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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拿真凶挑战少林-72-棍阵

当太平山庄众人来到少林寺山门之时,只有福刚和两名知客僧在场,这让龙啸海有些惊讶:那些看热闹的和少林寺的武僧们都去哪儿了?

不过,龙啸海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只是皱了皱眉,便恢复了平静。王本草走到龙啸海身边道:“此人便是少林武僧团的团长福刚,弟子曾在松鹤观击败过他。”

龙啸海点了点头,走到福刚身边五尺处,朗声道:“太平山庄庄主龙啸海前来拜寺,请道胜大师出来说话!”

福刚合什道:“少林武僧团福刚,见过龙庄主。我奉方丈之命,在此迎候。武林各派已在少林大校场,请贵庄诸位随我前去。”

龙啸海心道:“原来如此。看来是真想与我太平山庄硬碰硬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嘴上冷冷道:“好,请带路!”

福刚领着龙啸海一行进了山门,一路向北,绕过大雄宝殿之后,转向西去,出了少林寺西门,沿着山道继续西去,来到了塔林与寺院之间的一片空地。塔林是少林历代高僧圆寂后的葬身之所,少林寺立寺已有近五百年,所以塔林也颇为可观。王本草虽然早就来过少林寺,但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塔林,心中多少有些震憾和崇敬之意。

但更令王本草感到震憾的,是此时的大校场。不愧是少林寺的大校场,东西长逾五十丈,南北也有三十余丈,总体呈扇形分布,环绕一道平缓的山坡而建。坡上建有石台,有石阶向下通达。少林方丈道胜正立于石台之上,俯视大校场。

校场之上,靠近石台的位置,清风观和柳家堡的两帮人马分立两旁,玉成子和宋世雄都亲自到场。清风观一侧,隔了数丈处,松鹤观新任观主长青子携本门弟子肃立;又隔了数丈,则是甚少露面的逍遥派水月观弟子,为首一人竟是个道姑,这让王本草有些诧异;汇通山庄则紧随水月观而立,两位少庄主都在,且与水月观诸人靠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柳家堡一侧,柳铁城、柳长生父子俱在,柳长生时不时往旁边张望;王本草顺势望去,与柳家堡众人相隔丈许,正是宋世雄、宋世杰兄弟率领的宋家庄众人,人数比起柳家堡只多不少,宋氏三兄妹全部到齐,宋月依然女扮男妆,但王本草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心跳得厉害;宋家庄之下,五丈开外处,又有两帮人马,一帮用刀,一帮用剑,靠得比较近,却把目光聚到了对面的汇通山庄身上,王本草推测这两帮人马应该是天圣教与天灵教,汇通山庄的世仇;再往下,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王本草依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群人数虽然只有五人却个个显得异常强壮的,正是金刚寨人马,别的人可能认不出来,刘三宝却是不可能忘记的。

王本草再往校场外围看去,汇通山庄和金刚寨众人之侧,零零碎碎地又站着更多的人,三五一伙,胡乱排列,不知说着些什么。

王本草正看得出神,身旁的毕雪剑忽道:“那个女扮男装的就是宋月吗?气质不错,但脸面……”王本草又看了一眼宋月,恰好与宋月四目相对,不过他没敢打招呼,而是连忙转头,对毕雪剑道:“她故意在脸上抹了东西,遮美。”毕雪剑闻言一愣,皱眉道:“遮什么?”王本草心头一寒,担心师姐因此对宋月不利,连忙道:“她脸上有斑,要遮一遮。”

毕雪剑正想再问,忽听龙啸海朗声道:“久仰少林寺威名,今日到访,果然别有气象。”

道胜合什道:“久闻武林新秀太平山庄锐不可当,今日一见,确有几分实力。”道胜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两圈,最后落在了王本草身上。

龙啸海道:“到底有几分实力,试试就知道了!”

道胜冷哼道:“少林寺立寺五百年,想挑战少林寺的每年都有一大把,但老衲尚未听说有谁成功过。今日天下英雄俱在,正好做个见证!”

龙啸海沉吟道:“五百年吗?真的够久了,可以变一变了。今日天下英雄俱在,正好做个见证!”

