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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尚书府的生意经

徐佐乃是江南第一风流贵公子,他对于所谓长生不老求仙问道毫无兴趣。顾真妃在此那么此处就是仙山,顾真妃在此修炼那么此处就是徐佐修身之所。李显陀掌教崂山并成为全真龙门派掌门,郭万清、龚碧霞准备去丐帮济南分堂而冯济则要回南京,顾真妃既然拜在贺兰芝门下那么就要在崂山随师父潜心修炼一段时间。清静派掌门贺兰芝破例在斗姆宫摆了清静派素宴为大家践行,徐佐道:我也不想回去了,我打算拜在李守真道长门下做个俗家弟子潜心修炼全真功法。冯济道:你开什么玩笑,魏国公与你老娘怎么会允许你在崂山之上瞎胡闹,估摸过些日子就会派人上山追你回去。徐佐伸了伸腰道:我潜心学道心意已决,我这里有书信一封,冯巡检回去之后交与我大哥就是喽。他将书信递给冯济,龚碧霞道:来,大家不要只是说话,这是谢灵韵亲自下厨做的清静派素斋,据说是祖师爷焦奉真真人传下来的本门功夫,贺兰芝道:何来据说,这本就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还有一本《奉真素斋谱》,只是你从来不学罢了。谢灵韵羞涩道:真妃小师妹也是帮了忙的,未料小师妹下厨也很有些天份。顾真妃道:《奉真素斋谱》暗含养身调理之道,似乎是祖师博览玄门各家食疗之法所做,精深非常。贺兰芝道:还是真妃悟性非凡,你这些师姐们许多年都只认为那是一本食谱。徐佐吃个不停啧啧称赞,众人笑而不语顾真妃也是有点尴尬,郭万清叹了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呢。龚碧霞道:世人都知道只有大侠不知道。顾真妃道:二公子,你回去吧,山上很清苦的。徐佐道:我不回去,你都不嫌苦,我怎么会嫌苦。斗姆宫宴会散去,顾真妃目送郭万清、龚碧霞、冯济下山,徐佐与顾真妃一起走回斗姆宫谁也没有说话。徐佐道:那么,我先回太清宫了。顾真妃道:你去吧。徐佐点点头走了,顾真妃看着他远去叹了口气,只听见有人压低着着嗓子喊道:大妹子,你过来。顾真妃转身看见了赵胜在斗姆宫外的林子里朝她招手,顾真妃走过去问:赵大哥,有事吗?赵胜道:我派去送信的找到你二哥了,他在老家给父母新修了坟,明天正好是重新下葬的日子,不然他就已经来了。他要你再等两天,他那边事情安排好就立刻过来接你离开。顾真妃问:接我去哪里?赵胜道:等他来你自己问他吧。顾真妃道:我,我今天就想去,连夜就想去。赵胜道:你二哥本来就是要来崂山的,只是看到自己父母的坟塌了才叫我先来,我们在这儿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不能离开,我得在上清宫工地守着。顾真妃问:有什么可守的?赵胜道:总之我不能离开呀,事关重大的。顾真妃道:那我自己去,在他父母迁葬的时候我想陪着他。赵胜想了想道:那么,我派个弟兄到山下搞两匹马,再叫两个身手好的连夜送你去历城。可是你怎么跟你师父师姐们说呢?顾真妃道:我会跟师父原原本本的交代。赵胜不知道顾真妃是怎么跟师父说的,但是顾真妃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山门前,赵胜叫马家两兄陪着顾真妃下山然后骑马前往济南府历城县。

顾真妃骑着马一路狂奔,她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夜又跑了一天,她没有停下来吃饭也没有喝一口水,她只想立刻赶到徐达身边去因为她感觉徐达这个时候最需要关怀。跑到最后马已经受不了了,顾真妃三人才只好停下来休息了几个时辰吃饭喂马,顾真妃心急如焚怎么也睡不着天不亮又催着马有仁马有义兄弟启程。傍晚时分顾真妃三人进入济南府历城县,半夜里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八里山之东南。马家兄弟说徐达高价买了当地大户人家修好的坟冢地点就在八里山,顾真妃望着那一片漆黑的坡地就看见了一点火光时隐时现。顾真妃骑马过去,她下马走到一个有围墙的墓园之外,她看见了徐达的亲随马忠与左镇原。顾真妃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她走进墓园看见徐达跪在一座坟前嘤嘤哭泣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顾真妃走过去跪在徐达身边默默无语,徐达转过脸来看见顾真妃开始是惊愕然后失声痛哭起来。顾真妃握住她的手也有些伤心,徐达便开始唠唠叨叨说起他在故乡的那些凄惨往事。徐达是山东济南历城人,他祖上三代都是赤贫的猎户。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开了十几亩荒山边角地开始种田,但是土地贫瘠还是要隔三差五的上山去打猎贴补家用。徐达的母亲是个巧妇能做很好的女工,徐达的父亲有时候会挑着担子将这些女工及皮毛草药四处去卖,徐达记忆里的童年是愉快的幸福的充满了乐趣。那年山东先是大旱后是大涝然后瘟疫流行,徐达的母亲染上了瘟疫需要请郎中治疗,父亲没有办法连夜去曲阜找被卖到孔家的妹妹去借钱治病。徐达一个人在家里照顾母亲等待父亲拿来救命的钱,父亲却在回来的路上滚落到村口的深沟里摔死了,在他被拉回来之前徐达的母亲就已经病死了。徐达那时候才十三岁,他只好将家里的破房子及几亩薄田卖掉安葬了父母,一无所有的徐达没有办法只好拿着父亲的弓箭进山打猎养活自己。历城的名门望族尹旻家日渐兴旺发达,历城周围的山场陆续都被尹家收归名下不准打猎,衣食无着的徐达只能在几个州县乡间靠着乞讨过日子数九寒天还穿着单薄的冬衣。徐达抹着眼泪叹息道: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晚上我与几个乞丐躺在泰山脚下一间破庙,天下着大雪奇寒无比,第二天早上我推推左右全都冻死了。真是太惨了,剩下的几个认识的乞丐一起把私人拉到乱风岗,找了无主的孤坟给刨了把他们埋进去。我们发现,棺材里好暖和,那年冬天我们就是在乱坟岗的棺材里过得冻。你见过那个阿丑吧,他就是我要饭时候认识的兄弟,后来我们遇上了卸山派的左丘明,被他收在门下干起了挖坟掘墓的勾当,几年后东窗事发我们又跑到济南城里在如意戏班里打杂跑龙套,在那里我认得了金香玉,后来带着她跑了又被抓回来,几件事搁在一块儿就判了斩监侯在大牢里蹲到立太子大赦,我被判了流三千里充军,半路上我就跑了,一路要饭去了北京。