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年与巫公唤作“小云”的少年轻车熟路地奔着部落之北而去。由于部落本就不大,小云很快奔到一处草房子跟前。只是这间草房相对低矮,院外的篱笆用山里的竹篾呈网状地环绕着小房子。篱笆只有半人高,只能起到圈住一些家养的禽鸟而已。在不大的院子里却整齐地生长着几种山里常见的野菜——那是眼前这座草房子主人特意移植过来培育留待自家丰富饮食的。
院子虽不大,可却收拾的干净利落,足见主人的勤劳朴素。少年快步走进院子里,喊道:“花娘,我回来啦,我和及央叔抓到惑眼狸了。这下小羲的魇症能治好啦!”
话未落音,草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妇人快步走出,喜不自禁地说道:“真的么,若云?及央在哪?”
“在阿公那里,阿公让我来跟你说把小羲妹妹送过去。”
“现在吗?不吃过午饭再过去吗?”妇人急切问道,显然话音不在少年,而是迫切想要给自己闺女瞧瞧病去。
“嗨,花娘!您这哪是关心我吃没吃饭啊。”少年笑道“小羲的魇症都多久啦,现在您就是让我吃,我也没心思吃饭啊,快走吧,阿公还在等着我们呐。”
说罢就往屋子走去,妇人也高兴地紧跟上去。
花娘的屋子里用竹篾隔开来。因为经常在花娘家“蹭饭”的原因,若云知道小羲妹妹就卧在里屋的小床上。
若云走进里间,便见得一个身形单瘦的小女孩平躺在床上。小女孩身上穿着灰黄色的麻衣,皮肤白皙,头发被拢到脑后扎了起来。五官轻巧别致,只是眼睛闭上,眉头轻蹙着,鼻翼还有些细密的汗珠——那是沉沦在梦魇之中不停挣扎的缘故。见到小女孩这样,少年不觉鼻子一酸,心疼她小小年纪便遭受魇症没日没夜地折磨。只是转而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心下又马上宽慰起来。
若云冲着小女孩轻说道:“小羲妹妹,我捉到了惑眼狸。这就带你去阿公那里,等下你的病就好啦。醒来我带你下趟捉泥鳅去。”
妇人花娘听得也是鼻子一酸,不过想到女儿的魇症马上就能治愈,也是马上高兴起来。
小女孩闭眼之下似乎也听到了若云的声音,眉头的疙瘩也舒缓了一些。
于是少年轻轻抱起小女孩,转而望向妇人,轻道:“花娘……”
妇人会意,拿起床头柔软兽皮盖在了若云怀中的女孩身上,然后熄了灶火,带上门紧跟着少年急匆匆地跑向大巫公坐在的南边了。
由于先前若云归来时地大喊大叫,部落里的人们已经知道少年和猎首及央已经归来。他们也听到了惑眼狸被抓到的消息。因为同在一个部落,彼此团结和睦,都很关心北边花娘家的小丫头小羲的魇症。此时听说小羲病情就要被巫公治愈,都高兴地走出家门,自发聚集到巫公的门前,恭敬地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
若云抱着小羲奔在前面,花娘紧随其后。来到阿公门口时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少年不待开门便冲里面兴冲冲地喊:“阿公,阿公!我把小羲妹妹带来啦!你赶紧给她瞧瞧治好了吧。”
此时大巫公已经手中隐目,猎首及央也悠悠醒转过来。望着站立地大巫公,不觉惭愧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道:“大巫公……我……”
老人摆摆手,“也不怪你,能撑得住它一瞥之力还能站起来已经不错了。回头好生锤炼自己,这次对你来说收获多少全看你自己了。”
及央称是,躬身退出屋子。恰遇到若云抱着小女孩来到门前,就要转身通报,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
若云抱着小羲就走了进去,旁边花娘却深色关切地停在原地,似不敢冒然走进大巫公的住处。只是此时屋里传来一声:“羲儿娘,你也进来吧。”
妇人神色激动,连连合手道:“谢巫公。”赶忙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才发现女儿小羲已经躺在一块平滑的青板石头上,这石头花娘并不陌生。部落里平时有个小病小灾的,大巫公都是传令酋长去山里采集几株草药便可治愈。若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大巫公多会用这块青石板,每次用到这块青石板,都说明大巫公要先施法,然后再以草药治疗。但凡遇到用着青石板的患者,没有治不好的。
眼下见得大巫公将青石板用上了,花娘知道自己女儿的魇症应该是能治愈了。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激动。
大巫公不待花娘言语,对她说道:“小羲的魇症已有三月,终日昏沉不醒。之前你求我医治他,非我不愿,而是她这魇症来得蹊跷,我至今未能知晓其原因。冒然施手,可能她醒来会认不得旁人。我不知其魇症原因,可也所幸她魇症并未沉久。我思前想后才找出惑眼狐狸可医治小羲。如今这些东西都已备齐,我这就医治好她。”
花娘激动不已,自知以大巫公的身份,没必要与自己解释这许多。但是巫公却没有自恃身份地跟自己解释,就是担心自己多虑。
花娘连连躬身道谢:“一切全凭大巫公做主。”
大巫公摆了摆手,“等下你站在小羲身旁,注意要她脸朝上,但不要从上方挡住她。如果她翻身就把她反过来。小云你在小羲脚边站好,若是小羲挣扎你帮忙按住。知道了么?”
