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甲板上蓝母蛛的尸体,萨伦没有丝毫的松懈,隐隐存在于心头的那股危机感也丝毫没有消褪。
“什么啊,就这样吗?”
“是啊,这种程度比以往的还要轻松吧。”
“恩,原来只是虚惊啊,害我还睡得那么早准备恶战。”
船员们这般议论着。
他们没有发现在甲板的阶梯口有两双眼睛从刚才开始就在观望这边的情况。
“这样就结束了么?”
“我想应该不会,你看萨伦大叔的表情,就知道了。我想,这应该只是开始。”
一旁的坦勒向萨伦走来,小声地问萨伦。
“是不是我们担心得太多了,那传言只是假的。”
萨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想着什么。
就在大家都松了口气,议论着船长小题大做的时候。船的周围,却再次传来了怪异的声音。这声音密密麻麻,听得令人胆寒。
刚刚还在议论的船员们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言语。整艘船上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萨伦迎着声音缓缓地走向船边,就在他低头向下望去的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周围的海面下泛着密密麻麻的蓝光。不是别的,那正是无数蓝母蛛的双眼!
看到萨伦的反应,坦勒本能地冲了过去想探探究竟。而当他跑至船边向下望去——
“我的妈呀!这是有多少!!”一向自大轻挑的坦勒也不禁吃了一惊!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大概,一百多只吧……”
“一百多……。”
按理说萨伦一行人经历的战斗不少,遇到的怪物也各种各样,虽然蓝母蛛也在其中,不过这样庞大的数量却着实让二人难以想象。
一旁的船员们也都跑了过来,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大家都从心底慌了起来。
“这,这不是真的吧。”
“怎,怎么办?”
作为一船之长,萨伦此刻必须要稳住局面。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去:
“怕了吗?”
一声响亮而沉稳的嗓音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我在问你们,怕了吗!”
“……”船员们没有做声。
“没错,这种可怕的数量,我们从没遇到过。但是这种数量,就能够撼动你们的决心吗?!我们面对狂风暴雨时的勇敢呢!我们闯过惊涛骇浪时的信念呢!我们这些年来,一路从海上走过的尊严呢!就因为这些愚蠢卑劣的怪物,我们就要畏惧吗?就因为这些他娘的杂种!我们就要在这儿像个懦夫一样颤抖吗!不!它们是怪物!我们也是!我们要让这群狗娘养的明白!甲板,永远是我们人类的地盘!”
“吼!”
所有人的斗志都被点燃!漆黑的夜里,炽热的甲板上,熊熊的火在烧!
一只只蓝母蛛涌了上来。
船员们发出怒吼,冲向各处,疯狂地挥舞着刀锋!
不时地有船员受伤,发出叫喊,但与此同时,倒在甲板上的蓝母蛛的尸体也在不断增多。
再看向这边,坦勒以一当十,蓝色的血液溅得全身都是。
至于萨伦,四十多岁的年纪在战斗中却是锐不可当,他背着一把长一米二的钢刀在甲板上勇猛地砍杀,穿梭!每一刀都直接将蛛体一分为二。一股豪迈的战斗气魄迸发不止。
如果说萨伦的话语点燃了大家心中的火焰,那么在甲板的某一处,另一股火焰业已燃得旺盛!
“哈!”坦勒猛地跃起,一刀斜劈向面前的蛛怪。
但就在蛛体裂开溅出汁液的同时,又有两只蛛怪从坦勒的后方袭来!更有其中一只竟然是变异体,扑来的同时口中还喷出紫色的毒液!
“糟了!”坦勒自知来不及躲闪,心中暗叫到。
眼看着迎面而来的毒液和蛛怪越来越近,可就在将要击中坦勒的一瞬间——
“朽盾!”
黑色的线条在空气中极速蔓延!骤然绘作两幅回路!将飞来的毒液连同蛛怪一同击退!随着两只蛛怪落向海中,一个少年的身影赫然伫立在坦勒的身旁。
没错,就是林!
惊讶于眼前的这一幕,坦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之前还一脸不屑的他,此刻对林却是刮目相看!
“没事吧。大叔。”林笑着转过头。
“我没那么老!还大叔!小家伙,看不出你有两下子啊!”
“呵呵,过奖了。”
“呵呵,之前小看你了,不说废话,跟我一起战个痛快!”
“恩!”