上个月我送长生老人回济宁,顺便就来看看父母的坟,全都塌了,骨骸散落还住了一窝子野狗,我忍不住就哭了起来。我把我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迁来了,那里边还有一座坟,是我自己的。顾真妃听得心酸低头抽泣,徐达将她揽入怀中叹气道:不说了,不说了,你也很惨,也很苦。顾真妃给旭打的父母烧纸钱,徐达看着她道:我挖过坟、坐过牢、要过饭,坑蒙拐骗偷,为了飞黄腾达我做了无数不知廉耻的事情,我臭名昭著,你不觉得我很贱吗?顾真妃道:在我眼里你不是个坏人,你知道什么是善恶美丑,这就行了。徐达道:你这么美丽这么善良,你不怕别人说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吗?顾真妃道:你不是牛粪,我也不是鲜花,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我只想与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徐达流着眼泪将顾真妃紧紧抱在怀中道:那你嫁给我吧,我们在一起永不分离。顾真妃嗯了一声道:永不分离。徐达拉着顾真妃给父母跪下来发誓道:从今以后,我只喜欢顾真妃一个人,我只娶顾真妃一个人,一生一世对她好,无论生老病死悲欢荣辱不离不弃,若有违背父母在上天诛地灭。顾真妃也道:从今以后,我只喜欢徐达一人,我只嫁徐达一人,一生一世对他好,无论生老病死悲欢荣辱不离不弃,若有违背父母在上天诛地灭。徐达拉着顾真妃站起来道:真妃,我们走吧。顾真妃问:我们去哪里?徐达道:先去崂山,事情办完之后,我们一起回北京。顾真妃问:赵大哥在崂山究竟在干什么?神神秘秘。徐达道:去年在嘉平陵里边找到了西夏末帝李晛的陵墓,里边有个自杀的宫廷史官叫做黄道真,他临死前在他的手札里用西夏文里记录了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全真道士王志瑾盗取末帝陪葬全真三宝,黄道真那时已经自杀将死,王志瑾拿走三宝告诉黄道真,自己将会把三宝埋葬在自己在上清宫偷偷建造的墓室里,以便他死后将三宝归还李晛。所以我们知道了,全真三宝埋在王志瑾主持的崂山上清宫里。万岁爷有心得到传说可以长生的全真三宝,上清宫在崂山香火鼎盛之处虽然破败陈旧但冒然挖掘还是会招惹天下非议,邓常恩崔志端师徒便献策以李显陀掌教崂山,朝廷以修缮崂山宫观之名翻修上清宫挖掘王志瑾古墓获取全真三宝。我便是来山东执行这一秘密使命的人。赵胜已经找到了王志瑾的墓穴,他等着我去开启王志瑾古墓,所以我们要赶快去。顾真妃问:太和真人知道这件事情?徐达道:是的,皇帝是很厚道的人,他说要是找到原件就把原本留给太和真人作为全真镇教之宝也算祥瑞,李显陀无论于私于公都有利,于私他可以修炼全真最高功法,于公他可以确立自己全真各派共主的地位,中兴全真教法。顾真妃道:全真三宝真的可以长生吗?徐达道:肯定不行呀,不然王志瑾也不会死的,什么长生那都是骗人的。讲白一点是养生还差不多,那个长生老人王士能现在被赐名王士宁的,他的秘诀是不沾荤腥,不近女色,不生闷气,不管外面闲事,辅之以打坐调息修炼内丹,自可延年益寿。万岁爷听傻了,就把他打发回来了,别的不说,万岁爷就是喜欢房中术,他八年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怎么能不近女色。所以还是金丹之类对他的口味,吃一颗就成仙的,比如全真教的《九转还魂丹》,邓常恩、崔志端师徒推崇备至把万岁爷骗到执迷不悟,要我不择手段不惜代价而又不声不响的把金丹配方搞来。顾真妃道:万岁爷为了长生不老也真是煞费心机呀。徐达道:万岁爷才不操这些闲心,他就只会说你去采办过来。不过自然有溜须拍马想搂草打兔子自己也受益的人来算计,比如邓常恩、崔志端师徒,就是这路货,他们什么都计划好了,自己又不好出面就叫我来。他们对于全真三宝比万岁迷信的多,想的都要疯了。顾真妃道:大明朝现在还真是乌烟瘴气。徐达笑道:看来你也关心时局呀。顾真妃道:这是姨夫经常挂在口边的。徐达道:你没进过古墓吧,到了上清宫我带你下去看看。顾真妃摇头道:我不敢下去。徐达笑道:没事的跟着我就可以了,你不是拜在清静派贺兰芝门下学习全真功法吗?找到了全真三宝你辛苦亲自抄一份出来,你先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对你练功有帮助,咱们溜溜达达回到京城再交给万岁爷。顾真妃道:我想给师父抄一份。徐达道:李显陀会拿出来原本与大家共同参详的,咱们有抄本的事情不能叫别人知道。顾真妃点头,两个人走出墓园,这时候天已经是子夜了。徐达道:也不着急了,咱们先到济南府过一夜,明早吃个饱饭然后再赶路,这一路来一定没吃什么东西。马怀仁道:两天了,什么也没吃,就吃一馒头。还只睡了两时辰。

徐达与顾真妃等人半夜进了济南府,他们住进了城北大明湖边的悦来客栈。徐达叫客栈的使唤丫鬟为顾真妃准备沐浴,他自己上街拍开衣帽店的店门为顾真妃选购了几套换洗的衣服与鞋袜。他将衣服鞋帽送回客栈交给丫鬟又思量着顾真妃骑马太累,于是他又连夜找到济南府最大的一家车马店买了一辆豪华两架马车。这个马车通体是用坚硬的干水曲柳木头做的还特别装配了少见的弹簧减震,马车里边可供三人同坐两人同卧配饰极为讲究还设有随马车而动的转轮扇。就要到夏天了,看样子今年会非常热,有这个转轮扇子随马车转动顾真妃一定会很舒服,徐达这样想着就叫马忠赶着马车回到了客栈。顾真妃已经睡着了,徐达给拉车的两匹枣红马刷了毛喂了了草料与水,最后他还顺带着还把马车给重新擦了一遍。第二天早上吃完了早饭他将顾真妃带到马车前道:以后你就坐这个马车了,累了就在里边打瞌睡,渴了里边箱子里有水壶茶具,饿了有点心。顾真妃感动的哭了起来,徐达道:哎呀,不要哭哭啼啼,举手之劳,你舒服了我就舒服。顾真妃摸着柔软的马车厢软包问:这得花多少钱呀?徐达道:不值一提,来,上去坐坐。马忠放下搭步,徐达扶顾真妃上马,顾真妃问:你不上来吗?徐达道:我不坐,我骑马,累了我在进去歇歇。顾真妃进了马车,徐达翻身上马道:走了。马忠驱动马车吆喝了一声,顾真妃掀开窗帘道:二哥,这头上的扇子动了。徐达笑道:据说是鲁王府里边发明的,可是最新样式,叫什么行车风火扇。顾真妃道:我一个人坐太大了。徐达道:要的就是大,你躺倒打个滚都可以。徐达等人刚刚出了客栈,街上来了一顶轿子拦住徐达等人,轿子里走出来个矮胖子道:徐老弟,徐老弟,你要走怎么也不跟哥哥说一声呀,不辞而别可不够朋友。徐达下马,这个家伙乃是吏部尚书尹旻的弟弟尹昱,按照他哥哥的意思不走仕途专门在老家求田问舍黩货聚财。