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诈香火
白鹤于此自然毫不知情,他已是得道高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现在自有忧心之事,哪还有心思关心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他自与蔡包共同解决了火焰山之事后,体内感觉就更好了,因此迫不及待地想与蔡包再次出去收服妖怪。
从状元镇往南,乃是宰相村,虽然在行政关系上这里隶属于状元镇管辖,但宰相村自古就与状元镇针锋相对,你是状元,我还是宰相呢,谁也不服谁,争争斗斗过了数百年。不过,现在的宰相村可与宰相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数十年前的一次泥石流,将宰相村的全部吞没,原居民都被分散安置到别的村镇去了,后来宰相村重建,居民都是经动员从周边一些村镇迁移过来的,原居民返回的反而不多,还有就是打工潮兴起后从外地涌入的打短工的人以及小商贩。外来人口太多,难免鱼龙混杂,什么层次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了。
蔡包收到金布雷的禀报,说有个阴魂来城隍庙哭告,说他是被宰相村的一个道士给害死的,左右没事可做,他和白鹤便来到城隍庙查看。
毕细一见白鹤,忙上前见礼:“来者可是南极仙翁门下白鹤童子?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当年我曾随父亲参加仙翁寿宴,与童子有过一面之缘。”
白鹤还礼道:“是,我想起来了,霸下兄,我是白鹤,不过,惭愧啊,我因犯戒,已被师父放逐到人间,算来已近千年了。”
两人嘘唏不已。白鹤道:“往事已矣;今日与蔡包兄弟,是来看看这阴魂告状之事的,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金布雷请蔡包在正堂安坐,将那阴魂唤上庙堂,乃是一个七孔流血的黑色厉鬼,神情激动踊跃。蔡包离坐走下堂来,伸手指住他眉心,将他的怨气吸收,那厉鬼转为灰色,神色平静了下来,看着蔡包是个小孩模样,有点莫名其妙。
文判官喝道:“堂下,你眼前便是丁山城隍老爷,他已将你怨气吸收,你还不跪下谢恩?你有何冤情,向他陈说便是!”
那阴魂还没说话,蔡包一摆手道:“你先不忙说话,今天我这里立个规矩啊,现在是新社会啦,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不兴什么跪拜之礼了,今后这个礼节彻底取消。还有,今后,凡有阴魂或其他什么人、鬼、怪前来求告,城隍庙内所有人等必须和颜悦色地接待,让苦主尽诉其苦,绝对不可以大声喝斥。金先生,请你拟写一个接待宾客的规定,务求以为民服务为准。”
金布雷答应下来。蔡包道:“备座。”对那阴魂道:“你不必害怕,这里跟阳间一样,咱们都是平等的,等下备下坐位,你坐着慢慢说便是。”
然而令人尴尬的是,这庙里一直沿习过去的规矩,有人前来告状诉苦,都是跪坐大堂之上的,整个城隍庙除了城隍老爷之外,居然再也没有座位。蔡包一挥手,城隍老爷的椅子飞到堂中,他对那阴魂说道:“这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回头让镇上给庙里再塑几把椅子。您请坐吧,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冤情,慢慢说。”
那鬼魂忽然跪到蔡包面前嚎啕大哭,蔡包忙将他拉起来,让他坐到椅子上,安慰了半晌,他才止住悲声,向蔡包道:“城隍老爷,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失态了,失礼了,城隍老爷您多包涵啊。”
蔡包点头道:“没关系。我叫蔡包,你就叫我名字好了。叫城隍老爷,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那人道:“我还是叫城隍老爷吧。我刚才真的是被感动的。我叫赵二,生前是状元镇宰相村的一个地痞。各位,请您不要笑话我,我真是一个地痞,虽然我也不愿意当这个地痞,但世道艰难,我从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慢慢地就变成了一个流氓。我那一辈子都别人的白眼中渡过,最后我被人害死了,又变成了一个厉鬼,我想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过,没想到死了,才遇到一个真正看得起我、给我尊严的人......”这赵二说着,又伤心地哭了一阵,他接着说道:“不说这些了。城隍老爷,您是丁山镇城隍,我该属状元镇管辖,我的事儿,您能管得了吗?”
蔡包道:“这附近几个镇,都没有城隍庙,因此,城隍老爷也就只有我一个,我管得了,有冤情你就直管说吧!”
