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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虫群

迷迷糊糊的环视着周围,冷峻的高楼、黑白的色调。邱少佐在朦胧中立于高楼之巅,阴云暗淡、狂风呼啸,但他丝毫感觉不到身上的寒冷。在他的对面,是三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邱少佐用尽一切的努力凝聚着目光,但是仍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庞。

好像一场大战要来了。刀光剑影,人影纵横。阴沉的乌云之下,七彩的光芒发出斑斓色彩。邱少佐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从高高的楼上坠落下去。感受不到下坠的感觉,也听不见风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样,就这样,邱少佐茫然的坠入了那无尽的深渊中。

“醒醒,醒醒啊。”

在黑暗中,邱少佐感觉有人拼命拉扯着他的衣领。那声音,仿佛是个……女孩子的?

——“快给我起来!天都亮了!你这个笨蛋!!”

“啊?!”邱少佐双眼猛地睁开,恍然发现,刚刚自己只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拓榴石的一对儿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两个人贴的非常之近,邱少佐甚至都能感受到少女那微微呼吸时发出的热气。

“……这、这是怎么了?”邱少佐挠挠脑袋,刚睡醒的人都有点儿晕晕沉沉的。

“你说怎么了!”拓榴石双手叉腰,嗔怒道,“你这个家伙,说好了昨天晚上你值夜的,结果偷懒睡着了是吧!”

“啊、啊啊?”邱少佐愣了一愣,随即清醒过来。“的确是啊……这……”

“你这个家伙!”拓榴石咬牙切齿地道,“就是在你睡觉的空档里,我的东西被偷了!”

“东西?偷了?”邱少佐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随后猛然回过神来。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值得偷的,拓榴石的那柄巨剑也倚在床头;低下头再看拓榴石的腰间时——

——那双条斜跨的细腰带不见了。连同着标识着拓榴石的身份宝石一起,不见了。

“……你的身份宝石不见了么?!”邱少佐这才反应过来,惊道。

“你这个迟钝的家伙,才反应过来么!”拓榴石急匆匆道,“现在赶快再看看屋子里的东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踪的!”

二人便匆匆地检视了一下屋内,还好、身上的手机和钱还在,其他也没什么东西被偷。邱少佐翻过手腕,那枚翠绿色的翡翠袖扣还在他的袖子上稳稳地扣着,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什么东西都没丢,只有你身上的身份宝石丢了?”二人检查一圈儿,确定了随身携带的物品之后;邱少佐摸着下巴,不可思议地道。

“是的!一定是那个叫什么瞳的女人,一定是她干的!”拓榴石恨恨地道,“你忘了么,她的独有能力,可是‘旋律’啊!趁着你睡过去的时候,把屋子里的声音全部消除掉,再进来偷偷偷走我的腰带,这简直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情了!”

“是叫梓瞳啦……”邱少佐沉思片刻,的确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可是,昨天你不是在门上面安装了一些装置么?就算那样的话,也很难进来的啊。”

听了这话,二人望向门口。门口的那复杂绳结还在那里一动未动,旁边的铃铛也沉默地被高高挂起,似乎和昨天晚上的设置没有什么区别。

“一定是从这些线的空隙中钻进来的。”拓榴石迅速地低头翻起了手机,“都说了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了,那女孩儿肯定是有问题的。参加这种游戏、主动报上姓名、还为其他参与者提供住宿,这怎么想都是很可疑的事情。”

“现在能找到对方的方位么……?毕竟对方已经离开很久了啊。”邱少佐有些担心地道,毕竟这是他的过错。

“我看看……在这附近的话……有了!”拓榴石盯着手机屏幕,冷静道,“就是这里!”

拓榴石指着屏幕,邱少佐凑上前去。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一个标记着“猫眼石·旋律”的闪烁红点,出现在地图的小小角落里。

“趁对方还没发现我们,赶快追上去!”拓榴石急匆匆地一把拎起了倚在床头的巨剑,却不知怎地,脚下一个踉跄。“可恶……”

“怎么了?”邱少佐急切地问道。

“唔……可能是身份宝石离开身体太久了,我感觉我的独有能力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消失……”拓榴石咬牙道,“现在我倒是感觉这柄剑对我来说,有点儿太沉了啊……”

“不是吧……”邱少佐弱弱地道。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女生么!”拓榴石怒道,直接把那柄巨剑扛在了肩膀上,“不管了,总之先出去再说吧!要是让那家伙跑掉了就不好办了!”

“唔,好。”看着拓榴石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邱少佐也跟了上去。回转楼梯、下楼、无视掉一楼顾客们诧异的目光,两个人急匆匆地闯出门外。拓榴石在前面一边低头瞄着手机,一边快步向前方跑着。邱少佐紧紧地跟在后面,脑子里却不住的在想着其它的问题。

主动邀请别人的参赛者。喜欢拉小提琴的失聪少女。挂着猫咪招牌的咖啡厅。被拓榴石用丝线密密缠绕起来的门。本来会响实际并没有响的铃铛。唯独没有被摘走的袖扣。一系列线索在邱少佐的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几个若有若无的词语莫名联动了起来:密室、失踪、能力——

——突然邱少佐产生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念头,呆呆地停下了脚步。

“喂,怎么了?”拓榴石转过头,发现邱少佐突然停下了,焦急地道,“你还在原地磨蹭什么啊!”

“呐,拓榴石……”邱少佐缓缓地开口,尽可能地斟酌着自己的每一个字句,“如果……我是说如果,等在我们前面的不是那个自称梓瞳的女孩儿,会怎么样?”