徐达道:公务在身,因为迁坟的事情耽误了好些天,我办完事还会从济南走。这次多亏你卖给我一块风水宝地,到时再请老哥哥吃饭好好答谢。尹昱将徐达拉到路边道:我也不耽误你办事,那咱们说好的生意怎么办,你给个准话呀。几年前尹昱在东阿镇买了家制作阿胶的作坊,去年又在济南府城开了间名为永福的阿胶店专门卖东阿阿胶,他铺子里的阿胶好是好但就是太贵一般人根本吃不起所以生意惨淡。尹昱以前都是做掮客抽花红轻巧赚钱,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开铺子自己正经做生意也用了很多心思,可是这第一次就做砸了他还不敢跟其他人去说总是说生意好得不得了。尹昱也不知打哪儿知道徐达是京城三大药铺之首的回春堂药铺的后台老板,徐达刚到济南他就跟前跟后要徐达帮他销售阿胶十年之内绝不找第二家。徐达道:你放心放一万个心,我回京城就跟回春堂的几个掌柜的打招呼,叫他们到济南来拉货。尹昱道:别呀,我给你送货,我那里一仓库呢,你先拉一半。徐达脑袋都要炸了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那仓库积压了三万块,拉一半就是一万五千块阿胶,你一块要卖我六两银子,你拉那么多货去我要不要给你银子?尹昱笑道:哎呀,你多大生意,听说回春堂在全国有九家分号,北京有四个铺面南京两个。徐达道:回春堂在外边的九间分号那都是为了收购药材设置的,基本不卖什么药,做生意的也就是南北二京这六个铺面。你说京城能吃得起你家这种阿胶的能有几个?我拉回去卖不掉还不是一个积压,你这阿胶最多保管三年,你还不如叫我说你给你钱花。尹昱道:你老子这坟可就在我们家祖坟旁边,风水宝穴,你花多少银子可都是搞不来的。你一犯难,我可二话没说就帮你忙了。徐达道:这话怎么说的,我又没少给你银子。尹昱道:那我管不了,钱退给你,你把你老子迁走吧。徐达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闭上眼睛苦笑道:你这是想好了挖个坑叫我往里跳呀,你们尚书府的生意经念得可真好呀。尹昱深施一礼道:你就拉老哥一把吧。徐达道:那你拉去吧,去找回春堂大掌柜刘文祥,就说我说的。尹昱道:你写封信,这么多货,九万多两银子呀,他再叽叽歪歪的。徐达道:好。我写信。尹昱走回轿子拿出笔墨纸来放在马车上道:你现在就写吧。徐达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位尹昱性格小气狭隘锱铢必较,只是因为自己大意了才会给了他这种强买强卖的理由。尹家在山东在济南势力非常大,自己在京城又有很多方面要走尹家的路子,现在即便这批货要砸在手里也要把果子吞下去绝不可与吏部尚书府闹翻搞僵。徐达提笔给回春堂掌柜刘文祥写信叫他按照六两一块收入一万五千块永福堂阿胶,尹昱拿着信笑道:大手笔呀,这次进京我可要在老大面前露脸了。徐达问:你要进京?尹昱道:我要去给老大贺寿呀,我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的。徐达道:这回你舒服了。尹昱看着徐达离去志得意满,他这笔生意扣去本钱净赚四万两,其实徐达要是讨价还价还是可以让出去很多的。他对管事尹三笑道:都说这家伙会做生意看来也是个棒槌,你赶快去东阿安排将货物装船迅速北上,我走陆路到临清州去谈个生意,三天之后你们的船就应该到临清了,我们在坐船一起走。尹三问:这一路之上的钞关抽分所怎么过呀?尹昱道:就张开吏部尚书府的旗帜直接过,没有人敢来问你的。尹三道:大老爷交代过,不许打着他招牌在外边做生意,这事要是。尹昱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说他能知道吗?知道的谁敢去问他?不做生意,咱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呀,指望家里那几亩田他又自命清高,开玩笑。尹三去了,尹昱带着几个随从坐着马车走陆路前往临清州,他要在这里与山东商帮的头面人物谭景清谈一笔小生意。

谭景清是山东莱州招远人,他家三代以前是招远一带的穷苦矿工。他父亲因为开矿技术卓绝而被福建商人招募去赣南开矿慢慢有了些资本,谭景清是在东南崇山峻岭间的矿山里度过的在开矿这一门生意上终于青出于蓝。他在成化三四年的样子回到山东招远老家与人合伙开玲珑金矿,几年之后又独自一人在金华山开了金矿然后又开了金岭矿,成化十年以后谭景清开始在山东省以外扩张开矿冶炼生意现如今终于成为山东商帮的翘楚人物。谭景清的矿都在崇山峻岭间,他有一座钨沙矿位于赣南周围有许多宫廷可用的木材生长。那座矿山水路直通赣江,时下京中大兴土木修建宫观,谭景清这矿山周围采伐了许多木材如今已经运到了临清。谭景清在京城没有什么熟人,他想给宫廷供应木材却找不到门路,于是他找到了济南府外号手眼通天的尹昱。尹昱来到临清与谭景清见面,谭景清领着他到沿河塌房去看新近运来的江西木材,尹昱看见了严格按照朝廷规制等级砍伐的五堆木料。谭景清道:从一等到五等俱全,尤其是那堆五等大木,都是用了一年多才从山里运到这里的。尹昱道:你还真敢干呀,销路都没有找到就敢砍伐这么多木头万里迢迢运来临清,没有路子你就是十年也别想卖一根木头进宫去。谭景清道:别人送的进去,那就是因为有路子,那么我也想找一找路子,这事情只有烦请尹老哥帮忙,我必不会亏待老哥。尹昱道:还真不好弄,据我所知,如今大一点的修造如显灵宫、灵济宫、大慈恩寺、大永昌寺所需木料具有买办之商,京仓、白云观、朝天宫虽还有点扫尾的但都备齐了料没啥子搞头。谭景清静静倾听,尹昱又道:你想干木材生意,那就要找到宫中有力人物出来帮你,只有去做两宫一寺的供应才有钱赚。谭景清问:尹兄所谓的有力人物可有所指?尹昱道:恐怕只有找周家了,以前我听我侄子尹龙说过,庆云伯周寿的弟弟都督同知周彧一直有意做木材生意,只是没有合适的货源。谭景清道:如此甚好,还请尹兄周旋。尹昱道:好说好说,近日我兄长寿辰,你可以跟我进京,我来将尹侍读介绍给你认得。谭景清晚上在临清登瀛楼宴请尹昱,席间他叫伙计端上来一个盖着红布得托盘道:尹兄在京城活动肯定有所耗费,这是谭谋一点致敬。尹昱道:都是老乡,你这么做就见外了。谭景清掀开红布,托盘上是是个十两一锭的金元宝闪闪发光,尹昱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谭景清道:这是给您个人的,尹侍读及天官大人的谭某另有准备。尹昱笑道:好说好说,我明日坐船去北京,您与我同往吗?谭景清道:在下在临清还有点事,您先去,谭某晚几日便到。尹昱酒足饭饱与谭景清告辞,他回到客栈的时候便看见了一个形容猥琐的官员在他门口苦等。