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烦闷的坐在一块加气混凝土上吸着烟，白色的烟雾在微风中飘飘渺渺。
现在是鸡年的三月份，春天虽然已经来临，但冬天的寒意还未消散，特别是在这北方城市洛城。周武把烟叼在嘴里，把两只冰冷的手互相搓了搓。
周武是南方章贡省人，在2012年高考，当时没考好，平时稳妥的一本成绩结果只考了个二本，填写志愿时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就报了个离家几千里的中原省洛城的一所大学。大四找工作不好找，最好的有背景的家里早安排了，大家都出去找工作他们在宿舍打撸啊撸，次一点的有门路有关系的也可以高枕无忧，再次一点的有本事的运气好的，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周武是还要再次一点的，工作是找到了，但也是个鸡肋，工资低的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去，还没有工地上的老王挣得一半多。
老王是一50来岁的农民工，和周武在同一个工地上。这是一个商业小区，周武是乙方即施工单位的一位施工员，而老王在一包工头下面接活，工资还挺高的，一天挣个2张红票子还是挺轻松的。老王因为有一个和周武差不多大的儿子，所以对周武多有帮助。
周武的烦闷是从今年的初中同学聚会后开始的。初中时，周武的成绩说不上数一数二，但也是前几的。现在一个个当时考试考个位数的、考二三十分的，初中就出去打工的人聚会时都开着小车去，而周武上了大学的却是跨着两条腿去的；他们都带着老婆孩子，自己却是孤家寡人；他们都是谈论着一个月挣几万，而自己一年也不过挣个三万多点。同学们倒也没取笑他，可自己就是不甘心，辛辛苦苦学了这么久的书，头发都熬白了，结果就这么个结果。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在家中，花去父母这么多钱，结果上班后工资这么低，父母和大哥也同样没说什么，反而安慰自己将来工资定会上涨，但乡邻和那些亲戚反而多有风言风语，大赞读书无用论之类的，说的好像自己子女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出去闯荡是他们多有先见之明是的。
其三就是因为女朋友的事了。女朋友是周武的高中同学，在高中三年他们都是同班同学，并且有一学期他们还是同桌，高考后，女朋友只考了个三本，就报了本省的学校，也就是大学后他们分隔两地日思夜想的才确定关系的。在大四那年的寒假女朋友的父母就催着她去相亲，她给周武讲了她父母和亲戚给她介绍的两人，一个是家里开厂子的，身价怎么也得数百万，另一个是单位上班的，工资也是五千往上。就那个在单位上班的她爸妈都觉得不满意，周武这情况就更加不用说了。
要说他女朋友家的门槛这么高，倒也不是他女朋友的父母要人家的钱，而是农村人的通病，死要面子！他女朋友的爸爸共四兄弟，其他几个兄弟都混得很好，该买房的买房，该买车的买车，就他既没买房也没买车，只在村里起了栋两层的平顶。这其实也没什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好歹也有个私人小宅，有些人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呢！最根本的是他没儿子，只有两个丫头。尽管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多年，宣传男女平等同样很多年，但在农村没儿子那是不行的，那不是你说不在乎就不在乎的！在农村，你没儿子，就会被别人看不起，在村里说话就没人听，而你有儿子那就不一样了，你儿子越多越出息，在村里说话的权力就越大。农村毕竟还是留存着强烈的宗族影响的。周武女朋友没亲兄弟，她父母就指望着她嫁个好人家好扬眉吐气。这是死结！
想到这，周武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
叹了口气，周武拿起安全帽戴好，朝一栋大楼走去。前面说了，这是一个商业小区，一共三期，一期已经有很多业主入住，现在正在施工的是第二期。周武的单位是一家市有的国企单位，也就是某某三建，只能接一些本市及周边城市的工程，实力较小，影响也就小。但别说这单位小，你想进还不容易呢。周武倒是想进那些大单位，比如ZJ几局之类的，但没戏，要求太高了，不是985或者211之类的，人家考都不考虑，还有一大堆诸如要成绩在专业排名靠前，要共产党员，要得到过奖学金……当然，如果你有一样东西，以上可以都不考虑，那就是你得有关系！
