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响。随即,一道又一道电蛇强行撕裂黑暗的天空,每撕裂一道就会伴随着一阵炸耳的霹雳。
天空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滚,黑隆隆的一团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瓢泼大雨瞬间席卷整个世界。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屋檐、地面上,“哗哗哗”的豪雨声几乎掩盖了肃穆宅檐下的惨叫。
“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生出来?”身着玄青色华服的杨坚在书房走来走去,带着焦急质问身边女侍。
“启禀老爷,妇人生子皆是如此,更何况身份尊贵的国公夫人。老爷还请放心,神佛在上,必会保佑公子及夫人平安。”侍女连忙跪在地上回答。
其他人见之,也一起跪伏在地,口称:“神佛在上,必会保佑公子及夫人平安。”
“够了!”
就在杨坚准备发怒的档口。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伴随着一阵雷声划破天际。可惜被雷声掩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的隋国公没能听到。
但不久就有人飞步来报,“报——夫人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今日府中,又多添一位公子!”听到喜报声,众人连忙齐声恭贺。
隋国公顿时转怒为喜,袖袍一挥,立刻便往惜抱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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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有股浓郁的血腥气,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痛呼一声接一声,湖蓝色逍游被褥被鲜血浸透,屋内到处都是来往匆匆,手里端着水盆或毛巾的丫鬟。少妇躺在床上,舌根下压着参片,散乱的发髻上簪着已经凌乱的几支明珠金钗,额发湿漉漉地粘在肌肤上,兀自睁大了双眼,痛苦的呻吟哭叫,十根纤细的雪白手指死死攥着身下的褥子,几乎撕破了结实的缎面,两枚修饰精美的指甲早就已经折断,少妇却根本浑然不觉……
猛然间,沉重的身体忽的一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随即,就是无可自拔的疲惫与倦怠。少妇正迷迷糊糊之间,便听见有人惊喜地呼道:“夫人大喜!是位胖墩墩的小公子。”与此同时,众人开始忙忙的收拾起来,小心地为产妇擦洗,换去被褥。
独孤伽罗乍一听见了这一声喜悦的轻呼,顿时就觉得仿佛好似一缕阳光照进心房,心心念念全是那一团从她身体中剥离出来的血肉。
“快!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夫人,您现在的身体还……”贴身侍女碧月想要阻止。
“老爷来了!”
“夫君!”独孤伽罗闻国公亲临,心中更是喜悦万分。她名下虽育有一子一女,无奈与杨坚情深意切,府中从无姬妾,也由此使府中人丁不旺,独孤伽罗对此既欣喜又惭愧。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熬了六年,终于盼来了次子降临,总算是神佛护佑吧!当下顾不得产后身体虚弱,挣扎着就要爬起。
“夫人,您……”
“参见老爷!”周围众人一叠声地恭敬道。
“夫人快快躺下,你辛苦了,快让我看看我的次子。”隋国公杨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扶起独孤伽罗,随即向婢女招手,示意她把婴儿抱上前来。
被丈夫小心翼翼扶住,独孤伽罗亦是满心欢喜,虽面色白得近乎透明,仍是挣扎着坐起,迫不及待地望向婢女。
产婆从婢女手中接过孩子,喜气洋洋地把襁褓送到杨坚手里。杨坚稳稳的将孩子抱在怀中,这个孩子,这是他和他患难与共的爱妻伽罗的孩子,是他盼了六年才盼来的次子。除了长子,这是他府中的又一位男丁。他希望这个孩子将来长大可以保护他的弟妹,辅佐他的长兄,他甚至早早就为他想好了名字,将来他能够像他这个名字一样,世人皆知。
独孤伽罗身体虚弱尚不能抱住孩子,软软靠在丈夫身边,目光却爱怜地停留在孩子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够,有无穷无尽的喜悦涌上心头,一时间连身上的痛楚都忘得尽了,唇边泛着一抹浓浓的温柔笑意。
杨坚仅仅搂着婴儿,脸上的喜悦如何也掩盖不住。独孤伽罗看着他仅着单衣便赶过来,连件外衫都未披,心知他是刚一听消息便赶了过来,心中甜蜜,对杨坚柔声道:“夫君,孩子还没有取名呢。”
手中托着的婴儿早已停止哭泣,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静静望着他。杨坚心中柔软,温声道:“……便单取一个广字罢!这孩子便叫杨广是了。”
独孤伽罗含笑点头道:“确是个好名字。”她沉吟片刻又道,“只是妾身母家向来有个说法,若是男孩子十分娇贵,父母爱惜又并非长子,生怕不好养活,便可在幼时先取一乳名唤之,保佑孩子健康平安长大……”
“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杨坚宠溺地望着妻子,笑道,“大名既是为夫取的,小名便交给夫人代取。”
独孤伽罗沉吟思索半晌,望望怀中孩儿漂亮白胖的小身子,眉目清秀可爱,便脱口道:“……便唤作……阿嬷吧。”
“阿嬷?”杨坚口中复述一遍,笑道,“听着像个女孩儿家的名儿。”
独孤伽罗微怔,不由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