“哈?”拓榴石有些不耐烦道,“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等在那里的,也许是另外的一个参加者呢……”

拨开荒芜操场外围那遮目的杂草,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有一间废旧的教堂。据学生们说,这是旧校址搬迁后的遗物,因为没有人愿意接手改造,就一直废弃至今。将那仰首高高的杂草踏在脚下,全然不顾锋利的叶芒划破了腿上的黑色长袜。一个长发少女的身影跌跌撞撞地穿过这一片荒凉的草丛,来到了那教堂的面前。

教堂的木质大门紧锁,空气中透露出一股陈年腐木的气味。那少女轻轻地拉动大门,淡然地钻了进去。空气中有微微的灰尘飘扬,教堂上方的透气窗打下暖煦的光。光照亮了那少女的面庞,齐刘海上依旧带着那条白色斑点的蝴蝶结束带,两旁的长发柔顺的滑落下来。

没有错,那少女就是在邱少佐二人面前自称梓瞳、代号为猫眼石的那个少女。

“你来了啊。”在阴影里,有一个沉稳的男声发出。那男声的声音有些雄厚,但其中不乏夹着一丝疲惫的感觉。

“嗯,您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主人。”

梓瞳单膝跪地,默默地顺从道。

“说的很好,那么就把你的身份宝石还给我吧。”那黑暗中的男声道。

“是,主人。”梓瞳顺从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钥匙圈,那上面挂着钥匙和猫咪饰品;钥匙圈的上方,一个八角形的猫眼石,正发出金绿色的微光。梓瞳默默地将那钥匙圈交给黑暗中的男人,又默默地回到原地,单膝跪下。

“现在,可以解除了。”那黑暗中的男声呵呵笑道,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啪。

仿佛浑身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梓瞳整个人浑身一颤,瘫倒在地。废弃的教堂里沉默无言,荡起的灰尘在空气中徐徐飘扬着。半晌,梓瞳才咬着牙,半坐了起来,恨恨道,“你这个家伙……”

“哦,我怎么了?”那黑暗中的男声声音依旧沉稳,只不过言语间多了一丝讽刺的意味,“心甘情愿的被利用,也应该是你内心黑暗的折射吧。16世纪英国诗人本·琼森曾经说过呢:人的野性,无异于黑森林中的野兽呢。”

“你这完全是在诡辩,教授。”梓瞳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冷静道,“这明明都是你的独有能力在作祟,不要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头上。”

“嗯,是,也许吧。”那黑暗中的男声轻轻道,“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学会幽默和风趣,人生不就是太苦了么。”

“不要再来歪曲康德的名言了,教授。”梓瞳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人之所以存在,是由于自身是个目的,而非被利用的工具。教授,你执迷于胜利太深了,这样下去你是赢不了这个游戏的。”

“你在开玩笑。”那黑暗中的男声笑了,是那种轻蔑的笑声。

就在这一瞬间,梓瞳在地上猛然翻滚起身,一脚猛然跺在木质的地板上!那黑暗中的男人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吱吱嘎嘎的声音被无限次的放大扭曲,最终演变成了一曲诡异无比的黑暗奏鸣曲!

整座教堂似乎都在这音波的震荡中微微颤抖,林子深处有飞鸟惊起。

“你这样做,对我是没有用的。”那黑暗中的男人缓缓地踱步出来。那男子年龄约五十左右,脊梁依然挺的笔直。特意被染黑的发迹两侧,有着雪白的鬓角。那男人身着一身教士的白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黑封烫金圣经,金色的拉丁式十字架挂在胸前。

那十字架上,还镶嵌着一枚椭圆形的红色宝石,在温煦的阳光下非常耀目。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梓瞳冷笑道,“教授,虽然过去一直受您照顾,我也真的很尊敬您。但是这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被称作教授的老年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脚边已经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在不停的响动着!急切俯下身来看时,却发现脚早已有着千百条不同的虫子向着自己快速扑了过来!那些虫子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转瞬间已经铺满了那教授的两条腿部!

“唔……!”那被称作教授的男子似乎也没料到,梓瞳竟然会用出这一招,虫子不断地蜂拥上来,令他双腿动弹不得。“原来是通过调解自己声波的旋律,发出变调的次声波刺激这些昆虫,驱赶他们来攻击我么……”

“放弃吧,教授。”梓瞳气喘吁吁地道,显然眼前不断蠕动的虫子也让她这个女孩子感到十分的恶心。“虽然我没法在独有能力上比上你,也没办法像你一样掌握那么多的符咒,但是就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你是没办法从这身虫子中逃脱的。”

“你在开玩笑。”那被称作教授的男子咧开嘴角,悠悠道,“目见百步之外,不能自见其眦。古人诚不欺我也。”

“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梓瞳愣了一下。

“淮南王刘安的《淮南子》。人的目光能看到很远处,但是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的眼角呢。”那被称作教授的男子微微笑道,“王梓瞳同学,只了解外国人的文学,可是会被教授判罚不及格的啊。”

“这……”梓瞳刚想说些什么,却瞪大了双眼。眼前爬在教授腿上,这些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虫子们却如同黑色潮水一般退了回去!梓瞳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然而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在后面,那些虫子并没有就这样散去,而是又再一次聚拢,向着梓瞳的方向爬了过来!

“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么?我啊,当初在催眠你的时候,不小心加了一些奇怪的潜意识进去呢。如果你想突然袭击我的话,那么最终在潜意识的作用下,会反过来攻击你自己的呢。”那被称作教授的男子摊开双手道,“所以说,从始至终召唤出这些虫子的人也不是我,想要谋杀他人的人也不是我,想要把别人引到这个陷阱里的人也不是我。所有的原罪,都归根于你一个人身上啊,王梓瞳同学。”

梓瞳双腿发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声声少女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久久回荡在那废旧教堂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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