道胜冷哼一声,道:“净嗔师侄是本寺的栋梁,他犯了错误,我也很自责。我已罚他面壁十年,痛思己过。还望龙庄主看在佛祖的面上,饶他一回。人死不能复生,龙少爷的尸身,我已从净嗔口中逼问出来了,现已为庄主取来。”道胜说着,佛手向旁边一指,赫然是口漆黑的棺材。

龙啸海脸色一沉,便欲向前查看。毕雪剑一把拽住龙啸海,道:“师父,还是我来吧?”王本草见状,拦住毕雪剑道:“还是我来吧?”毕雪剑看了王本草一眼,道:“那就咱俩一起来吧?”王本草没再坚持。

二人缓步走到那口棺材旁边,王本草抽出怀仁刀,在上面的棺材板上拍了拍,不见异样,转而从棺材板突起的一头向上一挑一推,那看起来足有二百斤的盖板便跳了起来,后退了一半,悬在棺材之上。毕雪剑屏住呼吸,向里面望了望,只看到一具无头男尸,衣服正是龙镇东常穿的式样,浓浓的尸臭令周围的少林弟子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仍然忍不住掩鼻。

王本草和毕雪剑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退后,然后向龙啸海点了点头。龙啸海黑着脸走了过去,从皮靴中掏出一把匕首,在那无头男尸后腰上挑开一块衣服,露出了一个红色胎记。龙啸海怔了一怔,忍不住吸了口气,被那尸臭味薰得踉跄倒退,然后连忙吐出一口浊气,甩出匕首,插入土中,道:“确实是我那苦命的孩儿。道胜大师,你这份情我记着了。少林寺若能将杀人凶手交给太平山庄惩办,我龙啸海保证今日不动少室山一砖一瓦。”

道胜慈祥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上前一步,道:“举手之劳,龙庄主不必客气。佛家有好生之德,我若把净嗔交给你,势必性命不保。所以,今日就算赌上少林寺五百年的威名,我也不能让你把他带走。他在我这里,也只是比死好上一些,我只是想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罢了,龙庄主何必苦苦相逼呢?”

龙啸海冷笑道:“有些人可以给机会,有些则不可以。鬼见愁在江湖上作恶多端,方丈如此护短,只怕引来江湖非议。”

此言一出,校场上各家各派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有的同仇敌忾,有的冷嘲热讽,有的冷眼旁观,还有的热切期待。

道胜决然道:“龙庄主所言,虚虚实实,难辨真假。净嗔唯一承认的,就是杀了龙少爷,虽然他没有说原因,但我看得出来,他这么做不是没有理由的。或许,龙庄主知道原因?”

龙啸海一愣,自然想到了鬼见愁在他寿宴当天捎给他的那封信。是的,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让鬼见愁不但知道是幽冥教杀了白老头,而且还知道了幽冥教与太平山庄是一家!如果这个推测属实,那太平山庄的这个大秘密,到底有多少教外之人知道?还有,是谁泄露了秘密?王本草?龙啸海内心突然无法平静下来。因为最有可能泄露秘密的,就是王本草——他与鬼见愁接触过!

道胜见龙啸海脸色阴晴不定,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净嗔虽然杀了人,但显然是有原因的。如果真让太平山庄把人带走,少林寺颜面无存不说,也会让净嗔冤死。所以,不论如何,要保护好净嗔。

“龙庄主,老衲亲自护送龙少爷的棺材下山,你看如何?”道胜有心保护弟子,说起话来反而更加谦恭。

龙啸海决然道:“不必了。我儿的死与大师无关,也无须赔礼。今日如此阵势,足以表明我太平山庄的态度。大师如果不愿意交人,那就请划下道来吧!秋高气爽的,正适合打架!”

道胜道:“龙庄主,你们非要逼死净嗔不可吗?”

龙啸海哼道:“不是逼死,是我亲手宰了他!请大师划下道来,我太平山庄若输了,从此不踏上少室山,也不再找鬼见愁索命;若是少林寺输了,就请交出杀人凶手,看在大师帮忙找到我儿遗体的份上,我们不为难少林寺。不知在场的各家各派以为如何?”

距离少林方丈所立的石台较近的各大门派家族,闻言都暗暗点头,后面的小门小派有的离得远了,听不清楚,只听到龙啸海问以为如何,于是一片声地叫道:“怎么还不打?”“怎么这么磨蹭?”“快动手啊!”