尹昱不认得这厮,这厮上前深施一礼问:敢问可是尹尚书府的二老爷尹先生?尹昱道:正是在下,敢问你是哪一位?这官员道:下官孙燏,前年到您府上拜见过您。尹昱想了起来,这厮原来是四川富顺县知县,因为贪污受贿被御史杨守随弹劾革职待查,他不知怎么就带着厚礼摸到尹昱家里来痛哭流涕诉说冤枉。尹昱写信给兄长求他关照,这个孙燏便被贬到极偏远的广西没有革职查办,可他应该在岭南而不应该在临清呀。尹昱问:你为何在此呢?孙燏道:下官赴任途中接到家父病故的消息就回老家守孝了,没去赴任,现在进京起复看看能安排个什么差事。孙燏说的十分庆幸,尹昱明白生意上门了便笑道:那你算是逃脱一劫,请进屋里说话。孙燏进屋之后扑通跪倒求尹昱帮忙安排个京官,尹昱不禁笑道:开玩笑了,你这样的赃官在吏部都是挂了号的,不可能做京官,兄长在这一点上绝对不会松口的,要不然也当不了这些年的吏部尚书。孙燏道:南京也行,实在不行就内地外省,千万不要去边疆呀。尹昱冷笑,孙燏叫仆人搬进来一个大箱子,尹昱咳咳道:你这是干什么。孙燏道:老家的一点土特产。说是土特产他掀开箱盖,尹昱扫了一眼里边全是银元宝粗略看来应该有三千两左右,尹昱道:你太客气了,何必这么远带土特产来。孙燏道: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尹昱道:过几天家兄过寿,我见到他跟他说一下你的事情。孙燏厚着脸皮道:我在准备一份土特产,不知可不可以去给尚书大人拜个寿。尹昱道:好说好说。孙燏千恩万谢的走了,尹昱马上清点银子果然是三千两。第二天,装载一万五千块阿胶的尚书府官船来到了临清码头,尹昱带着在临清的两单生意所得上了船向京城继续前进。这一路畅通无阻也无人敢阻,因为船上有一面吏部尚书府的金字大旗。

几天后尹昱到达通州张家湾码头,他叫尹三骑马进京去回春堂在棋盘街的总号报信。尹昱就在船上等,黄昏的时候回春堂的掌柜刘文祥与首席钱宗嗣一起来到了张家湾验货。回春堂在张家湾有个塌房分为甲乙仓,甲仓存放生药材乙仓存放熟药成药,钱宗嗣抽检了几块阿胶点头道:上等货色,不过六两一块还是有点贵,你这都是十斤的大块,我们还要分割小块再分包来卖,算起来还要加快一两的成本,这得卖多贵呀,谁吃得起呢?尹昱道:那我就管不着了,银子怎么给我呀,我忙得很呢。刘文祥道:你说怎么付呀。尹昱道:两万两现银送吏部尚书府,夜里从后门进不要招摇过市。七万两换成永利的五千两银票十二张,给你们省一点,济南府兑现的不要通兑。刘文祥道:济南兑现的也要一分抽水,又是七百两便宜,您可真会算计呀。尹昱道:咱们做的可是大买卖,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跟你们说,我那里还有一万五千块,这边卖的差不多了就赶快跟我说。钱宗嗣愕然问:你哪来这么多原料驴皮,总不会全山东的驴子都被你杀了吗?尹昱得意洋洋道:你说的不错,我通过山东按察司把市面上所有的驴皮都给收购了,今年东阿所有的作坊都没有驴皮了自然也不会有货,我不卖完货谁也别想做生意。刘文祥举起大拇指道:果然是吏部尚书府的大手笔。尹昱问:少啰嗦了,钱什么时候给我?刘文祥道:明天晚上送银子的时候一起给您行不行。尹昱道:那可不行,今晚你就得给我送去,不然我怎么跟尚书大人见面,就今晚,管你什么法子,今晚把钱弄来。刘文祥道:这太阳落山银号就关门了呀。尹昱道:先送两万两现银,吃饭前就给我送去,其他的明早钱庄开门就换给我。尹昱志得意满的回到了吏部尚书尹旻的官邸,尹旻从衙门回来听说弟弟来了就叫夫人摆了家宴为弟弟接风。也就是吃饭前,回春堂将两万两现银送进了吏部尚书府摆在中堂阶前,尹昱得意洋洋的对兄长说:大哥,你看,这是今年咱家的阿胶生意赚的第一笔钱,两万两我都给你带来北京贴补家用。尹旻问:你有没有打着我的旗号在外边巧取豪夺?尹昱道:怎么可能,我可不能给您脸上抹黑。尹昱看看儿子尹龙:生意这么好赚?尹龙道:还是二叔经营有道,你就不要再骂他脑满肠肥了。咱家这么多人口,您要过寿,女眷们要新衣服,宫里要打点,哪里不用钱呀。尹旻道:总之不要招摇过市,有碍国法之事一件也不许做。尹昱道:知道了。尹昱吃完饭与大哥在书房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尹龙在外边等着尹昱出来微笑问:把老爷子哄好了吗?尹昱将尹龙拉到一边笑道:尹翰林,叔叔怎么会忘了你,我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三千两。尹龙微笑道:侄儿寸功未有岂不愧领。尹昱道:不仅如此,我还带来了一件生意,山东的谭景清想做宫里的木材买卖,托你找一找周彧看看他有没办法。尹龙道:山东巨富早有耳闻。尹昱问:行不行?尹龙道:明天我要去他家里看新修的园子,我来问问他。尹昱道:他们要是干了,咱们不如也入上一股,这可是大生意。尹龙道:既要图利也要沽名,不过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些与宫里内外勾结巧取豪夺靡费国帑的事情最容易被言官御史们诟病指摘,父亲向来以清廉尽职处事得体而被称为名臣,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所以二叔你在老家赚钱就可以了,不要来趟京师的浑水。尹昱叹了口气道:那就以后再说吧。

成化朝的外戚里有三家极受恩宠,除了万贵妃家就是会昌候孙家与周太后家,京城私下里叫这三家为外三家都是通天的豪门。皇帝最关照万贵妃家,他是真把万家姐弟当做自己人,内府对于万家来说那等于自己家,所以万家虽没有封个爵位但其富冠绝京城周、孙两家望尘莫及。周彧是个好色贪财庸碌无为之辈,他早就想赚宫廷内府的银子但却没有那个本事,他虽然有着通天的关系但也只能看着别人大把赚钱干瞪眼。北党因为汪直失宠王越外调大受打击,万安刘吉私下与梁芳、李孜省等悲勾结大肆党同伐异,北党现在处于守势特别需要寻找新的朋友发展新的势力。周太后家的二弟庆云伯周寿与三弟都督签事周彧过去一直受到万家兄弟排挤无权无势,老谋深算的吏部尚书尹旻特意叫儿子尹龙与这兄弟俩来往巧妙的将他们拉上北党的船。尹龙与周家兄弟交往日久已经明白,这兄弟俩眼中并无大义只有大利,哥哥所爱无非求田问舍广置田园弟弟则跃跃欲试想在商业之上大展拳脚以求暴利。周寿田多房多妻妾少家中子嗣不多生活优渥对于经商兴趣不大,而周彧没什么不动产家里却有五个老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花钱如流水一般。因为人口太多周彧倾尽所有于西城修了新宅,宅子三开五进东面有花园西边有偏院也只是刚刚够住。