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退下,荆城安与荆南两人默然而坐,一筹莫展。家族内并非没有兽医,作为有驭兽师坐镇的家族,族内也有几头二阶灵兽和十几头一阶灵兽。
作为家族的重要战斗力和资产,家族内设有独立的兽医馆去专门照料灵兽,怎奈介齿兽隐疾日久,且族内并没有有效的针对三阶灵兽的丹药,虽也花重金买过一些灵药,但杯水车薪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以荆家的实力也很难请得动真正有实力的大医师。
许久,荆南长叹一声,“天命如此,你我也不必执着。”话虽如此说,荆南语气中还是满含遗憾。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荆城安心有不甘。
“‘兽元堂’的蕴灵散或许能帮助介齿兽拖延一段时间。”顿了顿,荆南又摇了摇头,“但是,你也清楚,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蕴灵散’价格昂贵。”
荆城安一向刚毅的脸上暗淡了许多,“您老与我父亲千难万险的驯服介齿兽,没想到到我这里竟存活不过二十年,我愧对家族。介齿兽一死,我上丘城荆家一脉重回宗家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荆南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密布,双眼虽不似以前那么明亮,仍充满岁月沉淀的智慧。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偶然听到过外部管事提到过上丘城内有一个老兽医,曾为城主府医过兽,据说手段非常独到,也不知他能不能行。”
“哦”,荆城安原本黯然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苦涩的摇了摇头,“城主府的灵兽最高阶的是一头刚跨三阶门槛的敖狼,即便那老兽医医治的是此兽。可敖狼与我族的介齿兽差了将近一阶,只怕那老兽医也无能为力啊。”
“话虽如此,可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权当碰运气,若真不成也只能说天意如此,是我们改变不了的。”荆南道。
“那便差人请来吧。”荆城安说完,忧心忡忡的走了出去。
……
易空城馒头大汗的蹲坐在熬药的炉火前,一手拿一把扑扇不停的往炉底扇着风,另一只手不时的往火炉内添着柴。老头说了,要把药炉的草药熬成糊状才算完。那么大一炉水,在易空城熬了近四个时辰后终于略成糊状。易空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脸上立刻开了花般出现一条条炭灰。
易空城看着略呈糊状的药糊,满意的点点头,朝屋内另一侧打坐养神的易老看去,脸上立刻有了不满,“老头,我为了熬药,中午饭都没吃饱,还要熬多久啊,你给个准信啊。”
“继续熬,”易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还差火候。”
“哼,这烟熏火燎的,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不想修炼了?”
“你……算你狠,希望这药有效,不然的话,可是要补偿我的,大大的补偿。”
“不就是惦记我的九子碧莲精么,你都念叨了很多遍了。”
“呃,有么?”易空城尴尬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这熬的时间挺长的,呵呵呵。”
“少贫嘴”,易老轻喝一声便不言语了。
在易空城不断的煎熬下,一整炉的草药终于熬成了糊状。此时夕阳西下,如血的阳光透窗斜射进来,打在易空城满是炭灰的大汗淋漓的脸上,泛着异样的红光。
“大功告成”,易空城欣慰的欢呼一声,放下扑扇,手也不洗。径直走到靠墙的案边,一屁股坐下,猛灌了几口水,一手抓过来一张干硬的大饼,咔嚓,咔嚓干嚼起来。
实在是饿坏了,连劈柴带熬药,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将近五个时辰的不间断的熬下来,易空城早饿的前胸贴后背。若不是对这炉药格外的重视,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还真是难以坚持下来。
不时的灌上几口水以缓解大饼的干涩,易空城也不和易老说话了,反正药已经熬成,先休息一下,什么修不修炼,排不排毒,吃饱了再说。