道胜叹了口气,道:“太平山庄来的人太少,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你们出几人,我们出几人,一场定胜负。如何?”

龙啸海笑道:“不是我狂妄,一对一的话,不论打群架还是单打独斗,少林寺恐怕都还不是对手。我出个主意吧!三局两胜,第一局,我太平山庄只出三人,对战少林十三棍阵;第二局,太平山庄出十八人,对战少林一百零八罗汉大阵;如果还有第三局,那就太平山庄出一人,对战少林寺一人。”

道胜亦笑道:“这个便宜,少林寺占得也太多了。就算胜了,也不光彩,只怕不妥。”

福刚闻言,连忙凑到道胜耳边言语了几句,道胜闻言,眉头大皱,盯着王本草看了良久,方点头道:“好吧,就依龙庄主所言。来人,请出少林十三棍阵!”

道胜话音方落,以福刚为首的一众棍僧便迅速冲入大校场中间,眨眼之间站成两行,前七后六,齐声高喝,列阵以待,显然训练有素。如此迅猛的列阵,不但引得太平山庄诸人侧目,也令在场的各门派哗然。

海砂帮姜玉郎瞥了一眼旁边的黄河帮帮主高进,感叹道:“少林寺不愧是武林第一门派,底蕴深厚,又兼以逸待劳,这下可有看头了。”高进也似自言自语,道:“听说太平山庄与海砂帮在谈合作,定然是希望太平山庄胜吧?”姜玉郎道:“静观其变吧!”

永安县罗府新主罗人凤望了一眼旁边的刘三宝,冷冷地道:“刘兄,金刚寨只怕没有这等利落的阵势吧?”河洛双雄死后,罗府与金刚寨起过一次冲突,罗府吃了亏,虽然后来知道是有人冒名刘三宝杀了河洛双雄,但罗人凤对金刚寨仍然怀有敌意。刘三宝倒不在乎,冷笑道:“本寨的实力,至少不是你罗府所能相比的。”罗人凤被一阵揶揄,脸皮一阵抽搐,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由于毕成和王正义都不在身边,龙啸海只好与张志翔、封德仁、王本草、张游龙等商议对策。虽然事先早有准备,但到了少林寺,却也不免有些忧虑。少林十三棍阵是少林寺的成名武学,不但每一名棍僧武功了得,众人合力出棍,更是势不可当,难有敌手。这第一次交锋,事关荣辱和后面的士气,虽然不能实力尽出,但双方显然都会派出最强阵容,以期旗开得胜。龙啸海早在太平山庄时,就与毕成和张志翔商议妥当,第一场由张志翔、张游龙和王本草出战。但看到十三棍阵的气势之后,隐隐有些担心,想自己亲自上阵,替下张游龙。但不论左右护法、众分坛坛主还是各亲传弟子,都不同意,理由也很简单:庄主身份特殊,首战不宜出场。龙啸海眉头不展,最终是王本草的一席话令他宽了心:“庄主且放宽心,十三棍僧中,最厉害的应该就是福刚,我与他交过手,知道深浅;其余诸僧单打独斗都不足为虑,只要控制好了不要让棍阵发挥威力即可。”

张志翔想起王本草与福刚在松鹤观的那场拼斗,亦点头道:“王贤侄的话有道理,师兄大可放心!”

龙啸海点了点头,忽然朗声道:“道胜大师何必如此心急?虽然是挑战,但总得讲点儿规矩吧?总不能就这么开打吧?毕竟刀剑无眼,若是无端让宝刹染血,只怕反而是我太平山庄的罪过了。”

龙啸海这话说得极有水平,一方面提出了这场比武还漏了规矩没言明,但另一方面又暗指太平山庄要让少林棍僧血染山寺,这是从言语气势上压了少林寺一筹。

道胜哼道:“规矩自然是要立的,否则别人要说我少林寺恃强凌弱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木棍不易伤人命,就请太平山庄也用不开锋的刀剑吧?至于输赢,如果没有一方主动认输,那就拼到某一方全部倒地不起吧!”

