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去怔了怔。
“你这么聪明，早就知道了，对吧？”铁钳眉色一变，一无往日的和蔼，似晴转阴，顿时乌云密布，眼里布满了血丝，“你早就知道超市里会危险，所以你才选择留在大厅的，对不对？”
什么？
“……”风去缩回了前去的脚步，眼神竟然有些慌张，不知以什么表情看向他，‘你早就知道’这几个字使她心中隐隐作痛，好像在结了疤伤口上又划了一刀的痛楚。
“你为什么不说！”
见对方不说话，铁钳站了起来，脚下似乎充满了力量，这一起立让风去措手不及的被人抓起了领口。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她不是你的朋友？”
“是不是你不主动要求留下，死在这儿的就是你？”
好熟悉……
这表情、这对话，好熟悉。
好像曾经也有几个人这么领着她，这样说话。
……
‘你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吧！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耀耀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害她？’
‘如果你说了，耀耀根本就不会死！’
‘你说话啊！’
……
可是——
“她的确不是我的朋友。”风去任由铁钳拎着，微闭的双睛左右凝望着铁钳，浓密的睫毛轻颤着。
痞子女不是，那个人也不是。
“你说什么？”铁钳楞了一下。
“铁钳哥，你可以高估我的智商，但你可不能太低估我的情商。”
风去用力扯下社会哥的大手，黑眸中还是含着那一抹淡漠。
“你如果不相信我，那自当我找借口，但如果我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我也会想办法找个会开车的人留在我身边，否则我怎么逃走？”
只不过那淡漠当中多了一丝寒意。
“而且，你还知道我的秘密，要害人，我也会先害你。”
要害人，她也会优先选择威胁到自己的人。
盯着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脑子转的不快的铁钳反而不坚定了，他虽然满腔怒火想要反驳，但是顺着风去的话细想后，对方的确没什么理由去得罪他跟小石，便被迫松开这女孩的领口
“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激动了。”他的整个肌肉舒缓了下来，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抱歉的咧嘴，捡起痞子女丢下的背包，快速走进了超市，“我们快去找其他人吧！”
风去静静看了他几秒，虽然社会哥松开了拳头，实际上看到的似乎只是个假象，那股怨气并没有释然，眼神中依旧掩饰不住对风去的炽热，就算擦肩而过，她也能感受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风去有一点心痛和无奈，有史以来这还是第二次被人仇视，滋味还是那样不好受啊。
“血迹到这儿就没了。”铁钳蹲在倒下的货架前，淡定的说道，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
“小心点，我觉得这很不正常，像是人为的，”风去也若无其事的坐过去，阻止了铁钳想要把货架移开的动作，“先不要动这个，我们走另一边。”
“嗯。”铁钳点了点头，跟在风去后面。
超市里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风去更加确信这栋商场里有人类抱团的可能性了，这超市里的布局明摆着写着‘陷阱’二字，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么这帮人现在一定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等着她走进圈套，然后从后身堵住出口。
风去找了找监控的影子，果然都开启了。
估计现在已经有人在一层候着了，想从正门出去是不太可能了，但在风去的印象里地下一层不仅仅是超市，还有一层的车库，既然大厅没有袁犬的出现，那么他们肯定会首选停车场的出口，对方不会傻到给猎物留下后门，肯定把车库也占领了。
所以风去这边就算知道大致的方向，也不确定袁犬他们是否真的平安，想要找到他们就一定得走进圈套吗？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在哪儿?
风去习惯性用手捏了捏鼻梁，眉头逐渐皱成了个川字。
“铁钳哥，现在看来，从踏进商场开始，我们应该就被人算计了。”风去和铁钳紧贴着一排货架，她探出头看了眼超市内部，果然发现了许多缓慢徘徊的黑影，不禁咋舌，“不知道袁犬他们在哪里，我现在要弄出点动静，让他们来找咱们，否则冒然过去，我们肯定会被植物人伤到。”
“但你这样会引来更多的植物人啊！”铁钳哥道。
“对，所以这个时候，需要您帮忙了。”
铁钳直勾勾的盯着那比自己要赢弱很多的身体，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道：“行，我听你的。”
商量完对策，二人各就各位。