易空城由于咽的快了些,一口大饼噎在嗓子眼,噎的易空城直翻白眼。忽然听到院外马蹄声阵阵,少顷,响起了几声叩打柴门的声音。
是谁呢?易空城随手抓起水壶,一手拿着大饼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面目和善,正在叩打柴门,听到脚步声,便整衣站定。
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荆鹏刚一拱手,就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短衫少年,一手拿着水瓶,一手拿着大饼,满脸炭灰的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说话,表情怪异的直朝自己翻白眼。
荆鹏身为内府执事毕竟见多识广,也不生气,开口道:“在下荆家执事荆鹏,有大长老的帖子来请易老移步府上,有要事相求。”
说完,双手递过来一张华丽的帖子。易空城手不得闲,接不了帖,强灌了一大口水,梗着脖子咽下了噎在喉中的大饼。
“啊,噎死我了。呃,荆家,哪个荆家?”易空城一时没反应过来。
荆鹏略一愣,随即道:“上丘城驭兽师荆家。”心中诧异,这大长老亲自交代自己请老兽医,原想着即便不是什么知名人物,也至少是个门前人来人往的人家。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破败的小院,门可罗雀不说,里面竟出来个傻小子,连荆家都不知道。
易空城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那请帖上印着一方浮印。浮印上一只凌云雕蹲踞在一枝荆棘环上,正是荆家的族印。易空城这才说道:“嗯,里面请。”
说完易空城转身在前带路,荆鹏随后跟入。左右打量了一下院内,虽有一些草药,自己大多认识,并没什么特别的药材,荆鹏不禁暗自摇头。看来族中也是无计可施才要死马当活马医,派自己来请这个老兽医。
来到药室,荆鹏见过易老,说明来意,然互递过请帖。请帖是大长老的亲笔,当时荆鹏还诧异了一番,什么人竟然要大长老亲自书写帖子来请。直到自己见了人,不禁失望。这易老虽看起来是个老成稳重的人,却没有多少高人的样子,只怕是医好介齿兽没什么希望了。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没有露出来。
易老看罢请帖,放在案上,只淡淡道:“今日天晚了,明天再说罢。”
荆鹏听罢不觉内心失笑,今天是怎么了,一个糊里糊涂的小子,再加上一个不冷不热的老兽医。我荆家的介齿兽还没死,难道我荆家的威望已经堕落了吗?竟然随随便便什么人都不拿我荆家当回事了,换做别人,早就诚惶诚恐的跟自己去荆家医兽去了。
荆鹏不得不说还是很稳重的一个人,这也是他能从一个荆家旁系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原因。当下也不恼,只说明日派人来接易老过去,便告辞出去。走出药室,荆鹏不禁摇了摇头。
易空城客气的把荆鹏送出门外,这才回到药室。这可是荆家的内部执事。三大家族的荆家,驭兽师家族的荆家啊。易老头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头,荆家啊,驭兽师荆家,你明不明白?人家看得上你个老兽医,造化啊,你竟然……”
“多嘴。见识短浅的小子,区区一品驭兽师而已,老夫心情好就过去走走,心情不好,荆家家主来了也是枉然。”
院外荆鹏站立在马前,回身又看了一眼简陋的小院,不禁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大长老也有草率的时候啊。这分明就是一个自大无知的老兽医,若是旁人,早唯唯诺诺的随自己去荆家了。这真是自家越当真,对方越拿劲啊。
荆鹏思索片刻,踩蹬上马,正要离去。就看到从南边哗啦走来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为首的是一个面色阴沉的老者,身后跟着十几个年轻人,旁边一人还在向他对着易家小院指指点点。
“二长老,这前面就是那老兽医和那兽医小子的家,院内还有炊烟,必定在家。这次把人拿住,不怕他们不承认是那兽医小子暗中下药,导致锦背猢狼失控才伤了人。”
丁兆山一言不发的大步而行,没能从城巡队手中要到人,并且栽在了一个无名的汉子手上,如今族中震怒,家主如今责令自己将功补过;把‘小医神’拿住,并让他承认锦背猢狼是由他下药导致的,这样的话事情或许还有些转机,不然真没办法给城主府一个交代。