说完后坦勒站起身又再度杀入敌阵,林微微一笑,也加入了战场。
不得不说两年的磨练让林对眼前的场景游刃有余。两年来不断猎杀各种怪物的经历让他面对眼前的蓝母蛛显得镇定自若。
双手两幅“利箭”旋转而出,高速地切割开蛛怪的身体。同时每幅回路不断出射的利箭也将一只只蛛怪直直贯穿。转眼间甲板上的蛛怪就少了大半。包括萨伦大叔在内的船员们看到这番场景,都惊讶和诧异于这个少年的奇异本领。蛛怪眼看所剩无几,却又在转眼间成群地涌了上来,但这下反倒让林变得兴奋异常,因为对于他来说,好久都没能这么痛快地战斗了,这下可好,给他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让他将身上的积攒已久的能量尽情释放出来。
林突然爆发开速度,疯狂地在甲板上狂奔起来!一边控制着两面利箭射杀怪物,一面控制朽盾在身前抵挡攻击。就这样,林全神贯注地投入战斗,蛛怪也越来越少,并最终尽数死去。而时间,却仅仅过去了十分钟。
甲板上满是蓝色的汁液。有的船员骨折趴在甲板上,有的船员带着伤背靠桅杆坐着甲板上。回过神来的林发现,大家都在以一种惊叹的眼光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自己。
沉默的氛围。
突然,一个船员笑了出来,筋疲力尽地说:
“我们,我们赢了吗?”
喘着气的萨伦船长走了两步,对大家说:
“兄弟们!我们成功了!”
“哦——!!”大家一齐高声欢呼!
“我们赢啦!!”
“我们赢啦!!”大家都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喜悦。
在高兴了一番之后,萨伦直直地走到了林的身边。
“林,你刚才......”
“呵呵,没什么,我看大家战得那么痛快,自己也热血沸腾了!所以就跟大家一起战斗!”
“额,好家伙!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身手!虽然我不知道你那是什么本领,不过你可给大家帮了大忙了!大家说,是不是!”
“哦!”大家又一起高呼起来,显然是被刚才林的一番所作所为震撼了!都对这个小家伙刮目相看起来!
“哈哈。”萨伦船长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好小子。”坦勒也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林。
“呵呵。”林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家都融入了这份喜悦的氛围之中。
而就在这时,一只小舟已经缓缓地靠近了他们的船。
“还没到吗,还没到吗?”一个稚嫩的声音疑问道。
“就要到了。”男人简单地回应着。
艾琳来到甲板上,跑到了林的身边。
“受伤了吗?”
“应该没有吧。”
虽然觉得林应该没事,艾琳还是仔细地瞅来瞅去。突然看到了林的右臂后面,有一条长长的伤口。
“啊!这里!”
林瞅了瞅,“啊,没事的。不过,这群蛛怪的牙齿还真是锋利啊。”
“什么没事!说得倒简单!”说完艾琳就跑了回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纱布和棉花。
“额,你干嘛......”
“什么干嘛!给你包扎啊!别乱动!”说完便忙了起来。
看着艾琳细心认真地给自己包扎伤口,林心里有些感动。
“好了。”看着自己的杰作,艾琳满意地说道。
“恩,谢谢你啊。”林注视着艾琳,认真地说。
“……没,没什么。不用客气。”看到林的眼神,艾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别处。
“呵呵。”
萨伦大叔让大副和二副安排受伤的船员去休息。剩下的一部分船员打扫甲板。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林,你和艾琳想必也很累了,快些去休息吧。”
“恩,大叔你也早些休息。”
“恩。”
说完,林和艾琳走向楼梯口,萨伦也走向了船长室。可就当萨伦转过身去走了两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却让他彻底恐惧绝望!
“你要去哪儿?”一个稚嫩的声音疑问道。
地狱的恶魔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誓要将遗失的灵魂带回黑暗的深渊!
萨伦停住了脚步,冷汗从额头淌下。他强压着内心的不安与恐惧,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到了自己在梦中都不愿再见的两人!