赵二道:“是。长桥镇有个神泉道观,丁山镇有个城隍庙,状元镇有个状元楼,都搞得有声有色的,宰相村不知是谁曾经想了个主意,说在宰相村盖一个关帝庙,因为关老爷是武财神,一定有很多人信奉,那样一定可以收到不少香火钱。这中间就有个人叫廖明,听了这个主意之后就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套道装,把自己打扮成道士模样,开始四处募捐,他能说会道,还真募集到不少钱,就在宰相村立了一座关帝庙,塑了关老爷的金身。神像开关那一天,附近村镇的乡民都过去烧香拜祭,也有不少来看热闹的。那廖明就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将我叫过去,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假装对关老爷不敬,然后如此这般......”
那日关帝庙中人山人海,烧香祷告的人络绎不绝,廖明心里乐开了花。忽然赵二走了过来,从旁边搬过一把椅子来攀到祭坛之上,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关老爷的塑像旁边,指着下面的乡民和塑像说道:“你们这帮愚民,对着一个泥胎的菩萨下拜,有个鸟用,还不如拜拜我这个现世的活宝呢,给我一点钱,我就走,你们就清净了,不然,你们就继续愚昧下去吧!”
众人吓了一跳,有骂的,也有苦苦劝告他别这么干,赵二无动于衷。廖明道:“大家就省省吧,劝也要劝那些有根基的。我认得他,这是咱们村里有名的无赖赵二,像他这种无赖地痞,就随他去吧,肯定要遭报应的!”
众人无奈,只有苦等,过不一会儿,赵二忽然捂住肚子,从神像边上摔下来,大声呼喊说肚子疼,在地上翻来滚去,竟然就这么死了,七窍流血,面目抽搐,死得极惨。烧香的都吓得不轻,看热闹的说今天没白来,但都一致认为这是关老爷显灵了,这个消息就此传了出去,这个关帝庙的香火一天比一天兴旺。廖明当然发了大财,只有赵二有苦无处诉。原本廖明跟他说只是让他装装样子,哪知他竟然真的会死,这真是好冤枉。他死得不甘心,变成了厉鬼去找廖明,没想到那家伙居然真的有些法术,他说他也不知道关老爷真的会显灵,只能怪赵二自己做得太过分,一下子惹恼了关老爷。赵二不信邪,竟真的找那神像理论,结果那神像根本就没什么神灵在里面,他这才告到了丁山城隍庙来。
蔡包将文判官叫来问话:“你怎么看?”
文判官道:“按说阳间的案件咱们阴司里不再管了。这其中有一处是关键,就是赵二之死,是否乃是廖明动了手脚,如果是他用了邪术害死了赵二,则我们就可以去管;如果他用的是毒药,或者干脆就是巧合跟他没关系,这事就不属于城隍管辖了。”
蔡包道:“嗯,好。不管怎么是什么原因,阳间阴间,我一定为你申冤便是。”
“多谢城隍老爷!”
众人来到宰相村,蔡包远远地看到廖明,就知道他只是一介凡人,便打电话给状元镇的元明清,不一会儿元明清便带着两个民警赶到了关帝庙前,蔡包将相关案情向他讲述了一遍。元明清对眼前这个小孩可再不敢有丝毫的轻视,说道:“蔡包,你说吧,要我怎么配合?是先找到赵二的遗骨验尸,还是直接抓人?”
“直接抓人吧。怕就怕这个廖明背后还有人,抓住之后,直接交给我,我来审,你旁听。”
“没问题!”
抓捕的过程非常简单,元明清亮明身份,说道:“廖明,有关赵二死亡的案子,需要你到所里配合调查。走吧?”
廖明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乖乖地跟着元明清上了警车。警车开到半路,却没往状元镇派出所方向去,而是拐了个弯,往长桥方向而去。廖明在车后一阵纠结,忽然大叫一声,也是浑身抽搐,很快就死了,一如赵二的模样,七窍流血,面目抽搐。
元明清大惊失色,赶紧给蔡包打电话。蔡包没几分钟就赶到了,却见四下里毫无异状,廖明的魂魄不知所终。
随后报纸上报道:宰相村民假扮道士,用毒药毒死无赖以换取民众对关老爷的膜拜,从而诈骗钱财,被公安机关侦破后,主犯廖明畏罪自杀。民众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就很少人再去关帝庙烧香祝祷了,这里慢慢地也就再没什么人关注了。
这一事件似乎暂时告一段落,留给元明清等人的,却是诸多疑云......
赵二大仇得报,对蔡包感激涕零,蔡包见他无处可去,便让他在城隍庙做了一名皂隶,勉励他好好服务民众,听从金布雷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