龙啸海道:“输赢的规矩立得好!但我山庄弟子惯用刀剑,若不用开锋的兵器,显然是在兵器上吃亏了。这第一场嘛,不如这样,我方三人,两人兵器开锋,一人不开锋,且保证不伤少林武僧的性命,您看如何?”

道胜望了望福刚,见福刚点头,叹了口气,道:“好吧,龙庄主可要言而有信!”

“这个自然。”龙啸海说着,转身对张志翔父子和王本草道,“你们谁用不开锋的兵器?”

王本草道:“弟子可以。”

龙啸海皱眉道:“你出山时间最短,实战经验最浅,不开锋能行吗?”

王本草早就与二爷爷王震岳商量妥当,这次挑战少林,一定要大出风头,以便为迎娶宋月积累资本。首战少林十三棍阵,难度不大,赢了也不能凸显自己,真正的大戏是在挑战少林一百零八罗汉大阵上。因此,不用开锋的逍遥刀,反而更能显出自己的本事。所以,面对龙啸海的疑问,王本草毫不犹豫道:“我能行!”

龙啸海望了望张志翔,张志翔点头道:“我看也行。我还是更擅长用剑,小龙更不用说了。剑若不开锋,杀伤力将会大降,刀还能有点儿用。”

龙啸海点头道:“那就这样吧!这一次有点儿托大,你好好指挥,务必旗开得胜,拿下第一局!”

张志翔抱拳道:“师兄只管放心!”

龙啸海带着太平山庄一众人物直接站在离少林寺众人所立平台最近的地方,然后向着大校场中央福刚等人所列阵的地方一指,高喝道:“去吧!”

张志翔一刀一剑,皆开锋;张游龙一把游龙剑,亦开锋;王本草只拿一把未开锋的怀仁刀。三人并排前行,张志翔居中,张游龙居左,王本草居右,缓步向十三棍阵走去。距离尚有五丈远时,张志翔停住脚步,张游龙和王本草自然围拢过来,背对着福刚等人的棍阵,同时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张志翔低声道:“这个棍阵只怕不简单,我们先正面佯攻,试试深浅;如果不能突破,听我‘品字阵’号令,王本草继续正面诱敌,我与小龙两侧袭扰;实在不济,就各自为战,各个击破,但千万不能陷于大阵中,只在阵的边缘游走。”张游龙和王本草皆点头同意。

张志翔拔出多年未出鞘的“天凤剑”,向棍阵一指,快步向前;张游龙的游龙剑、王本草的怀仁刀也分别出鞘,指向棍阵。三人步伐一致,转眼便冲到了阵前。

“守!”福刚大喝一声,棍阵开始变化。原本每名棍僧是将棍拄在地上的,此时却一律双手握棍,双臂弯曲,棍身平举,前排七人与腰同高,后排六人插在前排两人间隙中,与肩同高,乃是长短相辅、上下相应的阵势。

张志翔被棍阵的整齐之势搞得心头一震,脚下微一迟缓,随即怒喝道:“上!”

王本草第一个冲向阵前,举刀斜挑,直对棍阵左侧两人;张志翔剑光闪动,将中间三名棍僧笼罩在剑气之中;张游龙一剑刺出,直取棍阵最右侧一人。这三人其实是两个佯攻,一个实攻,但气势上却是实攻的张游龙最小。

“啪啪!”“啪啪啪!”“啪啪!”不论虚实,太平山庄三人的第一波进攻全部被拦了下来。

“后攻!”不待三人施展第二波进攻,在福刚的命令下,“嗖嗖嗖,嗖嗖嗖!”棍阵后面的六名棍僧已经借机发动了攻击,逼得张志翔三人狼狈退回。

“再来!”张志翔自然不会因为第一次的受挫而动摇战心,一声大喝,再次杀入阵前。张游龙与王本草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面对一个陌生的阵法,最好的突破方法就是多试,试出其中的奥秘和漏洞。

“后守,前攻!”福刚再次发令。后面六棍收回,取守势;前面七棍也收回,但随即刺出,封住了太平山庄三人的前进之路。棍长而刀剑短,张志翔三人却不畏惧,竟同时突破了前排的攻势,就在三人准备原地制敌的时候,后排的六名棍僧不待福刚下令,再次出棍。张志翔三人不得不改攻为守,迎接第二波攻击,虽然最后都成功化解,但却失去了进攻的机会,又一次被逼出了阵外。