“我们,又见面了。”男人简单地说道。
出现在萨伦面前的是一个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孩子七八岁大,笑着瞅向萨伦,但这笑容却不似孩童般天真,反而让人感到些许的恐惧。一旁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帽子,披着黑色的披风,脸上甚至还带着黑色的口罩,仿佛隐匿在黑夜里,不被世人知晓。而当他抬起头看向萨伦,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瞬间刺透了黑夜,一股强大的气息冷酷地透散而出。
阶梯口的林和艾琳也转过身来凝视着这一幕,原本完满而和谐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起来,甲板上骤然安静,船员们也都停止了走动,一齐注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而唯一同萨伦一样一脸紧张的就是坦勒,因为这艘船上,除了船长,就只有他清楚现在的状况。
看到萨伦大叔的表情,再听那个男人说话的语气,林隐隐地感到,萨伦大叔之前一直担心的,可能就是现在的情况。
“你找我……干什么。”萨伦大叔作为年长者却对来的两人表现出畏惧的景象显得极不自然。
“你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也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男人这般说道。
“如果你说的是这顶帽子,我现在就还给你。但这之后只求你放过其他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我只杀有罪之人。”男人只一跃就来到了萨伦眼前,伸出只剩下骨头的右手接过帽子。
“恩。”萨伦的神情变得凝重而严峻,他仿佛认定好了什么,眼神中的恐惧消失不见,或者说,是被至深的绝望所取代,平静地看向船上的大家。
“那么。”
黑衣人双眼寒芒一闪,就在一瞬间,骨之右手贯穿了萨伦的胸膛。
所有的船员包括林在这一刻全部惊呆了。大家都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幕。
“啊!”这一声尖叫来自于艾琳,从有记忆开始,她便记得一个留着胡须跟父亲一同出海的奇怪大叔,大叔每次都会捉弄她,但是每次也都会从海上给她带回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让她很开心。他跟艾琳的父亲曾答应艾琳要带她出海,带她一起见识外面的世界,可就在之后的海航中,艾琳的父亲出了意外。那一次回来,萨伦没有给她带去好玩的东西,小小的艾琳只记得那一次,爸爸没有回来,那一次,只有皱着眉头的奇怪大叔和很伤心不停流着眼泪的妈妈。之后问起来,妈妈总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慢慢地,艾琳长大了,心里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除了村长,萨伦也成了艾琳最亲的亲人了。
可是这一刻,当艾琳看到萨伦大叔因痛苦而圆睁的双眼,看到从他身后溅出的血迹,看到他的眼神渐渐黯淡,她的内心深处,被一种巨大的悲恸猛地占据,她失声叫了出来,然后昏倒了过去。
随着这声尖叫,甲板上也嘈杂了起来,这股嘈杂渐渐沸腾,最后演化成船员们的愤怒和仇恨。大家跟着萨伦也都有十几个年头了,说感情不深那是假的,他就像是这艘船的灵魂,大风大浪大家都一起经历过了,现在却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就这样终结掉了生命?这是在搞笑吗!?
所有的船员都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一幕!所有人,都不能接受!
看着冲向自己的船员们,孩童疑问道:
“要杀掉吗?要杀掉吗?”
“走吧。”男人将沾满鲜血的右手抽出。
说罢,两个人高高的一跃,从船上远远跃去,回到了来时乘的小舟之上。
船员们来到船边冲着远处的两人怒吼,可一切却都毫无意义。
舟上的黑衣男人再次伸出了骨之右手,朝向货船。
一团黑色的火焰渐渐在他的手中燃烧,他的手掌微微一震,黑焰便喷薄而出,急速飞向船体。
注意到这一幕的林,立刻跑向了船边,低头看去。而这一看,却不禁让他瞬间愕然。只见黑焰接触到船体,便疯狂地一圈一圈蔓延开来。被接触到的船体,没有燃烧,而是被撕裂绞碎,变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你们看!”
船员们随着林的手指看去,发现了这令人讶异的景象。
“大家都快离开吧,这艘船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说完,林想起萨伦之前嘱托自己的话,抱起昏倒的艾琳,便迅速地跑回房间。
按照萨伦说的,林拿到指南针和航海图,顺便带着二人来时的包裹。坐着小船离开了货船。
看着渐渐分崩离析的货船,林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突然,本来简简单单地一次出海,却被不知哪里来的两人毁掉这一切,萨伦大叔也死掉了,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死掉了,林的内心再一次感叹起弱者的命运,是这般得无力。
想起自己,想起一村人的灭亡,林的内心再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一定要变得强大,直到能够为大家报仇,直到能够守护住自己所爱的一切。
林低头看向怀里的艾琳。
“至少,从守护你开始。”
……
船体渐渐湮没在大海之中。寂静的黑夜仍透着神秘和狡黠,但是没有人注意到,甲板上的那具尸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