丁兆山一行人阔步走来,小院就在不远处了,随行人等各个摩拳擦掌;一个平民小子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惹到我丁家你就认倒霉吧。
众人忽然看到易家门前有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人。众人也没在意,只当是寻常买药医兽的人。
丁兆山冷眼扫了一眼马上的人,正欲忽略而过,忽然间注意到那马上中年人胸前位置的刺绣,忙定睛观看。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正是荆家的标志——凌云雕。
丁兆山率领众人走到离小院还有七八丈远处,忙止住了脚步,手一抬,沉声道:“停”。
身后众人止住脚步,不解的看着丁兆山。丁兆山打量着荆鹏,他虽然能够看出荆鹏的实力不高,但他仍惊疑不定的不敢再向前走,他拿不准荆家的人到这里是什么用意,难道荆家与兽医易家有关系?若是这样,那就难办了。
见丁兆山盯着马上的中年人看,身后的族人也齐齐看去。丁家众人都认出了丁家的标志,一时间不知如何进退,都把目光投向丁兆山。
荆鹏也注意到了丁家众人,端坐在马上并未马上离开。他也认出了来人是丁家的人,虽然不认识丁兆山等人,也知道他们是严家的附属势力的小家族之人。见丁家众人气势汹汹的站在对面,荆鹏略思量,便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他也听到了丁家锦背猢狼失控的消息,好像与兽医家的这个小子有关。
当下荆鹏就沉下了脸,冷哼一声,“兽医易老一家是我荆家的客人,我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明天我荆家来接人的时候,若见不到人,你丁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荆鹏此举并非刻意维护易老,只因这是大长老的意思,不管易老能不能医好介齿兽,自己的任务还是要完成。若是明天家族内见不到易老,说不得要责罚到自己头上。
说完,荆鹏也不待丁兆山等人回话,一怕座下马匹,扬长而去。丁兆山面色阴寒,盯着眼前的小院,久久才出声道:“走。”
说完转身离去,族中族人立刻跟上,一个个再无来时的气势汹汹,面对荆家的压力,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药室内,在蒲团上打坐养神的易老,双目微启,若有所思的轻叹一声,“明天就去一趟荆家吧,老头我最不喜欠人情。”
易空城此时已洗净手脸,正一脸鄙夷的看着易老,嗤笑一声,“老头,明天带我去荆家吧,听说荆家豢养的灵兽足有上百,我也去开开眼。”
“哼,有本事自己到莽荒之森中自己去见识,那才是应有尽有。”易老淡淡的道。
“你……欺人太甚,明知道我没有实力去不了,还如此说。”易空城简直要爆发了。
“你明白就好,今天用了药,明天你就在家里活动活动筋骨。以后想见灵兽,机会多的是。”易老也不恼。
易空城气哼哼的走到药炉前,把火炉上的药锅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揭去盖子。只见墨绿色的药糊在药锅内铺了一寸来厚,浓浓的药香扑面而来。
易空城拿了一只药勺轻轻的搅拌着药糊,以便让药糊更快的降温。一边搅拌,易空城一边暗暗咋舌,就这么点药糊就要将近四百个银币。
听闻修炼一途,有资源的人家都是以本身修炼为主,以各种灵丹妙药为辅,方能进步神速。易老说过这个药只是用来洗髓伐筋,驱除体内寒毒,在帝国大势力家族中,这些都是寻常必备的药。那些超然的世家豪族,在族中子弟少年之时就便搜各种灵丹、灵草,炼制成各种洗髓伐筋的奇药,以使族内的子弟在以后的修炼中事半功倍。
易空城突然想知道自己用的这草药与易老口中所说的名门望族所用的药,哪个更好些。眼珠一转,“老头,这药糊与你说的世家子弟的洗髓灵药比,如何?”
“若不加九子碧莲精,这药糊就是一滩废物,”顿了顿易老续道:“有了九子碧莲精,也就刚刚看得过去。”
“呃,这样啊。”易空城很受震动,他原以为有了易老的四百个金币一滴九子地莲精,配制的药就足以媲美世家豪族的灵药。
“不过,”易老一手捻须,傲然道:“在这上丘城里,那是无药能及的。”
“真的?”易空城闻言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之前的抑郁一扫而空,双手捧着药锅,满脸期待的说:“老头,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