张志翔面色凝重,道:“品字阵!”他说这话,自然是准备让王本草正面佯攻,他与儿子两侧袭扰。令人欣喜的是,福刚并未下令拦截,张志翔父子成功来到了棍阵的背后。

不过就在张志翔准备下令进攻的时候,福刚那讨厌的声音又道:“四五四变阵!”随着福刚一声令下,原来的前七后六阵型,变成了前后各四、中间为五的新阵形,以应对太平山庄的品字阵攻势。

张志翔一咬牙,道:“速战速决!”带头朝一名棍僧刺去,在成功躲过这名棍僧及两侧的攻击之后,突然刺向最外侧的那名棍僧。那名棍僧刚刚向张志翔出过一棍,不及收回,一棍扫出,与张志翔硬碰了一记。张志翔却借力向另一侧平扫,直取第一次出剑时正对着的那名棍僧的咽喉。那名僧人棍身一横,挡住了天凤剑。张志翔正欲持剑横削,取那僧人五指,不料与他相对的四名棍僧中离他最远、一直不曾出手的那名武僧突然出棍,直刺张志翔面门。虽然齐眉棍不比刀剑刺人厉害,但若被击中,至少也是皮开骨裂之局。张志翔无奈之下,只好后撤,却被已经缓过劲儿来的自己左侧的那名棍僧一棍击中左肩,受了轻伤,踉跄倒退出阵。

张游龙同样不妙。他的步法是父亲所传,但由于张志翔后期开始练通天刀法,改变了剑走灵动的路子,改为刀行霸道,所以在步法上,反而是张游龙青出于蓝。他进攻的是与父亲张志翔对称的棍阵另一侧。由于步法更加灵活,张游龙的活动范围更大,出手也更迅捷,只是连出十余剑,皆被棍阵中的四人挡了回去。直到看到父亲受挫退后,才放弃继续进攻,也退到了一旁。

在张志翔父子不断尝试突破的同时,王本草在正面迎战以福刚为首的五名棍僧。福刚统揽全局,居中而立,并不轻易出棍,但却威压十足,令王本草倍感压力。若是手握逍遥刀,他有信心三下五除二将这眼前的五根木棍削断,但现在手里拿的是怀仁刀,自然不可能削得断,只是刀法本就以砍削为利,所以王本草依然采用左砍右削的刀法,双手握刀,突入阵中。每一刀下去,虽不能削断木棍,却足以将棍子震开,将握棍之人的手臂震麻。可惜的是,他的刀一次只能震开一根棍子,还没等到他腾出力气出招进攻,五人小棍阵的第二轮攻击又汹涌而至,逼得他不得不弃攻转守,苦苦支撑。看到张志翔父子撤到了一旁,其余八名棍僧却不追击,王本草有些惊讶,也连忙抽身而出,站在一旁观察着,思索对策。

张志翔收起天凤剑,拔出了天凤刀。天凤刀出自青州锻造名家之手,虽然没有出自宋家刀铺的逍遥刀那样有天外陨铁相融,但百锻成钢,依然是柄宝刀。张志翔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缝,天凤刀一指,沉声道:“再来!”

王本草心头一动,已有了计策。张志翔依然按照原来的方向朝棍阵发起攻击,只是张志翔的风格一下子由灵动变为霸道,强行突破,向棍阵的一角发起猛攻。张游龙自然知道父亲动了真怒,所以这次冲击棍阵,张游龙也没有急于后退,而是凭借精妙的步法全力周旋,尽量把棍阵的一部分力量牵制住。王本草改变了从中间攻击的方略,改从张游龙对面攻击,以避免同时面对5名棍僧轮番攻击的不利境地。如此一来,先前的颓势立时不见。

