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世界本来的面貌,行走在人海中的他,仔细观察每个路人的面孔,表则阅容,实则察心。世界已不是原本的样子,它被不可抗拒的因素,偏移了初始的轨道。为此付出代价的,除了人类,绝无他者。
裹着北方大绒袍子的他,明显与这个社会是那么格格不入。身居在这个南方炎热之地,却身披冬天棉衣,这在路人眼里,也就是个神经病,过人瞟了瞟,多是叹气离开。愚蠢的穿衣打扮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何。芸芸众生下的炎热,此刻在他的内心视线中,是暴雪覆盖的深夜。
他揉搓着发疼的小腿,站在原地已数小时,他的脸上写满了抱怨,不过还是因为工作,而继续站在原地。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遇到了“心怀不轨”之人。他赶紧拿出手机,朝着那人就是一拍。然后跟随着目标,拨起了电话。
穆桐飞:“叶老(淖.nao),任务对象找到了。什么时候出手。”
叶淖:“是叶淖,不是叶老,你的发音能不能准这么一次。”
穆桐飞:“你说你一个三十岁的人,对这种事情那么斤斤计较。说正事,我身边没有执行者,该怎么抓那家伙。”
叶淖:“不慌,我们马上就能搜索到你的位置。不过,你可以支开周围的群众了。”
穆桐飞暗暗自喜:“每次到这个环节就特爽,出示【神之手】证件,支开周围的人。”
叶淖:“你不要得意,如果被潜在犯发现,那你和周围的路人就麻烦大了。你先把人支开,执行者随后就到。”........
穆桐飞跟着潜在犯来到了居民小区,趁着对方不注意,他开始了疏散工作。一次次拿出自己蓝色金边的证件,不断重复疏散理由,本是热闹的小区活动广场,瞬间人都散开。计划总比变化来的慢,就在疏散人群时,潜在犯已发现了端倪,急忙跑动起来。穆桐飞加速跑了过去,伸手指着奔跑的潜在犯:“你别跑,你已经被包围了!!”
模拟着警匪片的语气,穆桐飞对潜在犯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呵斥命令。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奔跑中,犯人经过小区幼儿园,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刚刚走出校门,被对方逮个正着。一拽,一抱,一扛,三个动作,不到一秒就把孩子拐走。穆桐飞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吗的,还找人质。”不过令人不解的是,犯人竟然跑上天台,而不是另寻生路。穆桐飞跑的气喘吁吁,凭着经验,他理解了犯人的逃跑路线为何是天台。了解到这一点的他,一身冷汗侵透上身。他脱下厚重的上衣,打了个哆嗦,暗骂道冷。
追上天台,犯人正站在天台边缘,和警匪片不一样的是,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惶恐不安,多出的是嘲讽和鄙夷。
穆桐飞离对方仅仅有十米远,凭着自己的加速度,也不可能一举救下犯人手上的人质。
犯人阴森的笑了起来:“白罪组织的狗,我早就看穿了你们的本质,一群道貌昂然的小人,你们就是借着这种机会铲除我们。哈哈哈,那你来咯。走过来把我杀了,不过这小鬼,看来是要陪葬的。”
穆桐飞没有面对犯人的嘲讽起一丝情感,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揣测对方的逃跑方式。双方僵持在楼顶,这一段僵持本可持续到执行者赶来,不料,小孩的哭声惹怒了犯人,对方一怒之下,抓起小孩的头就是往地板上撞,磕了3下,六岁大的小孩直接昏死过去。
穆桐飞大声喊道:“你放过那小孩,你就没有小时候吗,你小时候被人这样磕,你爽?”此话一出,他真的是心里一万个后悔,自己也不是什么谈判专家,也没掌握谈判方法。这下好了,这话有嘲讽到了对面的人。