周武一个农n代，哪有那些关系，所以为了进一个好单位，他是跑了数个市，像郑市，长安……也听了无数宣讲会，走了好几个招聘会，投了无数简历，花了数千元，有时为了赶着去投简历饭都不吃，但就是没一家单位要他。最后还是因为学校因为就业率太低太难看，利用在本市的影响力，在周武现在的单位要到了一些名额，周武和他的另外几名同学进了这家单位。
单位虽小，但五毒俱全，里面官僚的作风那是一点都不少。周武刚来时，虽然学校教了很多东西，但实践那是一点都不懂的，而且学校教的也是十多年前的老知识，当然单位也知道他们的情况，就给每一个人找了一个老手来当他们的师傅，教导他们好尽快掌握工作能力。但问题是，这些师傅真真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全然不管，就是给他们一大堆图纸，规范之类的东西让他们自己看，后来还是老王告诉他要买东西孝敬自己的师傅。就这样，周武又是买烟又是买酒，师傅他老人家总算开了尊口，教了他一些东西，但这还不够。之后的日子里，大家还没上班，周武就已经提前到了，给师傅泡好茶，等他师傅上班时，茶正好不烫可以喝了；天热了，周武得给师傅买饮料解渴；逢年过节的，周武要给师傅买礼品……说实话，周武对自己的父母都没这么孝顺过。
如此大半年，周武转正，总算可以不再事事请教了。周武却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这里几乎没什么前途，只能挣个死工资，说得好听点，旱涝保收，但其实干一辈子就混个饿不死，想在人前体面点，绝无可能。
周武抬头看了看前面那几栋正在施工的大楼，现在还是主体施工，将来每栋都是99米多，三十来层的大楼。
注意到那大楼的背景?阴沉沉的雾霾，周武皱了皱眉头。今天的雾霾比昨天好像加重了许***M值估计都得三四百了。这就更让周武下定了决心，在这干几年肺估计都黑了，到时挣的钱还不够看病的。想着，等这个月过完，就辞职。
不一会儿，周武就到了一栋楼底下，看到老王和其他几个老师傅在拌混凝土，便打招呼道：“老王啊，你们今天在哪层施工啊？”
边说着周武一边把烟散给几位工人，周武本来是不吸烟也不酗酒的，但在工地混，你不吸烟不喝酒如何与别人打交道，所以，现在周武也算学会了吸烟，但也克制。至于酒，那东西就不是周武说了算了，每次同事们在领导的带领下去喝酒，哪次周武都得喝醉。这没办法，周武是个新人，首先就得积极的去敬酒，人家要他喝时更得喝，不然别人就认为周武不敬重他，以后的工作中就等着穿小鞋吧。这也是周武在这工地上得到的教训。
“12层。”老王接过烟，答道。
周武站在一边和老王他们闲谈着，在这工地也就老王和他比较亲近，对他的帮助也挺大的，想着再过十来天就永远离开这，以后估计就再也见不到了，倒有点舍不得。看着老王精瘦的身体，略微有点佝偻，头发也有点花白，周武就叹了口气，道：“老王，你打算再干几年这个啊？”
“几年？那可说不准嘞，怎么也得我那小子娶了老婆再说，嗯，估计也得60岁左右吧。”想了想，老王笑着接着道，“到时我就回老家咯，种几亩田地，够我和老婆子吃就行了，不种那么多，再养几只鸡。有了孙子呢，他们想给我们带，我们就给他们带，不要我们带呢，我们也落个轻松。”
周武和老王一起规划者老王将来的生活，看着差不多了，就和他结束了闲聊，继续朝另一栋楼走去。刚刚的谈话，让周武有点触动，周武离开这，该去干什么呢，是继续拿着简历去找另一份更好的工作，还是……也许从事他们县的传统行业也挺不错的，自由，收入也挺高的。
周武没注意到，在他上面有一捆钢筋正由塔吊吊着，慢慢从他头顶经过。更加注意不到，最下面一根钢筋不知道是没捆好还是短了，只搭着一头，看样子有掉下的趋势。
忽然，平地里一阵狂风吹过，那根钢筋摇摆了几下，挣脱了束缚，如离弦之箭，斜斜的朝着周武射来。
狂风吹过，周武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安，往后看去。只见，一根钢筋快速地朝他飞来，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全然不知躲避。
“噗！”一根钢筋如闪电般从周武嘴巴穿过，将他钉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