由于王本草的靠近,使得抵挡张游龙的四名棍僧也感受到了压力,无法全力攻守,只数招之间,便已有一名棍僧手臂受伤流血。王本草由于偏攻一侧,原先有五名棍僧够得着王本草,此时却只有四人够得着,其中一个还是要统筹全局的福刚。王本草与张游龙形成了夹击之势,自己的压力也减少了,很快震飞了一根棍子,直到福刚将另一名清闲的棍僧调过来围攻王本草,又让那名丢了齐眉棍的武僧去捡棍子,形势才再度缓和。张志翔依然与原来的四名棍僧对战,虽然换了刀,走霸道路线,但他毕竟不像修炼过蛙行术的王本草那样膂力强横,所以反而不如用剑时那么潇洒,虽然左突右冲,看上去勇猛异常,其实只能缠住四名棍僧,根本不能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偶尔力竭或大意,还要挨上一棍。龙啸海在高处盯着大校场上的局势,见这一回太平山庄总算没有速退,心中略感安慰,特别是看到张游龙与王本草一度占据优势之时,已有些喜形于色。

此时的少林寺与太平山庄已陷入以一敌四的割据战,张志翔已被四名棍僧包围,苦苦支撑;张游龙与王本草靠得较近,虽然也是以一敌四,但互相之间有一种各自为对方减少压力的默契,反而斗得轻松,八名棍僧被张、王二人逼得时聚时散,总是无法实现包围,福刚几次发令,却根本跟不上张、王二人无声的默契。就连王本草自己都没有想到,此时会与张游龙如此默契。

但这样的局面只持续了很短时间,那名去捡棍子的武僧已经取回棍子朝王本草处赶来。王本草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更加清楚如果再加一名棍僧,眼前的僵局必然会被打破,太平山庄将再次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于是,他看了张游龙一眼,喝道:“给我顶住!”说着,瞬间运起先天真气,催动全身内力聚于刀身,迅速在周围扫了一圈,撞上了包括福刚在内的六名棍僧的齐眉棍。按照常理,王本草这一扫根本不可能最终完成,最多扫到第三根棍子时,就会因为力量不足而被棍子格回。但王本草这一扫,却以常人不可思议的效果展现出来:六根棍子有两根被击落在地,包括福刚手上在内的另外四根虽然勉强被拿住,却也将四名棍僧震得手臂酸麻,一时无力再出手。

借着六名棍僧受挫的时机,王本草迅速后撤,转身一招蛙行术,猛地高高跃起,直扑那名刚捡回棍子的武僧头顶。那名武僧原来还准备给王本草一个背后偷袭,不料王本草却突然发威,还奇迹般地从天而降,惊得那武僧只有高高地将齐眉棍横举,以抵挡王本草从天而降的强大攻势。

王本草在空中的时候,已经再次运起了先天真气,将全身内力聚于刀身,所以他从天而降、自上而下的这一击,不但借用了他的体重,还用上了全身的内力,威力足以裂石开碑,齐眉棍虽然是月白腊杆做成的,十分坚韧,却也支撑不住。只听“咔嚓”一声响,齐眉棍从中折断,怀仁刀直接斩在了那名武僧的肩头,痛得他“啊”地一声惨叫。王本草当然不会给他逃跑的机会,欺身向前,飞起一脚,当胸将其踹飞!当王本草听见脚下传来胸骨断裂的声音后,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名武僧已经失去再战之力了。

王本草重伤这名去捡棍子的棍僧,只是眨眼之事,原本与他缠斗的包括福刚在内的几名棍僧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收工了。福刚见己方已有一人重伤倒地不起,也十分震惊,大喝道:“三三六,各自为阵,速战速决!”说着,带头冲向王本草。

王本草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福刚会改变战术,分散对敌,这样恐怕并不能发挥少林棍阵的最大威力。因为如果他们只列阵防守的话,太平山庄三人虽强,却也很难破阵;但如果他们开始进攻,棍阵擅守的优势就丧失了,太平山庄反而有了机会。只是这个并不难发现的道理,福刚难道不懂吗?为何还要分散开来呢?

王本草很快发现,十二名棍僧分成了三个小阵,福刚为首的三人对付王本草,另外三人对付张志翔,剩余六人则将张游龙团团围住!

