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_121重新再来
【上0海黄埔医院】
我还记得元旦夜华西街的天桥上纷飞着雪，雪片如叶子般大，心脏如石头般沉。我和张晓沫在桥上对质，都把矛头指向爱不爱，谁付出更多，谁最后牺牲的关口，而忽略对方一直苦楚，和过往，不退却的我们从那一刻离开，她消失了，我一直在找。
半年多将近十一个月后，我终于找到张晓沫，关于那晚桥上的难事早已随时间烟消云散，因为我们都长大和成熟，真正懂得对方的心里归属，明白拿得起就该放得下。只不过一切来得太迟，代价太重。
几天的陪伴照顾，张晓沫的身体康复快些，脸色比之前红润点，笑容也渐渐泛起。同时感到欣慰的我总算尽些能力，在心里，不该把自己当罪人看待，不再负荆赎罪来补偿她，这些都没必要了，只愿我们以后能像兄妹般相互扶持，关怀就知足。
外面昏暗，雨下得猛烈，拍打得窗户“咔咔”做响，时不时会带几声闷雷。病房中的我们没有说话，我正在削苹果，而张晓沫躺着病床上，望着窗外模糊的雨景，当苹果削完后，我起身准备拉上窗帘时，张晓沫开口打住。
“不要关。”
哗哗的雨水沿着玻璃滑下，已经模糊得看不情绪。
“雨水已经模糊外面的景色，看不清。如果你想出去透透气，看看风景就等天晴吧。”
“不是，我是想感受暴雨的感觉，因为能让我会找回以前的美好故事。”
“你是指大一时候那场雨吗？”
“恩。”
“哈哈，我记得当时楼下弹吉他表白的男生，本来就很浪漫，突然一场暴雨就吓坏他，抱着吉他狼狈的逃跑样子特搞笑。”
“恩，我在酒吧里认识他，现在他和之前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
“不靠谱吧，都经不起风雨的考验，还能在一起？如果真心爱她，那他就不该临阵退缩。”
“有时候是我们把爱情想得太伟大，现实中并不是非要经历多少考验和磨练才算真爱，最重要是合适，生活简单开心。如果狐狸与兔子相爱，他们认定真爱就能凌驾于一切，不顾种族的反对，不顾自然的法则，哪怕受尽多少打压和折磨，都相互并肩扛过，照顾和关怀，可到最后他们俩还是没有结果，没有祝福。”
我不知道张晓沫话里的狐狸和兔子是不是指她和钟宏宇，可她瞳孔变得特别的灰，就像深不可测的无底洞。当做没事的我假装开心的笑，掩饰着回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然的法则就算能忍住一时，可还是忍不住一世，尽管狐狸多关爱兔子，可哪一天饥肠辘辘时，还是会红起眼，控制不住杀戮的目光，为生存而吃下兔子。”
“不会的，我相信他不会这样。相反，有对兔子平时很关爱对方，可到关键的生死时候就会各种逃跑，经不起沉重的考验，可最后它们能幸福生活，被所有人祝福，感情也会有结果。”
当话说得越清楚时，我心越是纠结，低头憋住叹息，伪装得很好。张晓沫话里的狐狸和兔子应该是指自己和钟宏宇，在茫茫人海中寻觅到对方，本来过得安好，都相信会有未来，可残酷的真相推翻一些的可能，张晓沫的父亲正是被他家里人害死，而母亲则是钟宏宇的亲戚，悲催的宿命提前把这段姻缘抹杀，宣判死亡。
在她心里的故事，不是狐狸露出本性，吃下兔子，而是兔子承受不住种种压力，为不连累狐狸而说谎欺骗他，比他带着憎恨离开，不知真相。另外的那对兔子是弹吉他的男生，在暴雨中选择退缩，可最后能和对方简单开心在一起，没有宿命的宣判。
“你心里还是有他，对吗？”
灰色日记还原真相，我把心里闷气叹出来，只等她一句答复。
“恩，是他。宇冬，我不该把过错推卸到你身上，骗钟宏宇孩子是你的事，让你们相互结仇。也不该在脆弱的时候，假装爱你想得到照顾和帮助。”
“呵呵，对错和是非谁都有过，明白算不迟，在我心里你就是亲妹妹般，从高中同桌到医院的照顾，一路上我们过得太累，角色定位错，可现在找对方向很知足。”
“谢谢，我的好哥哥。”
“不要谢谢那么难堪。说回去吧，你消失半年究竟去哪里？”
我的问让张晓沫沉默，她视线不在窗户，而是模糊得茫然。可我还是想知道，走到她身旁坐下，抓紧她手，似乎给些许勇气。
“就叛逆到处玩，没什么。”
“到处玩？黄医生说你堕胎几次，那该怎么解释，是不是你又去找钟宏宇？”
张晓沫突然苦笑，模样比死还难受，秀长的黑发散在枕头上，如一朵绽开的大花，眉毛如月牙的利索弧度，大眼睛和瓜子脸协调得没有一丝违和感。
“我已经不是你心中单纯天真的张晓沫，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又可怕又肮脏的过去不愿意再提。”
话里充满悲伤的气息，尽管很想知道，可我还是沉默没追问，因为怕她难受。
“你很想知道吗？”
