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山庄
朱寒与令狐霜在众多不善的目光中走进了富丽山庄的迎客厅。
迎客厅中坐有一中年男子,身穿一件宽大的紫色宽襟长袍,上绘富贵竹纹,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皮革大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他的后面站着两名妙龄侍女轻摇手中象牙做的扇骨,扇面涂了薄荷香料的春扇,正在扇着风,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这中年人正是杨宗,已有下人向他报信,因此他见到两个陌生人走进来时也不显得意外。
杨宗眼帘微垂,也不说话,对两人是不管不顾,而朱寒与令狐霜也没理他,而是闲庭信步的在这迎客厅中逛了起来。
迎客厅有一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放着一只官窑的花瓶,里面插满了如水晶球般的白菊,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令狐霜走到画前,笑着说道:“师弟,你来看看这幅画。”
朱寒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是米襄阳的烟雨图。”
令狐霜说道:“这是一幅赝品。”
“峨?师姐你还会鉴定书画?”
令狐霜有些得意的说道:“虽不甚精通,但比你还是高那么一点的。”
“那你说说为什么它是赝品,从哪里看出来的?”
“米襄阳生性癫狂,崇拜木石,最关键的是他有严重的洁癖,这一点也能从他绘画的风格上看的出,他的山水虽然被称为米点山水,木石多用点描,但他的画风干净,给人以轻灵脱俗之感,这幅赝品,说句不好听的,画的跟屎一样,让人看着就觉得恶心,哎呀,看来杨大庄主也是故庸风雅,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土包,啥也不懂。”
有一句话叫打人打脸骂人骂短,令狐霜是完全领悟到这句话的精髓了,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杨宗再也坐不住了,冷喝一声,“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想不想活?”
令狐霜笑盈盈地坐了下来,拿起盘子里的佛手吃了一块,不急不缓的说道:“你怎么不去问你夫人,是她把我们请来的。”
杨宗的脸是那种方方正正的脸,就像一块板砖,他闻言眉头立刻立了起来,“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来人,给我把他俩拿下!”
“最好别动手。”令狐霜说道。
“你们怕了?”
朱寒温和的说道:“那倒不是,我是怕一旦动起手来,你这富丽山庄就保不住了。”
“哼!信口雌黄!来人,拿下他们!”杨宗不是那种听人劝的人,他对朱寒善意的警告丝毫不往心里去,下令把山庄里的好手都喊了来,将这迎客厅围了起来。
令狐霜吃着佛手,含糊不清地说道:“师弟,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朱寒摇了摇头,“天这么热,我可不想打架,弄一身臭汗。”
令狐霜白了他一眼,“难道你让我打?”
“唉,不敢劳烦。”朱寒说着走到那副烟雨图面前,回头冲杨宗笑了笑,“我们来一趟也没带什么礼物,我就给你做一个礼物送给庄主。”说罢,他抬起右手缓缓贴到了那幅烟雨图上,体内劲气勃发,手掌往下一压,然后又收回了手。
烟雨图上立刻多了一个五指手印,不仅如此,青石做的墙面也出现了一个五指手印,朱寒这轻轻一按,竟然有如此力道,可见他的功力之深厚。
朱寒转回头来笑着问杨宗,“喜欢吗?”
杨宗的脸很精彩,喜欢吗?朱寒的这个问题实在令他感到崩溃,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想回答,他只知道这个看上去很随和的人,是一个武艺高绝的江湖客!
“你们是江湖上的人?”杨宗过了好一会儿才沉下脸来问道,他心里已将自己那愚蠢的老婆骂了千百遍,怎么就不长点儿眼,带回来这么两个人。
“让他们都散开,我们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令狐霜说道。
杨宗沉吟了片刻,还是下令遣散了众护卫,因为他知道如果对方现在对他下手,就凭自己的这些虾兵蟹将还拦不住他们。
“现在可以说了吧?”
令狐霜说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你有没有听说过黑道上有个大胡子。”
“什么?”杨宗立刻站了起来,把屁股下面的椅子都带翻了,大胡子他当然听说过,那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心黑手辣,人见人怕,杨宗看了看一脸胡子的朱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你就是大胡子?”
