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不再同德公公多说什么，给花陌使了个眼色便拾级而上，德公公也并没有拦着我，我想，他大概也是不知道施茹茹在里面同阿错到底说些什么。
奇怪的是阿错的寝宫里并无宫人，好像除了在门口的德公公，其余人都被支了下去。
“墨夷错，我知道你同慕妫的感情好，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丰惜晚的，谁也说不清楚。任是你再怎么相信她，心里就一点儿芥蒂都没有？”这声音是施茹茹的，我猜测她一定是疯了。
花陌也听到这话，扯扯我的袖口示意我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施茹茹，念在你们父女对我大梁国还有一些用处，我姑且不杀你，你不要自找不痛快。”阿错压低声音道。
接着便是施茹茹丧心病狂的笑声：“墨夷错，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心里要是没鬼，为什么秘密下了一道圣旨，在梁国境内见到丰惜晚杀无赦？”
就听见一阵瓷器打碎的声音，接着便是阿错的咆哮：“贱人！你最好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墨夷错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之后我保证慕妫马上知道你已经杀了丰惜晚的事！别忘了，丰惜晚在梁国的事可是我告诉你的！”
心下悠然一颤，阿晚，不会......
阿晚从来不会骗我，我们明明不都是说好了不复相见......
花陌赶紧搀住我：“郡主！郡主！”
我沉了沉心绪，有些事情果然是躲不掉的。可是我万没想到，阿错不相信我竟到了这种地步。
阿错闻声赶了出来，赶忙让德公公请太医过来，花陌也赶紧去喊宫人过来。
我甩开阿错搀着我的手臂，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施茹茹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杀了阿晚？”
阿错将眼眸转向别处不再看我，我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心里从未有过的难受，而这种难受只来自阿错。
一旁的施茹茹突然大笑起来：“慕妫，你还要在这里扮演什么贞洁烈妇？你的那些破事早就成了长安城的笑话！”
没等她继续往下说，阿错一个耳光打过去将她搧在地上：“贱人，你给我闭嘴！”他兀自站在那里气喘吁吁，仿佛是被什么重重打击了一般。
他这个样子，反倒是让我万般心痛。
不等施茹茹爬起来，我便一步步接近她。许是我的神情太过不友善，我往前一步，施茹茹便要退一下。
待我走到阿错身边的时候，他一把将我拉住：“慕妫，你冷静一些。”见我不为所动，便又拉我一下，“你要干什么？”
我并不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施茹茹：“上次我替花陌讨了一根手指，今天我本来是要替阿晚讨一条命的......但是，人不是你杀的，我便替阿晚要了你那根讨人嫌的舌头。”
施茹茹脸上立马没了颜色，我立马要挣脱开阿错拉着我的手。大概是因为我有身孕的缘故，阿错也不敢太过用力拉扯，终于开口道：“慕妫，不要脏了你的手，我来。”
我这才安静下来，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施茹茹。眨眼的功夫，只听得一声惨叫，施茹茹便疯了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她滚过的地方瞬间血红一片。
我努力沉住心绪，只觉得头重脚轻。
阿错背对着我，衣袖处隐约可以看到血痕：“慕妫，这样......总可以了吧。”
哑然失笑：“阿错，你杀了阿晚，我却不能杀你，但是你记住，从今天起，你爱的那个慕妫，便也死了。”
花陌赶过来的时候，看了地上的施茹茹便强忍着不作呕。
“花陌，把娘娘带回去好好照顾，她若有什么差池，拿你是问。”阿错沙哑着嗓子道。
花陌应了一声，便扶着我小声道：“郡主，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错就已经变得我不再认识？
阿晚，此生所欠，惟愿来世可报......
阿错以为我会寻死觅活，便派了好多人来我寝宫照顾我，他果真还是不了解我。
大约半个月后，阿错才来看我，也是第一次，我发现他整个人似乎老了很多。
我便像话本里那些争宠的妃子一样对他百般奉迎，阿错开始还陪我做戏，后来一次喝多了酒终于爆发，冲我大声咆哮：“你把慕妫还给我！”
若不是花陌拉着，我还真吃不准他会不会杀了我。
也是在那天晚上，我告诉他，我肚子里怀的确实不是他的孩子。
从那以后，阿错终于再也没有来见过我。
唯独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安好无事。
直到离新年还有三天，皇宫上下一片歌舞升平的时候，我肚子突然疼的要命。
花陌赶紧叫来了产婆，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一点儿孩子的动静也没有。
意识渐渐模糊不清，透过汗水隐约能看见两三个产婆擦着头上的汗一副为难的样子。
“姐姐快给那个主意，娘娘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产婆一脸焦急道。
年长的产婆似乎更是焦急：“你看着，我去请示皇上！”
“来不及了！”另一个一把把她拉回来。
我拼死让自己意识清醒一些：“过来！”
那年长的产婆听见动静，慌忙过来跪在我床前：“娘娘啊！”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保住孩子。听我说，我早就不得皇上宠爱，否则这个时候皇上怎么会不来？可是这孩子是皇子龙孙，你们若是耽误了他，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婆子还是犹豫，我便着急道：“长安的风言风语你们没有听说过吗？！皇上不杀我，就是因为这个孩子！”
那婆子终于下了决心：“娘娘，委屈您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啼，紧接着便是宫人哭天喊地的嚷嚷，还有一阵花陌的声音，脚步声，很熟悉的脚步声......
“乌龟！乌龟！你醒醒！”我撑开眼皮，看着阿错，第一次，他哭得这样狼狈。
“给我看看娘娘，你们要想办法把她救活，不然朕要你们统统陪葬！”阿错对着跪在地上的一群太医吼道。
第一次，阿错如此失态。
“阿错......”我轻声叫他，眼角一阵温热。
阿错便扑通一声跪在我的床榻前，握着我的手失声痛哭：“乌龟，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是真的不想见你的......”他哭得那样无助，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阿错......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那是我们的孩子......你要善待他......那些个太医就不要杀了，免得他们折了我们孩子的福气......”心胸突然一阵沉闷，一连咳了几声后，便觉喉间一阵腥甜，脑袋却渐渐清楚，“阿错，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阿错握着我的手，只是一个劲儿点头。
“黜妻废后。”
他的桃花眸悲痛而凄凉，随后点头：“我答应你......”
我笑笑，便不再说话。
阿错，若有来世，愿不复相见......
（全文完）
《美人归》还有三篇番外，敬请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