风去站在这一排货架的中间，面对超市更深处的位置，用眼睛关注着那里的一举一动；铁钳藏在这一排货架的紧端，正面对眼前一串货架，撩起袖子，活动筋骨。
待时机一到，风去深呼吸，随后抄起斧头击打着超市里的货架，“当当当”几下空灵的响声后，听到了一些稀稀疏疏的声音。
这些植物人的感官都很灵敏，同时把视线集中在几排货架后的声源，仿若放大镜下集中的光点，把风去烧的额头沁汗，心跳加快，就算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危险冲过来却得正面迎击的情况，她也慌张了。
不过跟风去想象中不一样，植物人只是注意到货架这一片，却迟迟没有做出行动，它们就像刚出笼子的野兔，左右嗅了嗅，看了看，又互相对视，咿咿呀呀了几句。
奇怪，植物人难道对声音有分辨力？
风去急得火烧眉毛，她瞅了一眼对面等着她下一步发号施令的铁钳，不由咬紧了牙关，胸膛好似灌满了空气，大幅度涨起。
这时回去再跟铁钳商量对策是不可能了，她得赌一把！
风去快速闪出了货架，完整暴露在植物人面前，她握着斧头的双手不停地拿捏，掌心是浸满了汗，生怕斧头脱手而出。
“嗨！”她吼声很大，打算引来所有植物人。
这下植物人终于认准了猎物，发出‘呃啊’的嘶哑声，统一冲向风去，虽以各种姿势奔跑，但速度都不亚于正常人类。
风去静止了几秒，她大致估测了一下植物人的步速、铁钳的位置和自己的距离，待三点对号落位，她又喊了一声：“放！”
嗵——嗵——嗵——
从不远处铁钳的位置往风去这边传来了货架叠加相撞的巨响，这声音没停，如排山倒海般，一直连续着。
风去见植物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货架也直逼自己，她逐渐往后退了几步。
已经原型毕露，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她只希望铁钳推倒的货架能顺利砸到植物人。
不，是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拜托了，一定要成功！”
风去无意间把这勉励之话说了出来，就在那张牙舞爪的植物人正要越过那条三点一线时，一张巨大的黑影瞬间砸了下来，“轰”的一声巨响后，尘土攘天。
她及时滚到了一旁，捂住口鼻，扇了扇漫天呛人的尘土，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了满地货架下往外溢出的腐血。
妈的，成功了！
这小小的策略奏效，让风去有着意外的自豪感，虽然不会全部把植物人消灭，但这种群攻作用还是让她十分畅快的。
时间没有停歇太久，紧接着几声嘶吼又从近身响了起来，她快速扫了一眼，只见两只植物人从货架底下钻了出来，还有两只站在货架上，像是刚刚赶过来的。
他们都受了惊，不敢轻易移动，死死盯着风去，僵持着。
风去也不敢动，眼睛却趁机掠到了铁钳远去的身影，她松了口气，如计划所示，他已经躲开植物人的视线，果断朝车库跑去了，只剩下自己逃出去，然后在地下停成场的出口见面了。
“咯——”这时，风去耳后响起一声极其恐怖的低吟，就像是喉咙干枯却被人掐住时的挣扎嘶吼，同时让她感到作呕的还有那股恶臭的口气。
风去像是触电了似的一抖，从头到脚泛起了鸡皮疙瘩，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跳开还是该回手给一记，竟呆滞在原地。
除了行尸走肉的植物人，还能是什么！是什么时候跑到身后的，她连一点声音和感官都没察觉到！
太近了，也太快了，根本躲不开！
就算如此，风去还是感觉到了有异物即将刺破自己的肉体，那种感觉像是预判，又像是真的接触到了，她下意识决定了两个地方，用斧头的刀片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快速挡在了要害。
下一秒，只听到被格挡的地方响起两声金属的击撞声，同时肋骨至小腹像被带刺的鞭子用力抽了一鞭般剧痛，这个力的惯性迫使她离开地面，随着空中翻滚了几圈后，‘咚’的一声，才硬生生砸到了地上。
斧头挡住的地方刚好是两处要害，恍惚中，她移开这临时盾，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扒开自己的衣领，发现额头肿起来个大包，而左胸口已经淤青得接近紫黑色。
紧接着，她感到上半身腹部附近火辣辣的，撩起那‘红色’的衬衣，看到的居然是一道让人胆战心惊的鞭伤。
伤口的确像是被剪开一般，从左侧肋骨到右侧腹部裂开，跟当时风阳的伤口很像，植物人茎上的倒刺有把肉搅和得不成形，鲜血流淌的就跟不要钱似的，甚至觉得再往下撕，都能扒开皮肉看到五脏六腑。
“啊……”
不看没感觉，这一看疼痛就波涛汹涌的激荡着风去的神经，她顿时蜷缩成了一个球，双眼紧闭，却依旧阻挡不住眼泪；粉唇白牙大张，愣是发不出声音，只得挤出嘶哑的嘤吟声。
之前风去受都是些擦擦碰碰的小伤，她也没觉得多么恐怖，但这个皮开肉绽的伤口，着实给她的无知扇了一巴掌，她现在觉得自己要疼死了，怪不得刑罚里有鞭刑这一项，打一下一辈子都不敢犯了！
也正是这疼痛，让风去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
好想喊人来救她啊……
可是不能，如果让自己的队友知道她的处境，铁钳会折返回来送死的吧？