花娘道:“知道了。”说罢来到床头站定。
若云也急道:“知道啦,阿公,赶紧开始吧。”
老人不睬若云,却对着屋外问了一句:“太阳中天了么?”
屋外马上有人大声回应:“禀告大巫公,中天啦!”
老人这才冲着若云跟花娘说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老人还未动手,花娘和若云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忽然手心开始冒汗起来。
只见老人来到青石板前,在小羲头顶跟脚底位置各放了一只惑眼狸的眼睛。随即一指点在青石板上。小女孩倒是没什么反应,却见到青石板上起了一层薄薄烟雾状的气体。这气体灰中带白,白里凝青,青中有夹杂着其他说不清的颜色。初时,气体随意散放,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并且有慢慢消散迹象。老人随即又是一指点在小女孩眉心,却见小羲的头顶和脚底也开始散发出来似烟雾状的东西。只是这烟雾呈粉红色,且凝而不散,与周围其他颜色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处。可奇怪的紧,任凭雾气如何之多,却始终凝聚在青石板上方区域,竟无一丝溢出。
老人又是一指点在青石板上,却见此时青石板竟似吞吐一般快速喷发成股的烟雾。小羲似被这烟雾呛到,开始有些抽搐。花娘不明所以,若云也是用征询的眼光看向阿公。
只是老人并未理睬二人,再一指点在头顶。
此时青石板已喷薄了大量烟雾,七彩缤纷,煞是好看。只是在五彩缤纷旁边始终有两股粉色烟雾独立存在——那是自小羲体内散发而出的两股。这两股烟雾竟像小孩子一样跃跃欲试地似要加入那七彩烟雾之中,可仿佛又似担心什么一般,迟迟不敢上前。
老人大袖一挥,原本在小羲头顶和脚底的两颗眼睛此时竟离地而起。老人嘴里念念有词,却见两只眼睛慢慢互为转轴旋转起来,随着眼睛的旋转,小羲头顶和脚底散逸出的粉色烟雾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而随着粉色雾气越来越多,力量不断壮大后。粉雾开始躁动起来,竟缓缓地向七彩烟雾爬来。
五彩烟雾兀自旋转扭曲之时,粉雾偷袭一般直直闯入其中,然后开始横冲直撞,将七彩雾气冲得七零八落的。似得意炫耀一般,粉雾凝成蛇的模样昂首挺胸起来。此时老人把杖一点,对着青石板轻吹了一口气。先前散逸的七彩雾气此时又重整旗鼓一般聚拢起来,慢慢地像收网一般包裹住粉雾。粉雾意识到不妙,开始剧烈翻腾,翻腾之下似有灵智一般地发出嘶吼之声。可周围七彩雾气不管不问,依然紧紧收缩。粉雾一阵翻腾无果之后凝成一股,钻向七彩雾气薄弱处。可七彩雾气此时竟也动作迅猛地集结了大量雾气抵住。于是粉雾又似愤怒地冲着小女孩翻腾嘶吼。
这时小羲身体竟快速地抽搐了起来,老人见状,袍袖一挥,又是一指点在眉心。小羲的白皙面庞瞬间变红,随即痛苦地哭了起来。老人又是一指,终于在若云和花娘肉眼可见情况下,一条红线在小羲体内快速的游来游去,随着红线的游走,小羲地抽搐也愈加剧烈。
此时若云紧张地看着阿公施法,花娘则是心疼地直掉眼泪。
老人此时连连出手,红线也越走越快。终于在老人一声“去”加上一指之后,一条妖冶的红线状东西蓦地从小羲天灵处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