犯人抓着小孩的手臂,硬生生抓出血印:“我们变成这样,都是你们这群人渣的错,错的不是我们,是这个世界。为什么就我们变成怪物阿!我还想活阿,我还没看到那群该死的人死阿!”犯人声泪俱下,明显精神状态变得极差。也正是因为他的情绪起伏大,才加剧了他的异化。
潜在犯的背部渐渐长出两米宽的飞蛾翅膀,褐色的圆圈纹理看得人头皮发麻。他的四肢也长出了细微的毛,穆桐飞知道,对方准备飞离这个地方。面对这样人变妖的情况,他已屡见不鲜。在数百年前,人类遭遇变故。每个人心中都被埋下了妖化的潜在因子。
随着人的负面情绪加剧,异化因子会与人身体达成共鸣,人会逐渐沦为妖态,样貌千奇百怪,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在控制不住内心阴暗面后,完成的改变。【白罪】就是国家成立,消灭对抗异化之人的组织。而穆桐飞就是其中一的一员,他不隶属于攻击方的执行者,却有着比数万执行者都羡慕的能力-----【命器谱】。如果说执行者具备攻击的能力,那么造物大师的穆桐飞,便是执行者的武器制造者。
执行者除了体力和精神力比常人强出几倍外,更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与灵器的共鸣。只有心地善良,内心强大的人,才有几率成为执行者。
此时的穆桐飞已汗流浃背,他的心噗通直跳,他慢慢靠近对方,平缓的说道:“我们不会伤害你,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解除你的异化,让你做回正常人。”
潜在犯听到这番话,仰天大笑起来:“这是我听过最愚蠢的话了,白罪的狗!”
说完,他反身抱起小孩往外扔。穆桐飞:“不要!”只是踏出那一步,小孩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
潜在犯挥舞飞蛾大翅,一跃,腾空飞了起来,满嘴笑意,准备离开。
“浮游雀!”眼看小孩准备坠落楼底,一个人打开鸟类,放飞一只半透明的鸟,鸟儿吸纳周围生气,瞬间巨大化,它张开双羽,接下了坠落的小孩,男子把小孩接下羽翼,撕破上衣一角,包裹住孩子受伤的头部。随即跳上大鸟背上,飞上高空,穆桐飞惊魂未定,又被男子抓上鸟背。
穆桐飞擦拭汗水:“呼,多亏你来了,昊林。”
左持黑色鸟类,身穿花上衣的男子,就是执行者昊林。
昊林:“那家伙没飞远,待会你就直接收了他的人灵和妖灵。”
穆桐飞点点头。
昊林:“怎么样,现在看到这些怪物,还有没有全身发冷。”
穆桐飞一脸自嘲:“明明活了几世,这毛病还是改不了,每次遇到他们,身体就好像进入冬季一样。穿的再多,心里都是冷飕飕的。”
昊林:“那就别穿那么多,怪引人注意的,你的这打扮,应该打草惊蛇了,不然他也不会察觉被人跟踪。好在他不知道你是造物大师,不然会对你下毒手。”
飞翔了几分钟,两人追上了逃于空中的犯人。
昊林朝着鸟笼大吐一口白气,然后打开笼门:“把那怪物都吞噬殆尽,浮游雀。”刹那间,数十只半透明的白鸟飞出30厘米高的鸟笼。瞬间破笼而出的声音,异常刺耳,穆桐飞赶紧捂住耳朵,昊林却是一脸享受。离地数十米的高空,成群的的白鸟啄食着空中的犯人,它们有组织的包围敌人,然后多方位进攻,犯人挥打翅想击散鸟群,却发现无济于事。每当翅一碰到鸟身,对方便如云烟般散去,却又是每次发起攻击,又自然实体化。就在这样的大幅度消耗攻击下,不过2分钟,犯人已满身疮痍,异化的身体被叮得遍体鳞伤。飞蛾样的翅也破烂不堪。他渐渐失去行动的能力,此时的他,只是单一的被几只白鸟咬着双肩,架在空中。
两人驾着大鸟接近犯人。
昊林朝着犯人就是一脚:“怪物,害人了还想跑。动手吧,桐飞。”
穆桐飞站在上鸟首,伸出右手,触碰犯人的心脏,默念了什么,从腰间掏出匕首,划伤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对方心脏处做了个标记,一条黑红相间的长线漂浮而出。手指轻轻一划,线被斩断,犯人的身体渐渐消散成沫。他流着泪,再消失的最后瞬间,他说出了那么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想活下来啊。”