他们这是要各个击破,而且第一个目标选的恰恰是看上去最灵活其实最不耐苦战的张游龙!一旦张游龙被打倒,剩下的二人自然很难再有胜算。如此看来,福刚的策略并不冒险,反而十分高明。

“小龙小心!”张志翔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大喝一声,发力猛攻,企图冲到儿子的战圈。但少林棍阵虽然只有三人,若要与张志翔硬拼未必能胜,但要防守和拒止却十拿九稳。张志翔冲了四五次,挨了十余棍,也没能冲过去。

张游龙原本见到王本草重伤一名棍僧后,心中大喜,也准备趁机杀伤一人,不料原来四人围攻自己的局面突然变成了六人,直接将自己彻底围在了战圈之中。好在己手上的利剑和诡异的步法配合起来鬼神难测,已经让好几名棍僧吃了亏,众僧忌惮他的剑法,不敢冒进,只一步一步逼近,企图一点点绞杀他。张游龙看出不妙,几次想突出战圈,却是孤剑难敌六棍,挨了七八棍也没能冲出包围圈,只能凭着步法不停地变换方位,左突右冲,避免被六棍僧一招打倒,但形势已然十分危急。

而王本草这边,福刚三人与阻拦张志翔的三名棍僧一样,并没有将王本草围住,而是在他的面前立了个品字阵,显然意在拦阻而非围攻。王本草没有急于出手,而是观察张志翔与张游龙的战况,并且很快发现了张游龙已经十分不妙。

龙啸海看着眼前的形势,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如果他把张游龙换下来,定然能够撑住六棍僧的围攻,待张志翔或王本草突破拦阻,便能反败为胜。但张游龙擅长的是突袭而非苦战,剑的力量远不能与刀相比,所以一旦无法突破包围,则必败无疑。张游龙若败,则第一场比试基本就输了,儿子的仇能不能报也有些悬;更严重的是,张游龙若败,必然重伤,则一年半载之中,幽冥三使就只有两使可用了,这还是在假设王本草不会受伤落败的情况下。这样的损失,不是现在正处于变革中的幽冥教所能承受的。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福刚冷冷地对王本草说道。

王本草望着苦苦支撑的张游龙,内心也在苦苦挣扎。张志翔一家一直与他作对,阴谋阳谋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萧红怡那尖锐如破锣般的嗓音,王本草听着就厌烦。自己完全可以假装被福刚困住,让张游龙重伤倒地,以解往日之恨。但王本草内心深处却是正直善良的,平日里与张游龙毕竟还有些交情,特别是张游龙介绍的那位温如初,更是他相亲相过的最好的姑娘。这份情,他没有忘。虽然击杀海砂帮帮主楚人杰的时候,王本草已经帮过张游龙一次,但此时事到临头,王本草又禁不住心软。他想到二爷爷叮嘱他要在少林寺一战中扬名,此时对付十三棍阵,虽然胜了也没什么大名可扬,但若以非常手段胜之,却也未必不能立威。

一番挣扎之后,王本草有了主意。他的刀法并不十分高明,但内力却远超常人,将内力与刀法结合,正是一直以来他在尝试的,今天正好可以试试威力!王本草的先天功早就练到第二层了,形成了气海与膻中双气核,真气可以随意通达四肢。但想要触摸到第三层——内力外放的境界,却是完全找不着门道。但王本草隐隐觉得,借助兵器可以加速突破第三层,虽然不是真正的内力直接外放,但也应该会产生惊人的威力。

于是,望着福刚三人严阵以待的架势,王本草诡异一笑,双手握刀,手掌和十指充分与刀柄中与刀身一体的钢柄接触,先天真气在两大气核的催动下,迅速灌注刀身,接着又将全身内力逐步灌注刀身,并以先天真气不停压缩,直到再也压不动,这才停下。

这一切在福刚看来,只是王本草双手握住了刀柄,缓慢将刀摆到身体右侧,像是要横扫一样,不过隔着一丈有余的距离,这一扫势必抡空,所以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王本草知道,他此刻的双手仿佛握住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充满内力的水柱。现在,他要把这股水柱借助先天真气的压迫和怀仁刀的传导,精确地甩出去,甩到福刚三人身上!

“嘶!”王本草猛地出刀,横扫福刚三人,刀身发出一股刺耳的奇异声响,如同毒蛇出洞。福刚虽然看不出问题所在,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危险,浑身一紧,齐眉棍挡在了胸前。他左右两边的两名武僧却并未察觉,也就毫无动作。

王本草一刀扫出,扫在空处,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惹得一众看客议论纷纷。但声音刚起,却听福刚左右二僧接连惨叫,口吐鲜血,仰面倒地不起!

