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踏雪见他疯疯癫癫,心中暗想:“此人想必是个疯子,才给孟语宗关在这地洞之内。”
那怪人忽的安静下来,两眼咕噜噜乱转,侧耳倾听。独孤踏雪听力颇好,只觉万籁俱静,天地间并无半点声音。那怪人忽地拍手笑道:“好造化,好造化!”独孤踏雪只听头顶一声鹰啼。那怪人举起手来,向空中遥遥招手。他手臂摆动一下,空中老鹰便啼叫一声。那怪人手臂连连摆动,空中老鹰不住低鸣,叫声中颇有惊慌之意。独孤踏雪知老鹰乃是猛禽,向无天敌,忍不住抬头观望,只见一只老鹰在头顶天空中盘旋,过了片刻,那老鹰竟是飞的越来越低,一双翅膀却是拼命扇动,仿佛竭力逃脱一般。那怪人哈哈大笑几声,声音直如猿啼狼嚎,那老鹰一声哀鸣,竟然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划过独孤踏雪身边,飞入幽骨洞中,落在那怪人手臂之上。
独孤踏雪见那老鹰甚是雄健,毛羽鲜明,鹰喙宛如铁钩,在那怪人臂上俯首帖耳,不敢稍动,口中却是不住低鸣,其意甚是哀伤。那怪人哈哈一笑,伸手抓住老鹰头颈,只轻轻一扭,已将鹰头揪下,将嘴凑到老鹰脖颈间用力吮吸,咕咕有声。那老鹰扑腾几下,渐渐不动。独孤踏雪瞧得胆战心惊,不知那怪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隔空生擒老鹰。那怪人抓住两只鹰爪,向两旁一分,将鹰尸撕做两半,大声咀嚼。
独孤踏雪见他吃得起劲,心中甚是恐惧,隐隐又觉得此人被囚禁在这洞中甚是可怜。
不过片刻,那只雄鹰只剩下一地毛羽,那怪人抹抹嘴巴,伸手将身旁圆球拾起。独孤踏雪见那圆球上黑洞洞几个窟窿,竟是个骷髅,心中大骇。那骷髅给那怪人摩挲得久了,已然甚是光滑。怪人将骷髅拿在手中细细把玩,双眼盯着独孤踏雪,放出莹莹绿光,道:“老子流年大利。每逢月圆之夜,老子便翘首以待,只盼能抓个人来,这四五十年,算上你也不过三个。人肉太酸,当年老子看都不看一眼,如今却馋得直流口水。本来你这娃娃良心不错,孝敬我老人家干粮,何况我在这洞中几十年来,并无一人陪我说话解闷,本不该吃你,只是你既入了这洞中,想来再难脱身。数日之后,依旧免不了一死。到了一个月后,肉臭也臭了,暴殄天物,未免太煞风景!”说罢抬起左手来,向独孤踏雪招了招。
独孤踏雪听了他话,不由肝胆俱裂。他自出了冥福楼,便已知命不长久,可是便是夜间睡不着时头脑中所想,不过是自己在某僻静无人处,全身燥热、经脉崩裂而死,万想不到竟然有人甘愿给自己做个棺材。
他心中恐惧,转身便逃,哪想到刚一起身迈步,却发现自己竟然向幽骨洞中一步步挨了过去。他此时在心中恨恨诅咒那怪人,只想拼着一头在洞壁上撞死,也要煞一煞这怪人的风景。哪料全身上下竟是半点也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向那怪人走去。
那怪人端坐洞中,身上尽是淋漓鲜血,绿莹莹的眼珠中露出垂涎的神色,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上尚沾着几根鹰羽,一条血红舌头在嘴唇上不断****。那怪人手臂连招了三下,独孤踏雪便又向前走了三步,眼看再走几步,便要落入魔掌。独孤踏雪在心中狂喊:“万万不能再向前走,万万不能!”偏偏身子不听使唤,依旧一步步迈过去。他头脑中忽觉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柳先生、罗无影几人身影,个个面目可憎,只觉这世上再无可恋之处,眼见洞中怪人向自己露出微笑,只觉自己身子倦了、心中只想走过去,死在他手上,安安静静,再不为世间苦恼缠绕,实在是美事一件,脸上不由露出微笑。那怪人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世人尔虞我诈,纷纷扰扰,又有哪个存了好心?这肮脏世界又有什么好留恋?”
独孤踏雪缓缓点头微笑道:“不错,还是死在你手里的好。从今往后,跳出万丈红尘,便在这山间,长伴清风明月,秋去冬来,实在惬意得很哪!”说着缓步向前,心中欣欣然,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忽然头顶一阵剧痛,头脑中一个声音喊道:“醒来!”独孤踏雪激灵灵打一个寒战,心中闪出唐傻子洒脱不羁的模样来,便觉这世上并非一无是处。一愣神间,神智便已恢复,只觉体内气血翻腾。他蓦然想起当初与唐傻子隐居山间之时,每次燥热之症发作,只要静坐行气,便可慢慢平复,当下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倒,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径自用起功来。片刻过后,只觉灵台清明,脑袋却疼得厉害。
只听那怪人怒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坏老子的好事!”头顶一个俏生生的声音道:“你这魔教妖人蛊惑人心,待我去告诉师父,打你个形神俱灭!”那怪人哈哈笑道:“不语宗的废物若是有此本领,焉肯等到今日。既然你送上门来,老子却之不恭。哈哈,女娃子细皮嫩肉,味道更妙”,抬了右手,在空中虚招,独孤踏雪知他这一手甚是厉害,恐洞口女子竟也为怪人所擒,便想开口示警,哪知那怪人一只左手遥遥罩向他,他便动弹不得!只听头顶那女子“哎呦”一声,那怪人张口哈哈大笑,甚是得意。忽听那女子道:“我逗你玩呢!本姑娘可是有那么好对付的吗?”接着扑簌簌一声响,那女子道:“喂,下面的小子,赶快顺着绳子爬上来!这老鬼太凶,我可挺不了多久!”独孤踏雪听了大喜,便想起身,哪知莫说身子动上一动,便是念头一闪,略微分神之际,也觉头脑一阵迷糊,赶忙凝聚心神,再不敢去想那绳子,过了片刻,只觉物我两忘,这才缓缓睁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