肉体散尽后,悬浮于空的两个球形魂体,白色,紫色。穆桐飞把两个魂收在手心,放入自己的体内。瞬间,他被死去之人的记忆冲击,身体往后倒了下去。昊林急忙扶住,他看着泪流满面的穆桐飞,百思不得其解。
穆桐飞接纳了双魂后,看到了对方生前的记忆。那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被早早怀上了绝症,那种不治之症让那个农村家庭不堪重负,母亲发疯离家出走,年迈的老夫给人擦鞋,勉强维持一家的生计。不幸遭地痞无赖勒索保护费,为了保下一个星期赚下的数十元,他的腿被打折。老父摸着孩子的头,微笑着说会给孩子治病。却在一年后,患上癫痫,躺于家中。孩子没经济来源,只能出去捡破烂,这不但没有得到村里的人同情,还被视为灾星,同村人都对他冷眼相待,甚至拳打脚踢。
那是个安静的冬天,孩子长大成人,他带着一束鲜花放在了父亲的坟头,此时的他泣不成声,身上的妖化气息越来越浓烈。他察觉到自己注定会被白罪盯上,可悲的是,他没有放弃对那些折磨他和他父亲的人的报复,白天是名保安,晚上则从事着拐卖儿童的工作,近几年来,他拐卖了许多地痞流氓或者同乡人的小孩,看着那些骨肉分离,他获得了心灵上的快感和满足,这份罪孽日亦深重.......
穆桐飞擦掉眼角的泪,他晃着脑袋,意识从记忆中缓了出来:“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昊林命令鸟降落,再把鸟群收入笼中:“我不知道你看到了那人什么记忆,但你别忘了,异化的人,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的本质早已坏透。”
穆桐飞:“嗯.....话说回来,组织这个月一直派我亲自去感知这些潜在犯是几个意思。从1号到现在,我收集的紫色妖魂已经有20多个,明明潜在犯和罪犯的抓捕工作都是由你们负责,现在却让我个造物大师,’就地取材’。”
昊林拨打了小区周围执行者管理员的手机,让小区人恢复自由状态,危险已经解除。他甩甩手臂,略显疲惫的回答道:“这亲自捕捉,是为了制造【盘月】,这是你自己向组织提出的发现。既然要找到五龙诀们,就需要引导器。反正你是这样说的。往常妖魂都会被处理净化,再制成器。但盘月就是纯天然的打造了。这里面的东西,你自己清楚,我也不晓得。”
穆桐飞和昊林回到小区里,他们把小孩送到了救护所进行伤口的处理和简单的治疗。
小孩子很乖巧没有吵闹,他干巴巴的看着两人,眼里闪出一丝崇拜。穆桐飞微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是不是觉得大哥哥们很酷炫?好好读书,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和我们一样的,哈哈。”
昊林一扇扇在穆桐飞后脑勺:“少乱教人。孩子,你多读书,以后做做律师医生什么的,别听这个哥哥胡言乱语,乖。”在昊林心中,白罪是个生命做赌注的组织,执行者更是生死相依的职业。
昊林:“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阿。”
小孩露出小虎牙,笑着说:“我叫邹克。”
昊林:“邹克,你要听我的话好好读书,知道吗。下次遇到危险别害怕,找机会逃跑。”
小孩:“嗯,我知道了,哥哥。”
穆桐飞一旁笑了笑,随后,两人离开了救护所,返回了组织。
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穆桐飞奔跑在田野中,盘月包裹在怀,他死握着,自己浑身是血,那份刻骨铭心的疼痛,让他在记忆的回溯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