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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胡吹大气

独孤踏雪听他言语,不由气得半死。那师爷本来最善指黑为白、挑拨是非,凭的便是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如今听了花老汉这一番话,却也忍不住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我欺!老先生所学通达,那可比我还要精专!”转头对郎世仁轻声道:“此人装疯卖傻,休想瞒过我的眼去!”郎世仁哈哈笑道:“老先生所言不虚,咱们山寨中确是准备了酒菜,只待各位一到,便可下锅!”又道:“来人,且将这位老头捆绑松去!”

便有人上前为花老汉松绑。花老汉得意洋洋,那十余条大汉却有不忍之色。

一行人离了大路,专走羊肠小道,行了个把时辰,绕过一片树林,眼前现出一座高山来。那高山色作铁黑,四面八方的山峰内指,便如一朵含苞初放的莲花一般。花老汉见了这山,不由高声道:“好一座雄山,当真得天地之胜!敢问贝师爷,此山不知叫做什么名字?”

贝师爷道:“此处名唤聚铁山!”

花老汉伸出手来,捏指掐算,“哎呀”一声道:“端的好山,只是可惜可惜”,连连摇头。

郎世仁道:“你这老头花样倒多,干嘛欲言又止?这山光秃秃的,又有什么好?又有什么可惜了!”

花老汉嘿嘿笑了两声,却不言语。

郎世仁怒道:“你这老头敢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不答?”

贝师爷笑道:“老兄不妨直言!”

花老汉道:“有道是‘天时不如地利’,可见地形之胜犹过天时。这聚铁山地处中原,群峰内敛,收天地之精华,隐然有王者之气!”

贝师爷转头向郎世仁谄笑道:“寨主,你看如何?我早说寨主命中贵不可言,寨主往时以我为妄人,如今当知我所言不虚罢!”

郎世仁听了这话,来了精神,言语间客气了许多,道:“不想老丈竟懂得观风望气之术,可速速说来,说得好时,本寨主自有赏赐!”

花老汉摇头晃脑道:“昔时秦始皇一统天下,聚六国刀兵化为十二铜人,立于咸阳,他只道收了天下人手中兵器,他那江山便稳若磐石,却不知五行之中,金为刑杀之器,散于天下时,还不如何,他既将天下铜铁聚在一处,那暴戾之气便上干云霄,未几天下大乱,诸侯蜂起,不世强秦,竟灰飞烟灭。老朽尝遍览群书,书中道这聚铁山便是当初秦始皇聚铁化铜之处,因此此地得了金铁之戾气,主居于此间者,有鞭挞六合,一统天下之气运!只是有一点不可不防。”

郎世仁急道:“老丈快说!”

花老汉道:“古人云:‘纵聚九州铜铁,实难铸此大错’,金铁既为刑杀之器,纵横决荡,恣意妄为,往往便铸下大错,铁愈是多,错便愈大。如此一来,难免前功尽弃,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当年楚霸王项羽披坚执锐,纵横天下,杀人无算,却被汉高祖刘邦趁乱一扫六合,开大汉四百年之基业。便是为此!”

郎世仁闻言,皱眉道:“不知何法可以破解?”

花老汉微笑道:“自来秦始皇与西楚霸王俱是一时雄杰,兵锋指处,敌人莫不望风而溃。为何却成不了气候,想那周文王与刘邦,并无什么了不起的武功,却能成就大业,便在于姜子牙与张子房二人。寨主欲成大事,不得这般一人,总是无用!”

郎世仁叹了口气,道:“可叫我到何处去找什么子什么去?”

花老汉傲然吟道:“天下自是有奇才,落在人间无人识!老汉姓花名子奇。”

郎世仁挠头半晌,喜道:“老先生名唤花子奇,想必与姜子牙、张子房乃是兄弟,必有经天纬地之才!”

花老汉呵呵笑道:“寨主到底是聪明仁慧之人!”

郎世仁大喜,高声叫道:“如此倒是我慢待了你,来人,让匹坐骑给老先生。”便有一条大汉跳下马来,将马让给花老汉骑乘。

独孤踏雪见花老汉胡言乱语,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见花老汉笨手笨脚爬上马背,朝他挤眉弄眼,甚是滑稽。

花老汉又道:“大王既是礼贤下士,这位小哥虽非我旧识,好歹有同船共渡之谊,寨主看老汉面子,松了他身上捆绑罢!”

