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慎从银眸的失去理智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即便再失去理智，听到这个声音，他都会提起心思。他因为这个声音提心吊胆了十年，隐姓埋名了十年，逃亡了十年。
“王柏…”
“恩。”王柏颌首，“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样，尤其你的眸子，深映到心湖的眸子，夹杂着愤怒，崩溃，以及绝望。唯独少了希望。很可悲，师弟，你还是这么不堪。同门中，你是唯一一个不成气候的。”
王慎眼神冰冷，“我也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道貌岸然。更没想到，你会有脸跟我说起同门。你知道么？师姐没死，她是东宫凤凰，她，会找你报仇的。夜冰台庇护不了你。”
王柏失望的摇了摇头，恨其不争的说道：“她进了东宫，还派人杀你，你还相信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就因为我做了哪些事？师傅他…”
“住嘴！”王慎暴怒。
陈红袖疑惑，“同门？你们是师兄弟，为何差别这么大？”
王慎回头，继续开火，“关你什么事？”
王柏轻笑，看着司凉，“这孩子我在雪炉就见过，很可爱，也很聪慧，天赋不一般。看到他第一眼，我在想，这么优秀的儿子，谁会狠心把他抛弃呢？原来你是啊，师弟。”
“我让你住嘴，让你住嘴！！”
王柏毫不在意王慎的叱喝，继续嘲笑，“我说呢，应该是司锦执事的基因吧？至于你，呵呵。呐，司执事的确是个可人儿，可惜了。”
“……”
王慎沉下心思，恢复了几分，张嘴道：“你没听说过，什么叫做别人家的妹子吗？”
“哈哈…”
王柏好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笑的淋漓尽致，“师弟，你越来越不堪了，现在脸皮也这么厚，你看人家承认吗？”
王慎忍不住，提起力气，紫匕甩向王柏的脑袋。
王柏轻松躲开，摇头道：“师弟，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十年前就是这样，如果你能乖乖的，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你自命不凡，你看，你又一个兄弟因为你死了。”
王慎瞳孔猛缩，王柏，似乎知道的太多了。
陈湘雨带着双姬再次出现，站在船上，如银铃般轻笑，“嘻嘻，姐姐大人。这场戏，看的如何？”
陈红袖沉默片刻，低声道：“妹妹，不得不说，你太会把握人心了。你让我以为尹嘉就是你的杀手锏，让我放下心来，再有对王慎秘技感兴趣，没有立马下杀手，让他撑到了王柏赶到。你的计谋，依旧天衣无缝。”
陈湘雨走下船，站到王慎面前，抚摸他身上的伤痕，心疼道：“我本来还有办法的，可是慎哥哥一看到那个贱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忘了，人家吃醋呢！”
“你说谁呢？你这个骚狐狸！”司凉忍不住。
“谁搭腔就是谁喽。”陈湘雨漫不经心，逗弄怀里的银狐，“你说是不是，香香？”
司凉阴沉着脸。
司锦站了出来，柔声道：“我姐弟二人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希望不要牵扯我们。我们，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孤儿寡母。这点，奕候大人应该明白。”
王慎心思低沉，有些难以言尽的伤怀。司锦，确实因为他吃了太多的苦头。一个学生，突然怀孕，无所依靠，自己打工才能生存下来，那么，她刚生子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嘻嘻，挺有趣的，言情武打剧，而且，不像以往那般无趣，人家还是半个女主角呢！”陈湘雨转移话题。
“陈湘雨，一开始，你就打算利用我？利用我与司锦的关系，让金阁和夜冰台不得不绑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任意的在我身上设下重重阴谋，让我兄弟被暗杀，让我兄弟掉下河水。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陈湘雨疑惑，“慎哥哥为什么会这么以为？人家一开始怎么会知道…”
“陈湘雨，你骗别人可以，但我不行，我跟你一起两年，每天都见面，或许你一直带着面具，但我还算了解你，尤其是听到赵动说起你的性格。一个没有爱.欲的人，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因为我和王柏的关系？别闹了，我已经是废人了，为了一个废人，你调查这么多，包括师姐活着，司锦的关系。你说，我信吗？”
陈红袖面色微变，偷偷憋了一眼王柏。
如果是这样，那只有可能是王柏一开始透露，王慎有恢复的可能，只有这样，陈湘雨才会不惜代价的和王慎在一起！哪怕尹嘉在那里，哪怕会被尹嘉发现而功亏一篑也在所不惜。
