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确定第六阶梯有没有宪兵围堵，所以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返回之后从其它阶梯口进入地下街。狡兔尚有三窟，他们可是有十几个窟洞呢~
两人顺顺利利的逃了，全然不管给地面带来了多大的骚扰。
以哨塔为中心，方圆千米的居民被半夜吵醒……不，是吓醒。可怜安逸了近百年的王都居民们以为是巨人入侵了发射的炮弹，吓得肝胆俱裂。还好不是白天，不然少不了一起严重的踩踏事件。就算如此，还是让不少人吓得从床上掉了下来。没等到天亮，宪兵团就接到了不下百起的举报，其中不好摆平的贵族就占了大半。
这还不算，没等他们从这起投诉事件中缓过神来，总统阁下就对这次气体罐爆炸事件给予了宪兵团一张醒目的批文。
最重要的是……
调查兵团的那些人太特么幸灾乐祸了混蛋！！
叔可忍婶不可忍！向来只有他们骑在调查兵团头上的份，头一次被调查兵团骑脸宪兵团那个气啊！
妹的！不活捉了这两个小混混他们宪兵团的脸往哪搁？！
于是大清剿开始了！可，一群宪兵怎么在巨大的人为垃圾场——‘地下街’里找到两个人？随便一个地下街原住民都比泥鳅还溜，更别提是那两个混混头子了，不反过来给他们下套已经是利威尔放水了。
哦，顺带一提，经过这次气体事件与大清剿，利威尔是地下街无冕之王的事实再没人质疑了。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暂且不提。
通风口。
补了一觉的利威尔正坐在石头上仰望天空。其实他没睡多久，也睡不安稳，于是索性爬起来到通风口吹吹冷风，顺带让胡思乱想的脑袋冷静冷静。
天色已大亮，他看到的天空有限，只能看到一片鱼肚白，夹杂着几丝微不可见的橙光。
如果，此刻是在地面上的话，见到的会不会是一颗灼灼的烈日？没有泥土层遮挡的曜日会有着怎样的风采？利威尔闭上眼睛，浮现在眼前的是不久前那清冷的明月。
很漂亮，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
他不会用华丽的文字叙述，没有衣袖一挥的长篇阔论。利威尔认过字，明白道德伦理，却也被教导过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他曾被温柔以待，也曾被暴力相持。这些糅杂的知识塑造了他，让他成长至今，然后——
他迷茫了。
他一切动力的源泉皆来自于去地面的决心。可去地面的最终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找到凯尼，至于其他的想去一趟地面见识地面美好的童年希冀，在昨晚已经实现。如果没有五天前他突然看开的一刹，那么一切还能继续下去，他依然会单纯的抱着那个目的继续拼搏，眼中容不下其它。
但是现在那个目的没有了，他此刻站在名为人生的道路上，可是前方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直线，而是被雾霭遮掩。
他，不知从哪里下脚。
他站在原地思索，既然他已经失去了目标，那么为什么这次的行动他还是前往了？
“为什么……”利威尔喃喃自问，昔日那隐藏在瞳孔冰层下的微弱光辉被一片漆黑取代。
耳畔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明知道有他在的情况下还敢来这里的只有法兰。
果然，十数秒后法兰出现在利威尔面前。
他拿着两瓶酒在利威尔并肩处坐下，而且看起来之前也喝了不少，身上沾染了不少的酒气。
“从这里看的话果然不怎么美好呢。”他这么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对着瓶子灌了一口。酒水洒了很多，他也没管，顺手把多出来的一瓶往利威尔面前一塞。
……说实话，利威尔很嫌弃。
法兰也不收手，就那么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利威尔还是接了过去。轻松的拔掉上面的木塞，给面子的干了一口。酒水的质量不怎么好，用的是下等的谷物，经过喉管的时候有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冲的尚有些迷蒙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你不去休息吗？”法兰自问自答的接了一句：“我是睡不着呢~”
“……为什么？”他希望有人为他解惑，尽管，法兰并不知道他问的真正意图。
法兰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轻松的笑道：“我可是差点就死了呐，自然睡不着。”
利威尔又沉默了。
法兰也不在意，他把酒瓶放置在地面上，然后双手后支撑起上身，仰望着上空的瞳孔虚散，焦距放空：“你又救了我一次呢。”
他看不透利威尔。每当他自以为了解利威尔的时候，总是会发现他隐藏更深的一面。比如，他从来看不出他们在利威尔眼中的价值，本以为生死各安天命，可真正在生死攸关之时总是挺身相护。而他之所以看不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利威尔很快想到宪兵的那一枪，他有些不解：“这也算？”法兰总是在这些小事上夸大其词，在利威尔看来他只是嫌弃法兰的动作太慢，然后顺手带上他而已。
“万一你没躲过去的话……”
“不会。”利威尔淡然移开视线：“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射中我的刀闸，那颗子弹伤不了我。”他一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法兰沉默了一会：“你可真自信。不过就算这样，你还是救了我一命。”
利威尔有些手痒，今日的法兰阴阳怪气，他真想把他揍一顿。他的心情本来就算不上好，这下更差劲了。于是他一气把酒水干到底。
“我查了你上次离开都去了哪儿。”法兰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利威尔放下酒瓶的姿势一顿，看向法兰的眼神闪着犀利的光。
“你太出名了，想打听你的消息很容易。”他轻笑道：“你也没打算瞒着谁，对不对？”
就算这样，无缘无故被调查也没人能心情好的了吧？利威尔周身的气压有些低沉。
“对不起。”法兰沉下脑袋低低的道。
利威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他那一天要那么急切的询问结果呢？法兰想，为什么呢？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指责了刚刚失去类似家人存在的利威尔，他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去质问他的？那个人……在利威尔心中的地位远远不是他能比的。
而他，自以为是的把利威尔当成伙伴一样的质问，其实是远远不够信任他吧？如果信任的话，就算什么都不问也无所谓，只要相信他就足够了。
他以信任为跳板对利威尔做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法兰紧紧的攥起拳头，面色有些发白。他从利威尔身上得到的远远高出了他付出的，在这不平等的条件下他居然妄想得到利威尔的信任吗？说到底，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别的心思把利威尔拉了进来，这样卑劣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利威尔？！
他深深的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头认真的凝视着利威尔：“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问了。以前怎样都无所谓，以后我会当好你的伙伴。”
“相信我。”
这样掷地有声的三个字，让利威尔怔住了。相信……这个词太久远了。久远到，联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道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心脏喘不过气的钝痛。
可以相信吗？利威尔在心中反问自己，然后他听到了自己十二岁时的回答。
一次的疼痛还不够吗？相信换来的是什么？是背叛。利威尔，你还学不会教训吗？
他沉默了。
或许这就是原因吧，这次行动出发的原因……
没有人知道利威尔是不是说了一个好，连他自己都……
只是能够确定的是，在那逐渐升起的旭日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