他的园子因为没钱最近才修好,他特意邀请尹龙去看园子并题写园名,尹龙与兵部武选郎中邹袭一起来到周彧新宅做客。尹龙说起了山东老乡谭景清想在北京经营木材生意的事情,周彧十分兴奋立刻就要尹龙叫谭景清到家里来见他。邹袭道:周都督,依下官看,这件生意不好做。周彧问:此话怎讲?邹袭道:现在京城最赚钱的木材生意是往宫里送木头,而这其中又以显灵宫、灵济宫与大永昌寺、大慈恩寺工程最有赚头。显灵宫的木头都是孙家在送,灵济宫是梁芳的军师周琎和泰宁侯府合伙在送,慈恩寺是襄城候李瑾与尚铭在做,永昌寺那则是曾克彰与一个叫伍汀的江西人在送,都是手眼通天的,针插不进的。周彧问:曾克彰与伍汀是什么人?什么来历,我怎么从没听说?邹袭道:曾克彰是江西一个方士,去年由李孜省推荐到宫廷据说对于风水五行奇门八卦极有研究,是张天师的弟子。伍汀是他的朋友,以前是做茶叶的,不知怎么做起了木头生意。周彧嗤笑道:一个江西方士跑来京城装神弄鬼,还敢说手眼通天。邹袭道:还有一层,这个曾克彰是李孜省老婆的弟弟,也就是说这永昌寺的生意其实是李孜省在做。尹龙愕然问:有这种事?李孜省这个江湖骗子也经营商业了?邹袭道:今年年初才开始做的,都是工部先拨银子给他们他们再买木头,一根五等大木别人卖一千多两他们要卖两千两,光备料款就拿了二十来万两,几个月什么都没干就赚了八九万两。尹龙叹息道:国库内府叫他们这么折腾,不空虚才怪呢。国之大蠹呀。周彧道:我知道,大永昌寺的建工太监是司礼监的萧敬,我与他的关系那可等于发小,铁哥们。尹龙道:不妥,不妥,周都督若是要去做这件生意,那就会得罪曾克彰,得罪曾克彰就是得罪李孜省,他如今圣眷正浓,还是暂避锋芒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周彧呸道:他不就是个配春药的狗屁方士吗?尹龙道:这个园子我想起了一个好名字。周彧问:什么?尹龙道:退思园,回来就好好想想,不要意气用事。周彧道:狗屁不通,他们抢万岁的钱,我这个舅舅绝不能作壁上观。尹龙暗自得意,这个周彧上钩了。

吏部尚书尹旻做了十几年吏部尚书了,门生故吏遍天下京城内外官员进退荣辱在他一念之间,他的寿辰在京城官场是一件大事情一件必须要好好考虑的事情。御史汪奎曾痛骂尹旻尸位素餐大奸似忠沽名钓誉,未尝为国选材唯以党同伐异排斥异己结党营私为快事,但是汪奎后来指摘皇帝过失而获罪而尹旻却出面为他开脱。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也因为尹旻上有一些文臣的操守所以颇有威望,十几年来他既结党营私又为国举贤也没什么贪名也算得过且过吧。尹旻过寿有三个规矩,一个是请柬的宾客才能贺寿,二是不许送任何礼物,三是待选待考及本部的官员不许贺寿。能接到尚书府请柬的都会得意扬扬说他是尹旻看重的人深以为荣幸,吏部也对于可以出席尹旻寿宴的宾客格外高看一眼常常可以分到肥差。实际上发请柬这件事都是尹龙在操办尹旻从来不问,尹龙也是根据时局、科举、乡谊、门户、家世等多方面考虑间采舆论来发请柬。数日之后尚书府宴会,今年的宾客里来了个老乡叫做谭景清,谭景清没有给尹旻送寿礼而是给尹龙带了方苏轼的砚台,尹龙知道这玩意不但值钱而且是可遇而不可求不花心思是绝找不到的。尹龙为谭景清的大手笔所镇,他知道这个谭景清是做大生意的人物,他要是推三阻四不要倒是叫谭景清笑话他虚伪了。尹龙收下宝砚点头道:山东巨贾谭景清果然出手不凡。谭景清道:山东人重乡谊,今后尹侍读若有驱策我必效力。尹龙道:那你就与周都督好好做生意吧。尹龙将谭景清介绍给周彧,周彧与谭景清虽初次见面却相谈甚欢。周彧完全确信谭景清会帮他赚到大钱,他已经认定是上天把谭景清带到他的身边。尹龙料定他们此番是虎口夺食,只要他们敢去夺李孜省一脉的财源那么就会被李孜省那帮人反目成仇,这样北党就多了周太后家这一门实力雄厚的外援就可以与南党一争天下。尹龙把书房让出来给这对风云际会的人物谈生意,尹昱把他拉到一边道:那个孙燏来了,死皮赖脸的在门房不肯走,一定要进来贺寿。尹龙道:他这种脏吏怎能进来,打发走呀。尹昱面有难色低声道:当官不打送礼的,他以前来找过我,这次又送来了五百两黄金。尹龙愣了愣道:他这是多能捞呀?才干了几年知县就能出手如此阔错,若是安排了岂不祸国殃民。尹昱道:下不为例吧。尹龙道:五百两黄金,真是有钱。尹龙嘿嘿一笑,尹昱问:你笑什么?尹龙道:送他去蓟州做通判吧。尹昱道:这他应该满意了。尹龙道:阁议遣浙江按察使杨继宗为顺天巡抚整饬近畿节制蓟镇,杨继宗那是普天下公认的清官嫉恶如仇,这个孙燏在杨继宗手下还会有善终吗?他死定了。尹昱笑道:还是翰林计策百出不同一般。尹龙道:杨继宗是个二愣子,他是父亲举荐的,他其实已经到了京城,我给他送了请柬他却不肯来,说白了他就是看不惯老爷子不愿意阿谀奉承。尹昱道:这个不贪一钱的杨继宗来到近畿巡抚,要还是原来那个浑不楞的性格,立死也不会远的。尹龙道:那咱们就要救呀,他是杨青天,我们救他救不救得CD是好名声。尹昱走到门房跟孙燏说了尹龙的意思,孙燏欢天喜地千恩万谢的回去了。这时内阁首辅刘珝的三公子刘鎡走进了吏部尚书府,尹昱连忙上前打招呼点头哈腰的领进后堂去见尹龙。

内阁首辅刘珝是山东寿光人,他的三公子刘鎡与尹龙情同兄弟,两个人同年中举不过刘鎡在次年落第从此再也没有参加过会试。那年山东乡试刘鎡是第二名,乡试第二名被叫做亚元所以刘鎡有个外号叫刘亚元。这是尊称了,刘鎡为人风流倜傥喜欢听戏狎妓常有一些桃色传闻,他的另一个外号桃花公子却在坊间更为人所知。刘珝与尹旻是朋友、同乡加政治同盟,两个人向来共同进退为北党中流砥柱与万安尹直彭华一帮子斗智斗勇。朝廷用人,按照制度四品以上内外官员由吏部推荐阁议,内阁票拟送司礼监批红发挥内阁拟诏吏部尊奉执行。尹旻推荐人选,刘珝力排众议,皇帝批准任用,朝廷的高级官员任免权力都被刘珝尹旻牢牢抓在手中。尹龙与刘鎡也因为父辈的权势在京城官场覆雨翻云,即便是南党一派的官员想要晋升也要走一走这两位公子的门路。他们对于官员的任用向来是不问贤能与否而是看你属不属于本党本派,还有就是特别讨厌江西人因为几个南党骨干如彭华尹直都是江西人,相比于他们老子有时还会考虑国家需要他们就只是党同伐异了。刘鎡看见尹龙就道:万岁爷打算叫余子俊做兵部尚书换掉张鹏,说是小王子即将南犯张鹏不如余子俊。尹龙问:消息靠靠吗?刘鎡道:宫里怀公公传出来的消息,明日要就余子俊起复任职廷议。张鹏怎么说都是自己人,六部里兵部吏部我们是绝不能叫余子俊来干的,他是万安看重的是南党大将。尹龙道:余子俊资格老功劳多守孝前就是兵部尚书,颇有些治世能臣的名声,如今万岁爷也是看重的,任命皆出圣意,还真有些难办。刘鎡坐下来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下去道:什么治世能臣,说白了是奸诈狡猾,而且心黑手很,他要是做了兵部尚书咱们在武官那条线上就会全部玩完。