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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道可道也01

那轿中的大官听到他发声招呼,也命人停了轿子,出来相见。易清是主人,抢先问过了安好。胡璃隔着众人,远远瞧不清那大官的样子,只隐约看到是位发须花白的老者,笑呵呵地向易清还了礼。

易清寒暄了几句,指那被追赶的小道童道:“愚弟子惊扰了大人,还请多包涵。”

那大官笑了笑道:“不过是小孩子们拌嘴,有什么可计较的”,提高声音道:“于强啊,你为什么为难他家仙童?快向他赔礼。”

于强便是追赶小道童的衙差,他走近两步,拱手道:“回大人,这,这道童说话间犯了您的句讳,故此,故此我才想,嗯,才想与他理论。”

那大官道:“名字便是给人叫的,纵唤了一声半声,也不打紧的。”

那道童却分辩道:”大人,我并没有,并没有……“

于强打断他道:“你说了,你就是说了!”

那大官道:“于强,你好无礼。我问你来,他究竟说了什么?”

于强道:“他念经文,念的……犯了您的句讳。”

那大官道:“还有诅咒我名字的经文?你说来听听。”

于强道:“是的,念的是,嗯,不敢说,不敢说,非常不敢说……”

那大官笑骂道:“这是什么东西,你真混帐,仙童,你倒是念给老夫听听。”

那小道童道:“是,大人。我念的是《道德经》啊,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那大官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了。”

易清也是开怀大笑,道:“冯大人,这可是先师早在数百年前就念着你了。”

原来这坐在轿中的大官,在五代十国之时,乃是大大有名,他原是后唐的宰相,曾拥立后唐末帝李从珂,此后后唐被后晋高祖石敬瑭所灭,后晋再次拜他为宰相,并加授官爵,进封鲁国公,后晋高祖石敬瑭死后,他又拥立石重贵为帝,被进封燕国公,可谓权倾朝野。此时契丹与后晋有战事,须遣宰相为使北去朝见契丹国主,石重贵便派他前往,这便是出行之前来华山进香访友的。

此人姓冯,名道,字可道,一字不差,正正巧巧与《道德经》的开篇首句“道可道,非常道”相重,是以那衙差于强说犯了句讳。

冯道听了易清的话,笑道:“所以说我与道家有缘啊,这次要远行了,特来见见道长”,又道:“道长莫笑我摆得好大的官威,实是朝中官员故旧都要与我饯行,我推托不得,特说来华山访友还愿的,怕他们不信,才这么前呼后拥,折腾好大的动静来,只是好叫他们得知,我不在京中罢了。”

易清与他相熟,知他豁达大度,便道:“原本不笑你的,既这么说了,倒是特要笑话你一番才好,我这玉泉院好在是在山脚,若在山顶,你这八人抬的大轿可是行动不得,只好坐滑杆啰,那宰相爷的品级可要跌了好几阶。”

两人哈哈大笑,易清又道:“这里离我院中还有一段路途,山路不好走的,还请上轿吧。”

冯道呵呵一笑,道:“好,我倒底老了几岁,腿脚不灵便了,道长莫怪,我老头子还坐着上山去吧。”

易清微举拂尘为礼,道:“请上轿”,冯道拱一拱手,坐回轿中。

那小道童走回道观列队之中,于强也回到衙差的大队之中,胡璃原本不欲在人前露面,在他二人谈话之时,牵着驴子已闪身在路旁树林中,听得他们误会已解,便择路下山去了。

到得山下,胡璃寻了个僻静处,取出包着三彩人偶的手帕包,细细地解了开来,托在手中找藏于其中的羊皮卷,一望着之下,甚是吃惊,这手帕包里只有一堆碎瓷,并没有什么羊皮卷。

胡璃忙凝神定气,细细查看了一回,却仍是只见碎瓷不见羊皮,直到她把每块碎瓷都仔细翻拣查看了两遍,才相信这个人偶里确实没有羊皮卷。她好生失望,倚在一株古柏上仔细回想整个来龙去脉,尹项既然决意修道,那定然不会拿个假人偶骗我,他对这个人偶好生看重,十分珍惜,想来不会带个假货在身边,那么定是连尹项自己也不知道这人偶是假的。与他同行一路,曾听得只言片语,说这是件至宝,又说这是许多件中的一件,他应该是知道陶三彩的秘密的,可是未曾料到他当做宝贝珍藏的竟是假的,想必在他得到这人偶之时,就已经被人调包换作了赝品。

想到此节,她好不着急,将驴子往树上一拴,反身奔向玉泉院,要问问尹项这人偶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玉泉院离此只五六里路,胡璃心中焦急,脚程比平日里又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赶了回去,远远见到冯道的仪仗随员列在院外,许多官兵在院外的树林中休息,她也顾不得回避官兵,几步冲到院门外,有几名道童和官兵在玉泉院门口留守,拦阻上山进香游玩的闲杂人等。胡璃认得其中一个小道童便是惠祥,忙问他:“惠祥,扶摇子老神仙和那尹夫子在院中么?我有要事求见。”

惠祥道:“他们不在观中了。我上山报信时,老神仙听说有官府的人来拜山,说不喜欢啰唣便进山修习去了,那位尹夫子也一齐进山去了。”

胡璃忙问道:“那他们今日会回来么?”

惠祥道:“那可不敢说,扶摇子老神仙本不是我们玉泉院的,他从前也来住过,进山修习时少则三五天,多则月余,有时去了便不再回来,径直下山走啦。”

胡璃一听,好不泄气,却也知道这便正是陈抟的风骨,只好叹道:“真是不凑巧,多谢相告”,正要告辞下山,忽然又问道:“那个胡大爷也跟他们走了么?”

惠祥未及回答,却听得另一个声音回答道:“你叫我作胡大爷么?真是不敢当啊”,胡里从院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包袱,似乎也要启程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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