这一下,大校场上立刻沸腾起来,就连毕雪剑都忍不住对龙啸海道:“王师弟这一招是什么名堂?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龙啸海却皱眉不语。

王本草望向福刚,因为他这一招正对的是福刚,而福刚却好像一点儿事都没有似的。但仿佛王本草的眼光也具有杀伤力似的,被王本草盯了两眼之后,福刚手中的齐眉棍竟然爆裂开来,同时身形晃动,仿佛要倒,一口鲜血冲到唇边却被他强行咽下。福刚知道自己顶住了无形的这一击,且齐眉棍帮了不少忙,心头暗自庆幸,脸上露出不服输的微笑,正想说话,突然脸色一阵狰狞,又一口鲜血涌来,他虽强行咬牙憋住,却没想到这口鲜血来得实在太猛,竟然从两个鼻孔中喷了出来!

王本草望着左支右绌的张游龙,从容从福刚面前走过,淡然道:“你不让,我可以自己走过去。”福刚闻言,浑身颤抖,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感觉自己身上有多处发出异样的疼痛,仿佛骨断肉裂一般,他真怕自己一动,身体要散架。

王本草这一刀的威力,还波及到了张游龙的战圈。一名正要补棍的外围棍僧一声闷哼,险些跌倒,显然已经受伤。由于这一突变,张游龙原本已经准备好挨上的一棍幸运了躲了过去,也不禁望了王本草一眼,却见王本草正缓步向自己的战圈走来,福刚等三人躺下了俩,福刚则像中了邪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本草双手握刀,走得很慢,却给了围攻张游龙的六人以极大的威慑,就连围攻张志翔的三人也仿佛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竟放松了对张志翔的以攻为守。其实,王本草的本意,并不在此,而是因为刚才那威力惊人的一刀扫出去之后,自己突然有一种浑身发虚的感觉,仿佛一瞬间内力尽失了一般。借着缓慢的脚步,王本草加速回复内力。虽然他自己也没有搞清传说中先天功内力外放的具体修炼之法,但刚才这一刀,好像有几分意思似的,只是消耗实在惊人,一招便差点将内力掏空。

当王本草走到张游龙的战圈边缘的时候,围攻张游龙的六人终于分出三人面对着王本草,严阵以待,这让张游龙瞬间轻松了许多,开始了爆发式的反击。

王本草体会着身体的变化,方才慢慢走的这几步,只恢复了一小部分内力,只能支撑自己发挥出通天刀法的威力,却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发出隔空伤人的第二刀了。不过王本草并不难过,反而感到兴奋,因为这一刀不但试出了威力,也扫出了威名,大校场上所有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因为没有人知道王本草已经不能再发出方才那样威力强大的诡异招术了。

王本草不由自主地望了宋月一眼,见到宋月满眼关切,心头一热,一声低吼,配合着张游龙向三名棍僧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张志翔也面露喜色,不再急于突破防线,而是转为击败对手,因为张游龙此刻已经没有危险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原先围攻张游龙的六名棍僧便全部倒地不起,有一位还被斩去了一只手,因为那人打了张游龙三棍,打得张游龙脑袋上鼓了个大包,险些破相。当张游龙与王本草冲向正在与张志翔缠斗的两名武僧时,福刚知道大势已去,大叫道:“少林寺认输!”张志翔父子哪里就肯罢手?一刀一剑,又重伤了两名棍僧。

道胜方丈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道:“太平山庄怎地不守规矩?我方已经认输,为何还要伤人?!”

龙啸海心情大好,朗声道:“方丈大师恕罪,许是斗得兴起,一时没收住,待我回去以后庄规处置。”

道胜咬牙道:“第一场,少林寺输了。十三棍僧先退场再说。”龙啸海也有些担心张志翔三人,于是跟着道:“太平山庄三人也退场。”张志翔等三人率先退出校场;受伤的少林棍僧相互搀扶着也慢慢退场;个别无法行走的,由场外的少林弟子背了出去;最奇怪的却是福刚,在各门派的关注下,迈着极细的碎步,用近乎让人无法理解的缓慢速度向高台处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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