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跟着老太攀登至崖壁接近顶顶端时,一个只容一人进入的岩洞呈现了出来。其上方依稀有石雕字迹:“绝尘洞。”
老太自顾自钻了进去,在里面向外喊:“想活命,就进来吧!”
孙导游对大家说:“这就是方舟岭通往船尾的地方,也是我们逃生的唯一出路,大家进去吧!”
然后,他首先钻到了洞里,取出一支火把,探出身子,把火把插在洞口。
大家借着光亮依次进入洞穴后,老太便要求导游清点人数。
洞中顶部挂了一排古式的宫灯,在昏暗的灯光中,地面上影影绰绰地显现着诸如石凳、石桌等日常用具,洞壁上则隐隐约约地有藤蔓缠绕,还有一些古画和石雕。
“一共四十三人。”孙导游向老太汇报说。
“钱带来了没有?”老太问。她苍老的面颊上显露着冰冷和诡异的神色。
孙导游向大伙使了个眼色,游客们纷纷掏出成沓的纸币递向老太。
“刚才让你们在景点购物,你们说没钱,现在个个都是大款了!”孙导游对大家抱怨说。
但老太面对大家递来的钱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是不是嫌少?我这有卡,密码是情人节后六位。”一位男子掏出了一张银联卡给老太。
老太脸色一冷,转过身去说:“再有一个时辰,这个洞也会被淹没,看来,你们只能死在这里了!”
李啸迎上前去,对老太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一个老人家,心肠怎么这么毒?“
“哼哼,没有我要的东西,你们就都死在这里!”老太背身而立,头也不回地说。
李啸正待要继续说什么,王如丝纵身上前一把把老太的身子扯过来,怒气冲冲地对着老太说:“好,要死大家一起死!”
“哈哈!漂亮姑娘,你风华正荗,而我老太已风烛残年。你陪我死正好黄泉路上不寂寞,对老身来说最合适不过。——何况,老身早已是死人,不怕再死一回!”
老太话音未落,洞中的宫灯一灭一明之间,大家惊恐地看到,老太已化为一具骷髅,只有两只眼睛闪闪地发着蓝幽幽的光。
王如丝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回退。
正当人们惊魂未定之际,老太却又恢复了原身,冷笑着望着大家。
孙导游忽然明白了什么,赶忙在包裹里掏出些东西给她递过去,说:“老人家,您别装神弄鬼地吓唬大家了,您是不是要这个?”
老太的眼神里终于闪现出满意的光亮,挤出一丝笑意,接过导游递过的纸钱数了数,说:“钱有点少了,只够二十个人的。”
“那怎么办?”导游皱起眉头问。
老太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崭新报纸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借着灯光一齐涌向导游,看那张报纸的内容。
报纸的头版头条上有一幅血淋淋的画面,一辆大巴从山路上滚落山涧,地面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断臂残肢的尸体。而那辆大巴的车牌号像一道刺眼的闪电直击向众人的心扉,正是尾号67的、大家所乘的大巴!
“不会是套牌吧,我们没死哦,这报纸搞错了吧!”有位游客摸着自己的脸说,他在测试自己是不是死人。
“报纸不会有错,67号大巴上的旅客全部遇难。老身给你们二十人提供一次再生机会,至于你们这四十三人,只有二十人可有机会去舟尾逃生,这由你们自己决定。而剩下的二十三人,就要陪老身一同去黄泉路了。”
老太此话一出,大家不由一阵紧张,空气似乎骤然凝固了。人们之间不由拉开了距离。
“大家别慌,不要听她的胡言乱语,她是骗人的!”王如丝指着老太对大家说。
但这时,一股水流自洞口涌了进来,冰冷的水打湿了人们的衣衫,很快积水就没了大家的脚踝。
“还有十分钟,这个洞将被淹没,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共同死;二是让二十个人逃生!现在大家列为两队,死人队伍站我这儿,活人队伍站导游那儿!”老太似乎失去了耐心,催促着大家。
“我老了,把命留给我孙女儿吧。”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到老太身边对她说,“大姐,我陪你在这儿等死,放我的小孙女儿一条生路吧!”
老太瞅了瞅正哭叫着向她的奶奶狂奔来的一个三四岁的水女孩,伸手挡住了小女孩说:“听你奶奶的话,到活人队伍中去。”
孩子的奶奶狠狠心把小女孩使劲推到了导游身边,导游紧紧抓住挣扎着哭闹的小女孩儿对大家说:“快点分队,要不来不及了!”
于是人群乱成一团,大家都死死地抓住导游或是紧紧地贴向他,生怕进入死人队伍。
而张景阑冷笑了一下,缓缓地举步向老太走去。
“恶老太,我用我的命换那个高个儿女孩儿的命,你看好了。”张景阑这话让导游听到后,他把于傲姗撤到身边。
于傲姗则扭动了身子挣脱开后,跑到了张景阑身边说:“一起去死!别想丢开我!”