朱寒说道:“正是在下,算你还有点眼力。”
杨宗一向认为自己定力不错,可现在他就发现,自己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当他听到朱寒的回答后,脸上变得煞白。
“你们想怎么样?”
令狐霜说道:“我们只为财,并不想怎么样。”
杨宗看着她,“为财?”
令狐霜点头,“一点儿没错,人们都说你这富丽山庄富甲天下,所以我们就想来跟你分一份,你觉得怎么样?”
杨宗脸色变得铁青,“不怎么样。”
“轰隆……”他话没说完,朱寒一掌拍碎了花梨大理石大案,易时间石屑纷飞,碎石砸得地面咚咚响。
朱寒温和的笑着,“喜欢吗?”
杨宗忍不住是倒吸了口凉气,他本人是丝毫不懂武功的,但不懂武功不代表没有见识,相反他的见识还很广,即便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看到肉整碎大理石,也该明白那人的可怕了。
“你们要多少银子?”杨宗终于妥协了。
令狐霜开口说道:“要的不多,一百万两就够了,这对你来说应该只是九牛一毛。”
杨宗脸上的肌肉在跳动,一百万,他虽然可以拿的出,但这无疑伤筋动骨,就像在割他的心头肉,“你们这是明抢?”
“没错,没错,一点儿不错,就是来抢你钱,你有那么多钱也花不完,为什么不分我们一点呢,你有没有听说过穷凶恶极,我们就是穷凶,你要是不给呀!我们可就恶极了。”
杨宗咻咻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两位武艺高强,在下佩服,好,一百万两可以给你们,但这个数量实在太多,我一时也凑不出,我需要时间。”
朱寒问,“需要多久呢?”
“七天!七天以后你们可以来取银子。”
令狐霜笑道:“你不会想耍什么花样吧?”
“当然不会,我还不想那么早死,所以两位请可放心,我也希望你们以后拿了银子,就莫要再来了。”
“庄主放心,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庄主愿意慷慨解囊,那我们就提前谢过了,咱们就这样说好了?”
杨宗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令狐霜与朱寒对视一眼,然后向着门外走去,“那庄主我们就告辞了,咱们七天后见。”
“嗯,慢走。”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富丽山庄,然后来到外面一片隐秘的树林中,用清水将自己脸上的易容之物都洗去,恢复了原本模样。
两人对视一笑,朱寒说道:“他一定舍不得银子。”
“对,所以他要找帮手对付我们。”
“江湖上能对付大胡子的人并不多,杨宗认识的就更少了。”
令狐霜玩味的一笑,“他最有可能找的就是他弟弟,九幽!”
“他以为我们是为财来的,却不知道我们正是为他弟弟而来。”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回去看紧他,只要他一出门我们就要跟上,只要他去找九幽,我们也就能跟着他找到九幽!”
朱寒无奈的说道:“幸好我是你的师弟,你不会算计我,不然恐怕真会被你算计死。”
令狐霜瞪了他一眼,“少揶揄我啊告诉你,不然有你好看。”
“不敢不敢,艾,我想到一个很好笑的事。”
令狐霜梳着头发,“什么好笑的事说说。”
“我在想杨夫人该怎么和杨庄主继续生活下去。”
令狐霜闻言笑了出来,“想想是挺好笑的哈。”
于是从这天开始,朱寒和令狐霜就潜入了暗处观察起富丽山庄,时刻注意着杨宗的行动。
第一天,杨宗出了一趟门,不过并不是去找人,而是找了马,他去买了一匹上好的良驹。
第二日,杨宗换了一身行头,穿了一件普通的粗布衣裳,趁着夜色驾着马从后门偷偷的奔出了门。
虽然他出门时很小心,并没有惊动其他人,但一直在暗处观察他的两人却在第一时间跟上了他,两人同乘一骑,偷偷的尾随上了他。
夏日的夜风还算清爽,朱寒善骑,令狐霜就坐在他后面,用手抱着他的腰。
今夜星光明亮,他们走的是一条土路,路旁的田野中有蛙鸣,树上有清亮的夏虫鸣叫,夜风刮过,将青草压低了头。
令狐霜头上系着的那条粉色发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她如墨玉般的青丝在风中飘扬,散发着沁人的清香。
朱寒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不禁心里一酸,又想到了十七岁那年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