尹龙踱了几步问:刘相国有什么说法?刘鎡道:他是说张鹏为兵部尚书并无过失,况小王子即将南下临阵换将大不利于北线作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还是叫余子俊出任户部尚书为好张鹏留任。万安不同意与父相争执不下,万岁要明日召集吏部堂官于内阁廷推。尹龙道:我等寿宴结束左侍郎黄孔昭右侍郎耿裕。刘鎡道:大理寺卿田景阳与通政司何琮我来去找。尹龙道:廷推咱们人多但宫里也要点文章,我这就派人将消息递进司礼监覃公公就说父亲也认为余子俊还是出任户部尚书为好,请他务必在怀公公万岁那边周旋。刘鎡点头道:父亲今晚要在家里请刘吉刘阁老吃饭,你晚上要是有空也过去吧。还一件事情,汪直说小王子即将南犯,请调京军支援,张鹏却拒绝了,刚才我瞅见张鹏来了,你把他叫来,问问他是什么意思?巴不得汪直倒台打败仗吗?尹龙道:寿宴已经开始了,咱们吃完饭再问他。

尹尚书寿宴结束,刘鎡、尹龙请兵部尚书张鹏到书房稍坐,刘鎡有点生气的问为何不同意往大同增派京营兵马。张鹏苦笑:你们只知道本部婉言拒绝却不知我又向万岁递了一本,我知道你们会来问我,我带来了底稿,你们看看就明白了。尹龙接过张鹏奏疏底稿,他念了出来:控制边防,必须养精蓄锐与无事之时,方能折冲御辱于有用之时。迩来工役频繁,未遑训练,猝有征发,恐不足用。请罢遣归营,停诸杂役。张鹏道:万祺修卢沟桥、户部修京仓,春天的时候襄城候李瑾督军万人又修慈恩寺,再加上一直在修的显灵宫、灵济宫、大永昌寺,全都是京营士卒充役。团营在籍十四万士卒,选锋一万多守卫京城各门其实就是在修缮各门城垣,还有先期已经调往宣府、蓟州两镇各一万多也在修城堡,在营操练实有士卒九万三千四,更番赴工役五万二。还有坐营总兵、指挥、太监占役私用修建自己的林苑别墅,贿赂买闲占籍虚冒空名支饷难以统计,可用不过三大营老营老弱病残万儿八千,去打什么仗?何为京营,京城营造军而已,有的士卒几年下来比工部工匠修造技艺还要好很多,工程修得又快又好谁都喜欢用。可就是不练骑射步战,军政败坏至此,我亦无力回天,只能得过且过了。余子俊若能接我兵部尚书,我也是谢天谢地,还要请他吃饭呢。尹龙竟无言以对,张鹏起身道:争来争去党同伐异,朝政军政废弛,鞑靼人说话间就来了,大同难免一场血战,朝廷既不下令戒备也不筹集粮饷京营毫无准备,大同的许宁与汪直据说为了谁做上位来了个两不相见各自为政,哎,刘公子,还请相国向万岁进言,早做准备。张鹏走了,尹龙摇摇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这个兵部尚书也不好干呀。刘鎡道:我就把他说的话跟老爷子去转告吗?尹龙道:实话实说吧,他也有难处。刘鎡走了,尹龙闭目养神一会儿也准备出门,尹昱露出头来低声道:刘显来了。尹龙问:他不是在山西吗?怎么回京城了?尹昱道:不是你把他调回来的吗?尹龙拍拍自己的脑门道:是是是,你快叫来,我交代几句就要出去。

尹昱把刘显带到尹龙的书房,刘显与尹龙的连襟礼部员外郎杨桀是表兄弟,自己早年又在詹事府与尹龙共事过一段时间所以关系还不错。刘显科甲名次不错又进过蔬吉士馆属于清流,本来也可以走翰林六部内阁的大道坦途可是他却毫无兴趣,他所想的只是怎么捞钱致富因此只求美差不愿意待在清水衙门翰林院。他去了户部管俩储然后是长芦都转盐运司管盐运都是肥美差事,他虽然贪名卓著但从没有被上司与御史抓到把柄所以外号八窍泥鳅,这个外号的意思是他比常人多个心眼多一窍且滑得像泥鳅。他在长芦盐运使任上与巡盐御史杨守随不和,杨守随一年三道弹章弹劾刘显懒政怠政玩忽职守,吏部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刘显降了一级调到山西做了按察司副使。刘显在山西过得挺好挺舒坦,不知为何吏部突然就把他从山西调到北京来做通政司右通政。尹龙问:听说你与李孜省有点亲戚关系?刘显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深施一礼道:尹兄此话何意,刘显不胜惶恐。尹龙扶起刘显道: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也是科举出身肯定是看不上李孜省那个脏吏杂流的,这咱们清流的风骨嘛。没跟你商量把你调来其实就是要找个人在通政司做我们的眼线,李孜省做了左通政之后把我的人全部都排挤走了,咱们现在通政司跟瞎子一样。你是泥鳅,最适合在坭坑里生存了,你又与李孜省沾亲带故,凭你的本是自然是如鱼得水稳如泰山。刘显有点尴尬,他咳了咳道:通政司是清水衙门,尹兄既然知道我是泥鳅,我又怎么能在清水衙门里活得下去。尹龙道:你在通政司混一年升一级,混两年放巡抚,如何。刘显点点头道:这倒是笔不错的买卖,我只传消息听风声,跟李孜省作对的事情你们都不要找我干。尹龙道:成交。刘显与李孜省的小舅子曾克彰是连襟,两个人娶得都是茅山派掌门萧崇玉的女儿刘显是大女儿曾克彰是小女儿。萧崇玉的这两个女儿都精通茅山法术,十几年前在江湖上也都小有名气人称大小司命。众人皆知通政司是清水衙门,刘显为官多年所做的都是肥得冒油的官,现在被尹龙弄来做通政司的耳目被心里其实一百个不痛快。但也没有办法,那就先干一年半载,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尽快弄个有油水的差事。尹龙吩咐交代完匆匆而去把刘显一个人扔下,刘显感到郁闷之际就看见尹昱溜了进来。刘显还在长芦做盐运的时候这个尹昱来找刘显捞过私盐贩子,刘显没有要尹昱一文钱好处自那以后两个人就成了朋友,这些年见过几次面喝过几次酒也有书信往来渐渐成了要好的朋友。尹昱嘿嘿笑道:郁闷了吧,转来转去转进了清水衙门,毛都捞不到一根的地方。刘显苦笑道:现在朝廷党同伐异乌烟瘴气,我可不想掺和进去。我只想不声不响捞点银子过得舒坦一些,与其叫我在通政司对着奏本文牍无所事事还不如把我发配到偏远去做个地方官快活。尹昱道:瞧你说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做国子监生的时候曾经去通政司历事,据我仔细观察那里也还是有油水的。刘显看着尹昱道:我调回来这件事你有没有搞鬼。尹昱道:好啦,咱们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这几天我忙的头都大了,也想歇一歇。刘显道:那就去我京宅吧,我带了个晋王府的厨子来北京,他烧的那可是地道的王府菜。尹昱道:王府的厨子怎么会愿意给你做菜。