张晓沫没有笑容，她望着白凄凄的天花，瞳孔没有任何色彩，在我印象中，以前的她活泼可爱，瞳孔的色彩绚丽张扬，发射出无穷的可能，仿佛里面藏着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一会后，她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滴滑下，当我想阻止她开口时，已经太迟。
“这半年，我生活都过得腐烂不堪，和家人闹翻后，我无处可去，也不敢找你麻烦，所有自己一个人去北0京陌生的城市，那时肚子里孩子还在，本想努力赚钱生下来，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现实充满残酷无情。一开始，我在商场卖电器，早出晚归，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为了节省钱，会买面包皮吃，连吃个泡面都舍不得。”
“当我疲累得不行时，我就会摸着肚子里孩子，跟他说妈妈不怕辛苦，会把你生下来，看看这多姿多彩的世界。随着肚子里孩子越来越大，商场解雇我工作，为了存钱，不得不去找新工作，刚去时，没人能接受一个大肚子孕妇工作，可我每天就站在门口等，甚至跪下哀求饭馆老板收留，让我去洗碗筷。”
张晓沫闭着眼睛述说凄惨的过往，眼角的泪水像流星般坠下，晶莹剔透。我忍不住哽咽，紧紧抓住她的手，心里难受得无法形容。
“那一天是人生中最悲痛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
话突然停住，张晓沫闭眼痛哭着，那撕裂的声音如黑暗深谷中回音。
“当我去拿碗筷时，脚在地上打滑，我正面扑倒在地上，肚子撞到水盘，那感觉痛得砖心直接昏迷，当我醒来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他看不到美丽多彩的世界，看不到校园小路的漫天樱花，就这样结束生命！那时候我仿佛失去生活的意义，整天都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辛苦也无处可说。”
“BJ这座城市陌生得可怕，没有可以容纳我的地方。身上的钱付不起药费，我深夜里逃出医院，回到环境恶略的地下室，那时候身体虚弱得无力，伤口开始发炎无法处理，躺在床上的我并没有哭，心里慢慢却是质疑，对人生的质疑，我觉得这辈子到此该结束，会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没有知道，更没有会惦记。”
“本以为自己有能力选择，可到最后却一败涂地。面对难堪的人生，我已经是失望透彻，待身体好些后，为了生计，我去酒吧当陪酒公主，只有那里的酒可以麻醉生活，那么快乐可以逃避现实。对于底线，早就没有，陪酒的过程中会被好色占便宜，那色眯眯的眼神一直盯着我，那不规矩的手一直在身上乱摸，可我没有反抗，眼里只有钱和钱，没有灵魂的肉体躯壳不重要。”
“你问我为什么堕几次胎，其实我一点印象都没，也不在乎肚子里孩子是谁，方正生下来没意思，就让他死在肚子，不让他看到残酷的世界。”
“不要再说了。”
我尽力压抑心中难受，不愿意让张晓沫再想起过往的不堪，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她能坚强起来，可她还是流着泪说完。
“说白，我就是妓0女，没有灵活出卖自己肉体的妓0女，我从没想过人生会如此可笑，荒唐！在陪酒中，面对那些污浊人潜规则，我为了钱答应，宁愿脱去衣服任由他们羞辱！北0京这座城市实在太可怕！”
“腐烂的日子过得噩梦般难受，所有我回来了。再次见到你时，我仿佛找回些许美好，想起曾经开心的日子，我很知足，宇冬，谢谢你来看我！”
“晓沫！那些悲痛的过去不重要，也不要再去想，你现在回来，那就该勇敢的面对生活，重新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照顾你。”
心痛得难以呼吸，可我必须坚强，不能悲伤，要给张晓沫希望，带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勇敢面对生活，因为她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们的宿命紧紧相连不可分开。张晓沫微微张开眼睛，似乎有些许神采和光芒，久违的感觉再次出现。
窗外的暴雨下的猛烈，下得冰冷，屋内的我们目光温暖。
“还能重新再来吗？”
“能！相信我！”
“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