张景阑叹口气说:“你在家好好待着多好,非要跑出来,眼看把命都要丢了!”
正说着,又有几个人加入了死人队伍,其中有王如丝和李梦瑶。
张景阑不由叹息着望着她们青春、姣好的面容说:“你们这样真是有点可惜了。”
王如丝笑笑说:“没事儿,大家一起做个伴儿!”
这时,孙导游走过来,把于傲姗和张景阑唤到旁边,拿出了在保安那里截获的手机,给他们看了一张图片。
这张图片上67号旅游大巴失事的画面,只见于傲姗自山路上坠落后,身体躺在河岸边,头部磕在一块巨石上,血流如注,长长的黑发被染成了红色,脸色苍白如雪。
两人惊讶地问:“孙导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孙导游说:“别问了,早作打算吧!”
眼看十分钟就要过去,水流来断地涌进洞中,已经深至齐腰,可死人队伍里只站了十二个人,还远远不到二十三人的目标。
更怪异的是,李啸和一个两鬓染霜的、头带礼貌的六十岁的男人不归属任何队伍,他们俩个倚在洞壁上悠闲地吸烟,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这场悲情的闹剧。
水位继续上升,直至人脖颈处,人们互相搂住,以稳住身体。小孩子则爬到大人肩膀上,拼命露出嘴来喘息。
“看来靠大家自觉分配是不行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是生是死自有定数,祝大家好运!”在老太说话间,一股激流涌进洞内,把洞里所有人一齐淹没。人们最后见到的是老太的一张狰狞的笑脸和象利箭一样逼向眼珠的飞舞的冥币。
这冥币突然聚拢起来,凝聚成一道刺眼的光茫,大家定睛看去,原来,那是阳光。
于傲姗发觉自己在大巴车上,正端坐在张景阑的身旁,大家都回头用惊异的目光看她。
她问张景阑:“为什么大家都看我?”
张景阑回答说:“刚才导游问大家想不想到方舟岭的船尾去看看,人家都说不去,只有你说要去,净瞎胡闹!”
这时司机回过头来看了于傲姗一眼,她大声喊:“看什么看,小心前面!”
但已经来不及了,司机再回身打方向躲三轮车时,大巴失控,撞在山路边的树上。车子左前轮卡在两颗树之间的夹缝中,巴车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坠下山谷。
司机回过头对大家说:“别慌,别慌,这情况好象是刚刚经历了一次,放心吧,车子不会掉下去的!”
大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张景阑紧紧抱着于傲姗说:“我明白导游为什么给我们看那张照片了……”
顷刻间,大巴的的车轮终于挣脱了树干的羁绊,沿着闪击向山谷深处滚落下去,沉入了湍急的河流中。
于傲姗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河岸上,而自己的脑后是一块山脚下的巨石,她心想,这下完了,和照片上的情景一样,便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后脑,想来毕竟是一把鲜血。但奇迹发生了,一条胳膊垫在了自己的脑后,把死神硬生生地挡开了。
于傲姗看到张景阑躺在自己身边,昏迷不醒但呼吸均匀,而且面露微笑。
于傲姗忍住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来,猛烈地摇晃着张景姗说:“景阑你没事儿吧,快醒醒!”
张景阑突然被惊醒,咧着嘴说:“慢点儿,小心我胳膊。”然后他翻起身来,审视了一下于傲姗的头部说:“真不错,这次幸亏没有磕着头,孙导游的照片救了你的命。”
然后两人向河面看去,大巴车只露着一小截车头,正在缓缓下沉。湍流中有几具尸体浮浮沉沉。一些幸存者也缓缓站起身来,有的眺望着河面,寻找着亲人和朋友。有的忙着对伤者施救。
这时,张景阑看到王如丝跑了过来,她除了头发有些散乱外,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你的胳膊怎么了?”王如丝关切地问着,接着,她吩咐张景阑坐下,仔细地察看着他的伤情。
“怎么,你懂医术?张景阑不太放心地忍受着王如丝对自己伤处的扭捏。
“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幸好,你的胳膊没断,只是一些挫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早春的气湿及到夜间便显露出它冷峻的一面。大家在河中沉没的车中匆匆找出的衣物还没晾干,只好靠一堆篝火来暖冰冷、疲惫的身躯。
人们在冰冷的星光下分享着食物,迷茫、忧伤的气氛笼罩在大家的情绪中。
只有几部手机还能正常使用,人们发现它们没了信号,大家猜测着,可能是因为洪水冲坏了线路,明天就会好了,等太阳再次升起,会有救援对过来带他们离开这个荒山野岭。
大家互相清点了一下人数,四十三人中,只幸存了二十人,连孙导游也不知去向。“二十”这个数字似乎能勾起大家一丝回忆,但这回忆象一道微弱的火苗,只一闪之间,便被这旷野凛冽的寒风熄灰了。大家记忆中出现了一个断层,依稀可见,但又是遥不可及。
除留三人轮流值班外,在火光的映照和温暖下,大家都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