刘显道:我给的薪俸高呀,这个厨子在晋王府一年也就能拿一百两,我给他一千两,十倍于晋王府,他就辞职不干跟着我做菜了。尹昱瞪大眼睛问:你花一千两请个厨子?脑子没有坏掉吧?刘显笑道:你是知道的,我有三个嗜好,品尝美味佳肴,收藏奇石印章,玩玩古今盆景。赚钱为什么?不就为这些个爱好吗?要钱干什么,生前都要花掉,不要留给子孙,都是祸害。尹昱笑了起来道:是怕东窗事发,抄家籍没一个子儿不剩吧,能花就全花掉。刘显道:我有三不拿,朝廷公帑一个不拿,民脂民膏一个不拿,下属孝敬一个不拿。尹昱道:我一直想问你的就是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你这个三不拿是真是假,不拿又怎么捞钱。刘显道:与你这种奸商做做生意钱不就来了。尹昱道:我可不奸。刘显笑道:你做生意那套无非是打着尚书府的旗号强买强卖、巧取豪夺,再遮遮掩掩的干一点招揽词讼、包娼庇赌与卖官鬻爵的隐秘勾当,你不是奸商谁是呀。尹昱笑道:知我者刘显也。两个人各自坐着轿子来到了刘显的京宅外边,尹昱下了轿子就看见斜对面新修好的朝天宫。尹昱问:你怎么住在这一带,乌烟瘴气的?刘显道:贱内好道教,住在这里进香方便,她妹妹与曾克彰去年买下的,现在他们搬去李孜省新宅居住了,这里就先给我们居住。尹昱道:李孜省好像就住在朝天宫西面吧。刘显道:管他干什么,老尹,进去尝尝王府厨子的手艺。

刘显的宅子像个道观,院子里是丹炉厅堂里供奉三清,丫鬟仆人穿着道袍好像道士道姑。刘显进内堂换了一身宽大的鹤氅,他请尹昱用似乎很名贵的精巧茶具喝茶。尹昱也算见过世面兜里也很有点银子,但是他也十分新奇的端起一个精巧的茶杯问:何物?尹昱道:景德镇为宫里特制的鸡缸杯,本钱太大所以只造了两千套就停产了,我这里是一套,市面上根本见不着。尹昱茗了口茶啧啧道:泡的茶似乎都好喝点。刘显笑道:当然好喝,这可是正宗的四川峨眉峰,我刚去永安堂亲自选购的。你说通政司那个清水衙门也有油水是怎么个意思?尹昱道:十年前我是国子监生循例到通政司历事,你说我是奸商也不错我的眼睛可是毒的很。通政司是北京各个衙门里最消耗纸张笔墨的地方,成化以前笔墨纸砚都由顺天府按季度造办送司后来顺天府也不胜其烦交由商行买办。顺天府的钱是最难要的,商户们怕拿不到货款或者拖欠都不愿意做,你叫他干他干脆关门歇业不干了,有点实力的就托人免除买办谁也不愿意干。万岁继位之初李贤执政的时候奏改通政司自行招商买办一应笔墨纸砚,费用全部由户部实报实销。其实李贤是有私心的,他有个家门侄子叫做李堂,原来一直在开封孔庙开铺子做笔墨纸砚生意。李贤家里所有的笔墨纸砚一年四季都是李堂送的,十几年都没有间断过,李贤执政之后李堂就把铺子开到了北京,名为文翰堂。通政司主政官员秉承上司心意自然而然的就把通政司买办物料的差事交给了文翰堂,后来招商买办这个惯例就坚持了下来,只不过买办商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规矩,买办商人须将买办金额的两成做为羡余曾送通政司衙门做为公费,用于老爷们日常公私交际使用。而其中衙门实际留下一半,还有一半分配给通政使、左右通政及腾黄通政这四个人。刘显问:一年有多少?尹昱道:我在那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大约摸每年有三四万两。刘显道:那就是说四个主官每人每年都可以拿到四五千两。尹昱道:通政使拿得多一点,其余三个拿的少点,少说也有几千两吧。刘显微笑道:真是学问呀,通政司还有这个奥秘,那么那两成其实是加价专门为老爷们设计的。尹昱道:你这四品京官俸禄才几个钱,算上衙门羡余朝廷赏赐,一年满算百来两,怎么养活一大家子怎么公私应酬,不巧立名目那才怪呢。我大哥也常说,大明朝官俸太低了,逼着人去腐败呀。你这一年衙门给你分几千两,乖乖,三十年京官也不过如此。不过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刘显道:受教,你这个监生历事很用心,凭这笔钱我也就能在京城安稳的生活下去了,可以少费很多脑子了。尹昱道:还有更赚钱的,更加隐秘。刘显问:什么?尹昱笑道:吃完饭再说,要是不好吃我就不说了。

刘显叫厨子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尹昱吃的很舒服喝的也很酣畅酒足饭饱之后道:好厨子,叫出来我见见。刘显便把厨子叫了出来,这个厨子叫做李登云原来是晋王府的厨子,善于做鲁菜与淮扬菜也有个名号叫做金菜刀。尹昱拿出来一块散碎银子道:李师傅好手艺,辛苦了。李登云道:大人所给已经足矣,烧菜做饭分内之事,万不敢受大人这些赏赐。刘显道:你拿着,尹老二是真小气,从来不轻易给人赏钱的。李登云惶恐收下跪地拜谢,尹昱道:不必客气,这顿饭我吃的好。李登云走了,刘显问:还是刚才那话,你这个历事监生还有什么发现?尹昱道: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人在继续干,就是印发邸报。刘显道:这是我知道,我买过,有日报旬报月报,我都看过价钱不一样,专门有一帮子人兜售。好贵的,我当时就在想,什么人在干这个事情。尹昱道:这个邸报分三种,一种是官报,一种是京报,一种是塘报,各不相同。官报是通政司发的,发给各省督抚提塘官。京报是通政司一帮子胥吏干的,从通政司抄了,自己再加一点其他衙门公开的消息,编辑印刷售卖。再一种就是各省督抚提塘官弄得,在北京印刷好发往本省。这三种邸报其实只有官报才是正宗邸报,其他都是自行编制牟利的。你在京城买的应该都是通政司那帮子胥吏们办的,他们有专门一批报儿到各衙门去兜售,听说非常赚钱。刘显微笑问:你怎么个意思?尹昱道:我在山东经常看山东布政司官署派发的邸报,十日一报每月八百文,厚一点的也不过五页纸。山东布政司提塘官在山东订户多达一千五百家,每个月收入月末一千二三百两,一年万把两,成本几何?我说一年一省一万两,十三省及各边镇王府,一年十几万两是稳赚的。刘显道:粗略是这样吧。尹昱道:南北二京就更赚了,我在山东就想干,你来了,咱们一起干吧。刘显道: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你们尚书府的生意经那都是属于闷声念的,放个屁那都是有阴谋的。尹昱道:我暂时不回山东了,跟你把邸报生意干起来,挣钱对半分。刘显问:尚书他们父子两知道不?尹昱道:尹龙说可以秘密干,大哥坚决却不同意干,不过我是下定决心要干,凭着吏部尚书府与我大哥的面子,我们只要干那就是一统邸报天下,谁也干不过咱们。银子还不是稳赚的。刘显问:你可有详细的打算?尹昱道:我可以保证发行保证订户,咱们的京报办起来我绝对可以保证供不应求,但经营这玩意我还没有细想具体怎么干起来我也不知道。刘显道:但是报房你得租房子,你得请抄手编审报儿印刷工匠,你得买印刷的工具与物料,还有些关系需要疏通,这本钱怎么出?尹昱道:本钱我来出,你先去通政司把现在邸报发行的情况搞明白,再物色物色有没有合适经营的人选,咱们把他推出来干自己躲在幕后也好周旋。刘显道:你这次挺痛快的,那赚钱怎么算呢?尹昱道:三七开,只要你在任上就是三七开,通政司那边所有的事都你来办。刘显道:肯定要给上司同僚好处,那个怎么算。尹昱道:四成,那边我全不管了,都是你的。刘显道:现在要协调的话那就是我自己掏钱了吗?尹昱问:你自己看该怎么算呢?刘显笑道:算我的,都算我的,通政司这边所有的事我来弄。尹昱翻白眼道:这还差不多,我就是铁公鸡了你还想拔我的毛。刘显道:你先去通政司周围看看有没有好的房子租下来当报房吧。尹昱道:明天我来亲自去看一看。

