)这兰陵美酒,香味堪比花香,清香达远;色泽堪比琥珀,晶莹剔透。实乃绝世美酒啊!更何况我这坛还封在地窖里一百年了呢!”

这时白少羽也飞到了湖心亭中,一听三位师尊正在论道,不敢插嘴。

棋圣喟然道:“唉唉唉,色味使人昏盲!”

酒圣嘿嘿冷笑道:“色味使人昏盲?有本事你把你的这副玛瑙棋子借我玩几天!”

棋圣脸色一急,忙道:“不可不可!我这副玛瑙棋子实属绝世珍宝,岂能给你拿去玩耍,弄丢了怎么办?”

茶圣却道:“兰陵酒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我泡的一壶碧螺春,入口清香四溢,余味袅袅,不绝于口啊!”

白少羽不由得面露一丝无奈笑容。三位师尊虽都是绝世高人,也相处日久,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承认彼此的雅好,还经常为此拌嘴。

棋圣淡淡道:“算了,不跟你多费唇舌。小白,过来跟我下几盘棋。”

小白,自是指白少羽了。凌霄三圣都这么叫他。

白少羽应了一声,一长一幼,便相对而坐。

一天,基本上就陪三圣度过了。

棋圣:“我——挡!”

白少羽:“……”

棋圣:“我——跳!”

白少羽:“……”

…………

茶圣:“哈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个会泡茶的人了。喂,这火不要太大,文火就行,细火慢煮,这茶叶出色出味才均匀细腻……”

…………

棋圣晃了晃头,长叹一声,道:“你这酒圣师尊的态度我可真是不敢恭维啊!还是我来看看你近来的修行怎么样了吧。来湖面上,否则弄坏了亭子也没人会修理!”

白少羽便跟着飞到亭外湖面上。

棋圣手扶雪白长髯,喝道:“紫雷引!”身子不动,只是右手剑指往前一伸,登时激发出一道绕指紫电,形成电球,轰向了白少羽。

紫雷威力起始甚小,但竟会无限分叉,到达白少羽身前时,已经变成漫天电网,但觉眼前世界一片紫光,炫目至极!

白少羽剑指画符,一道金色符文横于身前,抵消了紫雷引的威力,但紫雷余力未消,不由倒飞了一丈远。白少羽稳住身形后,右掌一推,也是一道紫电光柱射出,刹那间天地晦暗,化为电网将棋圣湮没其中。

棋圣只是手指微抬,一道灵光便化去了白少羽的紫雷引,转而又喝道:“天罡剑气!”剑指自上而下一挥,一道剑气携着风卷残云之势,在空中激荡而去,刹那之间,湖泊中荷花荷叶尽皆倒伏。

白少羽也喝了一声:“一气化三清!”法诀一作,一道灵气自双手掌心溢出融为一团,而后漫涌开来,气势如洪。双方的攻势抵消了。

这时,酒圣坐着仙剑飞来,哈哈笑道:“气宗的功法徒有气势,一点都不好看!棋师兄,看看我怎么跟他玩玩!”

棋圣笑了笑,转身飞回了湖心亭。

酒圣跳下仙剑,并将之甩给了白少羽。“你先用我这柄七星剑!”法诀一捏,一团真气涌出,化为气剑,分形为十,向白少羽呼啸而去。

白少羽接过七星剑,也分形为十,散若葵花,形成剑盾,挡住了酒圣的十柄气剑。不过那十柄气剑威力甚大,白少羽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不由得向后倒飞了两丈有余。

酒圣及时收手,白少羽才止住身子。

“凌霄剑法——”酒圣将十柄气剑化为五柄,同时向白少羽攻去!

五柄气剑展开同样的招式——下海屠龙,醉仙指路,倚天拔剑……

七星剑也在白少羽手中化为五柄——小回环,云横秦岭,猛虎下山……

双方各自驱御五柄长剑,拼刺不休,银光乱颤,晃得令人眼花缭乱。尽管酒圣只使出了十二分之一的功力,还是把白少羽逼得节节后退。白少羽情急之下,收剑在手,五合为一,七星剑平推而出,一道天罡剑气,横扫长空,威力绝伦,生生荡开了酒圣的五柄气剑。

“啪——”

这是什么声音?

酒圣忽然哈哈大笑——原来白少羽控制不好天罡剑气的反噬力量,竟然生生摔在了荷塘当中,溅起高高的浪花!

湖心亭中也传来了哈哈笑声。百丈红枫上,婵娟也忍不住,捂住嘴巴,扑哧一笑。苏映雪十指凝滞在半空中,双眸平淡地扫去,看不清她的表情。

茶圣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笑道:“这小白啊!看来今天我不用再教他画什么金符银符了,哈哈哈哈哈!”

棋圣眼角余光斜来,“茶师弟,不如今天陪我杀几盘如何?”

茶圣瞪了他一眼,道:“不了不了,你老是用那招什么‘暗渡陈仓’,就害我没赢过一盘。不如你今天来给我泡几壶碧螺春吧?”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白少羽一身泥臭味,跟着苏映雪、婵娟二人飞向云中川东北的水晶宫。途中婵娟不住抱怨白少羽臭气熏天,尽作恶心之色。白少羽也尴尬十足,但眼下又不得不跟二人返回水晶宫——因为这大半年以来,他都是跟随二人吃住于水晶宫的。眼下只有赶快回到水晶宫,沐浴一番,才为上策。

然而凌霄三圣修为甚高,不会像常人一样感到饥饿、口渴、疲倦,几乎日日夜夜都待在湖心亭中。偶尔有数次下山,云游四方,或拜访高僧隐士,或走走俗世,沾沾人气。

湖面上,点点星光。

酒圣仍然舍命地喝酒,脸上却毫无醉意。

“看来,凡事都还是有一个因缘际会啊!”

棋圣含糊其辞地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到底是我们掌控着棋子的走向,还是棋子的局势决定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呢?”

茶圣瞥了酒圣一眼,道:“你倒是当了一回活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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