不对，铁钳刚刚那个仇恨的眼神她没有忘记，若他们已经汇聚，听到这叫声会以为她已经遇难了，加上袁犬那种以集体利益为重的人，大概也不会回来救她的吧……
所以什么都不出声，才会给他们有来援助的可能，在不知情况之下，人都是怀着极大的侥幸心理。会回来的吧，就这样不出声一定会来的吧！
别开玩笑了，那样人家更以为你死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一声都不出你是在装可怜吗？’
‘给我打，狠狠地打！’
……
风去的视野里出现了大面积的黑幕，唯一清晰的光线里，走进了好几双腿。
她努力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走来的是人还是植物人。
伤口好疼，头也好疼啊，为什么今天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听说人死前的都会回忆往事啊，她是要死了吗？
‘就算没人跟着，我也相信风去她能安全回来，她可是我的女儿，命没那么软！’
突然，风去的脑海里响起一声雄厚又自豪的男声。
“……”
似乎这声音唤回了一部分的精神，目光一定，风去视野中的黑幕消失了，逐渐适应了疼痛，或者说疼痛已经麻木了，她扶着墙壁支撑起自己，握回了斧头，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明白自己正在面临着什么，于是重新扫视了一遍眼前的景象，一眼便看出那只打伤自己的植物人和别的植物人的不同。
眼前这家伙的大部分皮肤都变成了木头纹理，双臂简直跟树的枝干一模一样，末端的手指进化成锋利的枝头，更可怕的是，这木头一样的枝干不仅仅坚硬不可摧，而且还有人类骨节的灵活度，加上方才的速度和力度，简直没有可赢性。
妈的，父亲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句话，非逼着她给老头子要回面子，想依靠能力不行，依靠伙伴不行，不站起来都不行，偏偏为了面子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真的太恶劣了。
“呃啊——”
另一旁的其他植物人也正向风去靠拢，腹部的伤口牵连着她只能忍痛迈开步子，艰难的躲着其他植物人，幸好这几只植物人进化在初级，速度缓慢，风去向后绕过它们，打算往原路上撤退。
可那强大的植物人依旧站在原地，身不动头动的盯着风去，风去已经围着它绕了大半个圈，它的头居然也扭到了反面，脖子好像没有骨头似的，拧成了麻花!
这诡异的姿势看起来十分惊悚，它越不动，风去的心跳就越快。
为什么它只站在原地不过来？
是在观察什么吗？还是要突然冲过来？
“咔。”只觉脚底凸出，随着后退风去终于踩到门槛，她抓着这根救命稻草，正欲转身就跑。
谁知这时，那强大的植物人一不留神又出现在她眼前，十根的树枝突如其来，好在这次正面迎击，风去抬起斧头，勉强的应付了一下，砍向这树臂。
却听又一声“当——”，钝斧没有伤它半毫，反而那惊人的力量，硬是把风去给弹开了。
再次跌倒在地上，风去的手臂被震得一阵酸麻，浑身的伤痛再次被唤醒，她低着头，那对眸子被藏匿在阴影下，露出的丰唇却忍不住噙了个姣好的弧度。
为什么这只植物人会站在原地不动，为什么它会突然出现？她都明白了！
刚刚她刻意留意了一下植物人的动作，令风去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动态视力居然变得如此好，只要集中注意力，植物人的动作在她眼中就能被看到！
虽然不能像慢动作一样看清，但她确定植物人出现之前没有踩在地面上，影子停在原地缩小的变化她是看到了的!
这只植物人进化的强大不仅仅在双臂，还有它的两条腿！如果仔细看，它的大腿肌极其发达，小腿细而弯，脚却十分短，就像是猫科动物的后腿。
之所以风去觉得这只植物人速度快、会突然出现，是因为它根本不是用跑的，它是跳过来的！
悟后，风去的眼神不再慵懒迷茫，她恶狠狠地盯着怪物，心里的不甘居然战胜了恐惧。
她果然还是不甘心死在这里!
既然不是单纯的动作快，这下风去心里有把握很多，她继续向后退，拉开合适的距离，等待植物人下次跳跃。
“呃啊——”
这只植物人也没有恋战的兴趣，它蓄意待发，待风去走进弹跳射程，便立刻赫然而起，竟轻而易举的弹到了天花板。
这下一次来的不符节奏，就在风去刚好移动三步半时植物人就扑上来了，但事先有准备，也不至于让她措手不及。斧头冲这个方向快速划过，伤到了植物人的右手，给那几根树枝一样的手指磨平了指甲。
随后又是一跳，左手上的枝头也被砍断。
植物人落地，发觉自己左右手上的变化，那颗面目全非的头颅歪了歪，仿佛在极力诠释着疑惑。顿后，他没有鲁莽的冲过来，反而后退了两步，双腿跨开，扎起了马步。
这又是要干什么？
此举被风去看在眼里心中告急，跟着退后了更多步，她睁大了眼睛，准备全力逮住它的动作。
只见植物人腿上的肌肉一发力，整只便不见了踪影，风去的眼珠子快速扫描天花板，竟没有发现它的影子。
风去不慌不忙，果断回身看了看背面，紧接着一个黑影从眼前横断折返，她黑色的瞳孔立马跟上了这家伙，几番下来，植物人在这个空间里上下左右、到处乱窜，速度还极快。
她双眼一凛，眼底蔓延出几丝黑色的血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