陈湘雨轻吻王慎嘴角，温柔道：“是么…也是，慎哥哥是当事人，也不算蠢，仔细一想，应该能明白，尤其是王柏今日出现。不过，怎么会是利用呢？人家，真的是喜欢慎哥哥呢！”
“骚狐狸。”司凉再次小声嘟囔一句，司锦眼神转望河面，看不清楚表情。陈红袖脸上发烫，妹妹当这人就母子的面……
没注意这几人的动态，王慎一把推开陈湘雨，怒道：“够了，陈湘雨，这种耍小孩子的把戏，你想玩到什么时候？”
“…慎哥哥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是真心为你好的，呐，慎哥哥，跟我去夜冰台吧？”
王慎冷笑，“好让你实现你的算计？”
“师弟，来吧，跟师兄在一起，不好吗？有我照顾你，我才放心。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被别人耍成什么样子了。”
“住嘴！”王慎眼睛猩红，“师傅已经死了，你杀的！”
“我只是想要试试我的气量。若是得知我现在的气度，师傅在天有灵，也会感觉欣慰的。”
“你想死吗？”王慎语气森然。
王柏更加失望，说道：“师弟，看看你狼狈不堪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师傅座下第一天才的样子？这就是你在这南区琢磨混打七八年的成果？我不否认你的努力，但也不可能认同。别的没看到，逃跑的功夫倒真不怎么样，我每次都能轻松找到你，如果没有我在背后照顾，你早就死了。知道么？”
王慎恶狠狠的盯着王柏，没有开口，只是眼神凌厉，恨不得撕下王慎的一块肉来。
“可悲的凡人。”王柏评价道。
陈湘雨接过蜃姬捡回的紫匕，走到王慎面前，“喏，慎哥哥，我知道你不甘心如此，跟我走吧。”
王慎默然盯着白皙的手掌，与掌中的紫匕。
半晌，王慎轻声道：“呐，晓雨，你说呢？我是不是，很可悲。”说着，王慎抬起脑袋，凝视陈湘雨的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
陈湘雨叹息一声，说道：“晓雨并不知道，湘雨也不知道。”言罢，转身走回了船上。
马车处，宋楠英挣扎着爬了下来。
“慎哥…”
王慎回头后往。
俩人对望，宋楠英紧张，王慎凄凉。
忽然，王慎勾起嘴角，轻轻笑道：“我说，你们知道，阴冷潮湿的小巷中，那里的墙缝里，墙缝里有什么吗？”
“……”
“……”
互相对视，没人明白王慎说的是什么意思。宋楠英却突然笑出声来，“苔藓，那里有苔藓。”
背对着王慎的王柏瞳孔缩了一缩，脸色暗淡。
“苔藓？”陈红袖不明白。
“对，苔藓。”王慎声音轻柔，尽管与话并不相符，“很苦，很涩，不好下肚子，不好咀嚼。但饿狠的时候，顾不得这个，吃的很快，狼吞虎咽，甚至怕别人来抢。这就是苔藓，颍州末等五城小巷里的苔藓。”
王柏回头，和众人一样，看着王慎，等待下文，只是他的眼中，有着另外几人没有的情绪。
似是痛苦。
“从山上滚落下来的时候，我很担忧，我想躲藏，可是，无论藏在哪里，月亮却总是在我的头顶，不知为何，月亮是那么的血红。”说着，王慎喘喘气，继续道：“我不知该往哪里躲，躲在哪里，总有着月光照射，黑暗...离我好近，又，好远。”
宋楠英回应道：“是啊，被脚步声下的叫出声来，犹如惊弓之鸟。”
“对呢，我以为是王柏追上来了，却没想到，碰到了楠英。”王慎看着宋楠英，“多谢，是楠英带着我，和乞丐抢衣，和野狗夺食。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尹嘉和罗树从河里爬了上来，目瞪口呆，他们也不知道，王慎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那几年，最好吃的，就是苔藓了吧？”宋楠英笑着，“慎哥才是，我该对你说谢谢，你给了我活下去的目标，教会了我善与恶的定义。”
“我喜欢的，就是善，我讨厌的，就是恶。没想到，到最后时刻，也不免交情。”王慎收起笑容，感慨一声，捡起地上的紫匕。
“紫光闪过，还望道一声莫忘王慎。”言罢，紫匕甩到宋楠英面前，插在地面。
它紧紧的钉在地上，泛着妖艳的紫色光芒，它叫，紫匕。
这是，王夜整个师门唯一剩下来的同门。
“可笑。”
“凡人，终究是凡人。”
陈红袖与王柏同时评价道。
王慎张开双手，体会这飓风袭面的感觉，大声道：“王慎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站着，想要我的命，尽管来。但是，想利用我？没可能，我不想再任意被人利用，不想浑浑噩噩的活下去，更何况是你，王柏！”王慎眼神愈加冰冷，紧盯着王柏，“哪怕化身厉鬼，我也要从地狱爬上来，也要食你血肉，我要给在黄泉徘徊不肯投胎的同门们一个交代！”
“阻止他！！”陈湘雨猛然惊醒。
王慎，想要自绝！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么一个自私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司锦盯着张狂的面容，满眼不可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