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那把在数日前还赫赫不可一世的古剑，撞击上魏崇民的道道剑魄，像根柔软孤独的芦苇在风中飘荡，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说是‘雌剑’，虽然调侃，但确实很贴切。
在魏崇民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众人可以发现王源也有了胆怯之意，就算有还击的机会，出剑也不够果断，完全落入下风。
可魏崇民一点儿也不心急，每每留给王源退路，猫捉耗子一般，要玩到对方筋疲力尽为止。众人也知道他就是做给大师兄看，王源与他对比越是不堪，越是能凸显当年贬他去外院是多么荒谬的决定。
大师兄的脸色很难看。不过比起自己的面子，大师兄显然还是更关心王源的安慰。
九师兄在场下屡次示意魏崇民快速解决掉王源——魏崇民就当看不到。
九师兄暗自观察大师兄的反应，见他脸上关切之色越来越浓，知道再这样下去，大师兄搞不好会叫停比赛，到时候就不好下杀手了，给魏崇民的暗示动作越来越大——
魏崇民心知以九师兄斤斤计较的性子，再不出真招战后肯定又要迁怒自己。
“八面来风！”魏崇民一声喝道，一剑扬出，数十道剑魄旋转着、飞舞着一齐奔涌到王源面前，王源左格右挡，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剑影翻飞，连连倒退，最终仍然未能消弭这源源不断的攻势，当胸中了一道剑魄，弹飞在地——身上刚刚改动过的那件为宗门前十八弟子定做的新衣，被斩成片片碎布，里面棉絮漏得一地都是。他想弹地而起，尝试了一下，却没起得来，应该是已经中了剑伤。
魏崇民面沉似水，提着长剑，缓步向王源走去——
“魏师弟，适可而止吧——这局是你赢了。”大师兄察觉到他想做什么，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抬手示意道。
魏崇民稍稍顿步，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着人称“病秀才”的大师兄。
他比之三年前身体更羸弱了，连说话都气若游丝——可还是当自己是宗门当之无愧的第一，说话都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话。
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就凭你一句话把我贬去外院？
想到这里，魏崇民反而怒意又起，并不答话，反而扬剑飞起一道剑魄正中王源的大腿！
“啊！”王源惨叫了一声，显得很是痛苦。
“魏崇民，你在做什么？”大师兄见魏崇民如此桀骜，又惊又怒，当即喝道。
“校场之上，生死在天——大师兄。”魏崇民平静地答道，“他还没认输呢。”
只要对手不认输，无论自己用什么招式，都是规则允许的。
场下的观众，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也不得干涉。
大师兄吃了一憋，没法反驳，眼中却满含怒意。
“刚刚这一剑，是送你三年内院生涯的礼物。”魏崇民对王源道，“我还没用力呢，你跟我装什么装，是汉子就给我站起来。”
王源忍着痛楚，咬着牙缓缓爬了起来。
刚要直起腰背，可魏崇民又是紧接着一道剑魄劈在他的腿上，将其扫倒。
王源的小伙伴们眼中都是不忍之色。
大师兄虽然生气，但还是沉住声音对王源喊道：“小源，这场你且先让与他了吧！”
魏崇民忍不住嗤笑一声，大师兄还真会说话——让我？他有什么资格让我？
“认输吧，认输我就不打你了。”魏崇民认真道。
这句话王源似乎在内院大比时就听过不少次——可是任何一次，他都没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颤颤巍巍地，他还是站起来了。
带动了大腿上的伤口，他忍不住咧了下嘴。
毫不意外的，魏崇民再次扬起剑魄将他劈倒。王源痛苦出声。
“王源！”
“王源！”方殊几个人忍不住叫起来。
“老九，你教出来的‘好’师弟！”大师兄知道魏崇民深恨自己，说话他也不会听，冷着脸呵斥严德义道。
九师兄满脸冤枉：“大师兄，师弟我也不知道此子竟如此嚣张跋扈——等他下了擂台，我一定好好教训他！——那个，崇民，魏崇民！都是师兄弟，不知道手下留情吗？”嘴上呵斥着，心里却巴不得王源多受一点罪。魏崇民怨恨如此之深他没想到，不过这样也好，事后大师兄反而不会将矛头全指向自己——不错，很是不错。
对他的话，魏崇民自然也是不理——九师兄的真实想法，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用俯视的目光，看着蝼蚁一般的王源。
“很痛？”魏崇民拧着眉头：“这点小伤，你就感觉到痛了？！”说着，他又转身对着那些骂他下手太重的师兄弟们：“他不过受了这么一点伤，你们就这么关心他？——有没有人关心过，这些年，我受过的伤，比他多得，何止百倍！”他竟将身上衣服掀起，在寒风里袒露出胸膛与后背，上面竟然全是骇人的伤疤！
“这些伤，都是刚入外院那半年，被你们所谓的‘师兄弟’打的！你们可曾有谁关心过在外院有这么一条卑微的人命？”魏崇民说着，眼中竟涌出了泪水：“在我在外院摸爬滚打、做着最卑贱的杂役、还要挤时间夜里锻魄练功的时候，把我挤出外院的王源，却享受了内院弟子优渥自在的生活，轻轻一句话做出这个决定的大师兄，人人都称赞你仁义无双，不忘旧情——我呢？内院偏偏为我多一个名额都不行了？”
大师兄哑口无言，脸上也不禁有惭愧之色。
王源在内院的日子，其实也谈不上魏崇民所说的“优渥自在”，但相比乌烟瘴气的外院来说，魏崇民羡慕无比以至于积怨日久——倒是可以理解了。
“站起来！”魏崇民冲着王源咆哮道：“你可还能打？我只再出一招——一招！咱们就用这一招，一决胜负，然后，问问大师兄，再给他选一次的话，是不是还会选你这个在我这‘外院弟子’前站都站不起来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