且说尹昱打算与刘显合伙开办自己的京报报房,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呱呱响怎么算这生意都是一本万利。他迫不及待的到通政司周围找合适开办报房的地点,他第一眼就看中了一家开在锦衣卫后街的饭馆也就是陈胖子猪蹄馆。饭馆白天竟然没有开门,尹三去问了路人才知道这家店只有晚上才会开店。尹昱回到家里溜进大哥的书房拿了张帖子交给尹三道:你去顺天府找府丞黄杰叫他帮忙查一下那个饭馆的房主是谁,尽快回话,我晚上要去看看。尹三就拿着尚书府的帖子去了顺天府,堂堂顺天府丞黄大人亲自出来招呼尹三喝茶并严令经历司知事文会立刻调查回话。文会咳了咳道:二老爷在上,这间饭馆卑职知道。黄杰道:详细说与尹管事听。文会道:陈胖子猪蹄馆掌柜叫陈信,本来是光禄寺一屠夫十年前开始做猪头肉,七年前租赁锦衣卫后街铺面经营夜市生意,子夜前后两个时辰营业。口味正宗,为人忠厚,颇受锦衣卫、五城兵马司、侍卫上直军等夜巡官校青睐,生意火爆。尹三问:房子是谁的?文会道:孙纯宗孙五爷名下产业。尹三道:孙五爷?什么人?黄杰道:就是当今万岁的五舅公,会昌侯府的那个五爷,现在是管锦衣卫北镇抚司事的指挥同知。尹三咋舌道:好大来历,不瞒大人,咱们尚书府看上了他那个铺面,想买来做别的生意,您估摸着孙五爷会卖吗?黄杰看看文会,文会道:照五爷以往为人处世的风格,绝不会卖的。黄杰问:此话怎讲?文会道:五爷也喜欢吃那里的猪头肉与猪蹄。黄杰道:这哪里算理由。文会微笑道:在五爷那里就是最大的理由。黄杰拂袖道: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文会也就深施一礼缓缓而去,黄杰看着文会道:真是自作聪明,在上官面前如此多话,一辈子就是一个刀笔小吏的前程了。尹三道:我这就去回话了。黄杰道:据说五爷与尚书大人颇有点交情,你请老大人说一说也就差不多了,休听那芝麻小官胡言乱语。尹三便回去告诉了尹昱,尹昱不认得孙纯宗自己并不好直接去叨扰,于是他也没有去陈胖子猪蹄馆看生意好坏而是在家苦等尹龙。深夜时候尹龙回来,尹昱把事情与他说了,尹龙道: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让父亲知道,明天没有时间,后天早上我去找一下五爷,你跟我一起去就是喽。尹昱问:明天不行吗?尹龙道:你以为尚书府在京城就很了不起吗?这外三家哪一家都不在乎你,你有时间也要看人家愿不愿见你。后天五爷大孙子满月,他是一定会在家里的。在家里说这些事情不是最合适的吗?尹昱问:那还要送礼吗?咱们也要给他送礼吗?尹龙道:我叫老总管尹子忠从尚书府账上支钱去办礼物,不需要二叔花钱的。过了两天,尹昱随尹龙带着礼物一起去孙纯宗家里喝他大孙子的满月酒,尹昱实在不好意思自己也叫尹三去街上买办了一只颇有分量的金虎带去。孙纯宗的家其实就是会昌侯府的的东偏院,他与儿子住在里面只是对外开了一个门里边还是跟会昌侯府连在一起。会昌侯府上下所说的东院指的就是孙纯宗与他儿子,孙纯宗的儿子叫孙璟同辈里排行也是老五人称东院五哥或者小五爷。孙璟是个勋卫在御前侍卫,孙璟与他老子一样的地方是厚道、讲义气、仪表堂堂,不一样的地方是老实老实到让人觉得傻不楞叽的,会昌侯府内外私底下都叫他傻五就连他老子也常这样叫他。不过五哥长得真是高大威猛英俊潇洒,那一身御赐飞鱼服穿在身上就跟大将军一样威风八面,尹龙告诉尹昱这个傻五嗓门也大但凡朝会唱名进士传胪都少不了他。傻五人傻有艳福,他娶了司礼监四秉笔之一的萧敬之侄女为妻,据说这个萧氏长得也很漂亮还非常的贤惠对于孙纯宗极为孝顺。孙纯宗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管北镇抚司权势与管缉捕的指挥同知陈玺不相上下,也都直接听命于锦衣卫帅都指挥佥事钦命管锦衣卫事朱骥及皇帝陛下。孙纯宗家里的小孩满月只请了亲戚朋友,亲戚都是会昌侯府与女方家里的近亲,朋友也只请来了些有交情的常来常往的。虽如此孙纯宗也摆了五桌,亲戚三桌朋友两桌宴席都是会昌侯府厨子做的。尹昱最近这几年不常住北京但每年都来也有些见闻,他看见与自己同桌坐的几个人就知道五爷真不愧为皇帝的舅爷面子太大。别桌不说就说尹昱尹龙这一桌,保国公大公子朱晖、定国公大公子徐世英、武靖候大公子赵承庆、王皇后家的老二王清,与这些人坐在一桌使得尹昱这个尚书府的小监生如坐针毡。孙纯宗自己那张桌子上坐的则是会昌候孙铭、定襄侯李瑾、安远侯柳景、都督签事周彧与锦衣卫的缇帅朱骥等,尹昱也不敢多说话闷头吃饭喝酒也不敢随便去跟别人敬酒倒是尹龙应对自如从容不迫。尹龙把尹昱介绍给同桌的勋戚贵族,这个时候有个矮胖厨子来回穿梭给每桌上了一盘猪头肉。孙纯宗笑道:陈胖子,过来过来。那个陈胖子走过去点头哈腰,孙纯宗拍拍他的腰道:娘的站直了。陈胖子站直了腰,孙纯宗笑道:各位,这就是锦衣卫后街的陈胖子,给咱们锦衣卫的弟兄们搞了七八年的夜宵了,也算是自己人了。大家吃的这一顿,用的是孙铭的锅,但也是胖子烧的。来,机会难得,咱们锦衣卫与侍卫上直军的弟兄们都站起来,敬咱们矮胖子一杯。朱骥端酒杯站起来笑道:来来,陈胖子,这杯给你。陈胖子哭了起来道:官爷们这样抬举草民,草民只有好好烧猪头肉,叫大爷们都吃好。他接过酒杯一口喝下去,锦衣卫与侍卫上直军里认识陈胖子的都一口喝了,陈胖子嚎啕大哭跑出去了惹得孙纯宗笑道:瞧那点出息,没见过世面,果然是个杀猪的。众人哄堂大笑,尹昱满头是汗,尹龙至始至终再也没有提要买陈胖子猪蹄馆地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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