郎世仁哈哈笑道:“花老先生所言甚是!”便即下令,使人松了独孤踏雪身上绳索,又牵马给他骑乘。又叫道:“花老先生且上前来,我正要与你多亲多近。”花老汉轻催坐骑,挤开贝师爷,与郎世仁并排而行。贝师爷眼见这老儿一番言语,说动郎世仁,心中不由暗自愤愤,眼珠一转,哈哈笑道:“花老先生辩才无碍,在下实在佩服,只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

花子奇摆手笑道:“贝老弟何必客气?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说来!”一副得意模样。

贝师爷恨得牙根直痒,忍气笑道:“花老先生既有如此大才,何以这数十年来,竟无半点名气?莫非竟是欺世盗名之辈?”

花子奇捻须吟道:“伊、吕二衰翁,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亡只在谈笑中,直至如今千载後,谁与争功?”

郎世仁等人俱是粗野之人,不解花子奇所言之意。贝师爷却知道花子奇所说,乃是古时候两个大圣人,一个叫做伊尹,一个便是姜子牙,这二人出身贫贱,一个是奴隶,一个在渭水边垂钓,后来商汤用伊尹灭夏,周文王用姜子牙灭商,这二人方成就不世功业。花子奇吟出此诗,自然是以怀才未遇之伊尹、姜尚自比。

郎世仁奇道:“贝师爷,花老丈所言何意?”贝师爷冷笑道:“寨主莫听此人胡言乱语,要知这老儿是否有真本事”,他眼珠一转,道:“现下他这一伙四人中,虽有一人醉倒,可还有两人在此,一问便知!”转头对独孤踏雪道:“小子,你且说说看,这花老儿是何等样人?”

独孤踏雪心中恼怒花子奇,当下气愤愤道:“这老头哪有什么本事了?我只听说他与村中无赖赌钱,输光了家业,连家业不敢回一次!”

花子奇急急道:“寨主,我与此人不过刚刚相识,同船共度而已,实在不是很熟!”

贝师爷奸笑两声道:“既然如此,不妨问问这位老婆婆也是好的!”

花子奇慌张道:“我并不识得这老妇人,问她怎地?”

独孤踏雪冷笑道:“上船前你口口声声说与田婆婆是夫妻!如今如何又成陌路?”

花子奇红了脸道:“那不过是老汉为了过河的权宜之计,做不得准,做不得准!”

贝师爷哈哈笑道:“做不做的准,先听听这老婆婆如何说罢!”

花子奇抢先叫道:“那老妇人,咱们上船之前你曾说过,并不识得我是哪个,对也不对?”

田婆婆颤悠悠道:“你这挨千刀的,出去赌钱败家时,你何时记得是我丈夫?过河无钱时却又想起我来!”说罢低头哭泣。

花子奇瞠目结舌,作声不得。

贝师爷道:“寨主,可见此人不过油嘴滑舌,实无真才实学。赌钱输了给村中无赖,可见其无能,背负老妻,可见其无义。这等无能无义之人,咱们山寨中留他作甚?趁早一刀杀了干净!”

郎世仁眯缝一双细长眼睛,盯住花子奇道:“不知老先生作何解释?”原来这郎世仁极是凶狠,每次心中动了杀念时,眼中便要流露出凶光。后来他为了掩人耳目,便眯缝起眼睛来。贝师爷见了他这眼神,心中不由大喜,心知只要这花老头一句话说不对,人头便要落地。当下捻须微笑,盯住了花子奇,要看他如何应对。

花子奇叹息一声,道:“古人云:‘驽马恋栈豆’,想我花子奇胸中空有十万甲兵,竟然白首林下,那是何等的悲伤?个中滋味,无人能解。因此抛家弃子,华灯纵博,舍去身外之物,只为遇一明主。自来成大事者不以家室为念。如今我既然遇到寨主,什么万贯家财、老妻幼子,那是都顾不上的了!”

郎世仁喜道:“原来如此,敢是我错怪老先生了!”当下拉了花子奇手,一同前行。贝师爷吹胡子瞪眼,却是无计可施。

说话间来到山下,独孤踏雪只见一条小路蜿蜒曲折,直通山顶,小路尽头,隐隐露出一个山寨。早有人拍马过去叫门。待众人一到,那寨门大开,百余条大汉一起涌了出来,分列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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