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紫云的身世（五）
“这是紫云她娘！”鲍十一娘有些得意。
原来这美女是紫云之母郑净持。那么照这郑净持的模样年纪看，紫云应该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姑娘呢。玉郎忽然觉得这是不是鲍十一娘和自己开的玩笑啊！不过这郑净持也值得认识一下。
进屋入座，丫鬟浣纱递上来一盏茶，玉郎目光四下里寻紫云，郑净持看着玉郎的样子对鲍十一娘微微一笑，鲍十一娘便对玉郎说：“玉郎，紫云她没在柜子里，也没在抽屉里，更没在房梁上，你到处看什么呢？”玉郎道：“小生素爱捉迷藏，所以到了一个地方等人，如果不见，便本能地开始自己寻找！见笑，见笑！”郑净持掩口一笑。
珠帘响了，玉郎向堂东那个月亮门望去，原来是一只猫在戏耍；又一阵铃铛声欢快地越响越进，玉郎心跳加速地循声望去——却是一只卷毛狗跑了进来。郑净持与鲍十一娘看到玉郎的样子相视一笑。玉郎发觉失态，只好喝茶掩饰，谁知心不在焉，一口水呛入鼻子，咳嗽，打喷嚏……狼狈不堪……正要舍了新衣之袖去擦，但闻一个翡翠碎了般的声音道：“少爷，拿手绢擦擦吧！”
同时袭过来的还有一阵异香。
玉郎不觉忍住咳嗽，红着脸，抬头仰望，又是那种眩目的亮光，如此熟悉，如此难以抵抗，他本能地闭目，不然如此近距离被强光照射，真觉得双眼会瞎！
再睁开眼，玉郎便置身于瑶池仙境里，到处是琼林玉树，香雾缭绕雕栏玉砌、曲水流觞，就中有一仙女，坐桂花树下纳鞋底儿，玉郎一看四下无人，只好上前作揖问道：“敢问神仙姐姐，这是什么地方？”仙女头也不抬，答曰：“难道这般光景你还看不出来是九霄之上了吗？”
“适才飞也不曾飞，跳也不曾跳，如何便至此佳境？”玉郎追问不休。
“你这人好生罗嗦，没看我正忙着吗？告诉你是仙境就是仙境，我难道骗你不成？切！”仙女就是仙女，一副国营商店的态度。
玉郎不敢随意走动，生怕一不留神一脚踩空，堕入凡尘，凡尘他倒不怕，就是怕高，那么高摔下去，以后写的诗还能看么？于是他在桥上找了个玉墩子坐了下来，打算以逸待劳，等剧情自己发展。可是就连玉墩子也会反抗，玉郎只觉身下玉墩子一耸一耸，急忙站了起来，原来那是一只雪白玉的大乌龟，玉乌龟一脸的不高兴，挪了个地方，继续睡觉。玉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觉脚下乱动，站立不稳，原来自己所立的桥是一条白龙之背。白龙一动，他便被翻下身来，玉郎便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坠落……
忽然脚下一稳，坠落已成一种观光，很慢很安全，他低头看——自己脚下踩的不正是那个仙女纳的鞋底吗？便抬头致谢，可云雾缭绕，自己已然下凡，哪里还有什么仙女？那国营商店的态度竟觉得让人好生留恋……
这时玉郎被一只手绢打了一下脸，鲍十一娘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呆子，见了小娘子为何如此无礼？”这才明白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
定神看眼前的女孩儿，玉郎不觉大惊——这不是那天在那个小吃摊上见过的红衣女子吗？
“咱们见过。”玉郎道。
“是吗？我怎么没有印象？”紫云似乎也陷入了遐思，“你一说，我也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每次你都亮瞎了我的眼！”玉郎对紫云说道。
紫云轻轻一笑：“少爷日夜读书，用眼过度，适当变换一下明暗光线，调节一下才好。”
后来玉郎专门为此次初相见写了首诗，古奥难懂，照录如下：
如甘露兮入我心，彼觉神摇且秘兮；
予举头兮望汝，汝不露兮微痕；
纵无言兮复无语，不能兮忘怀；
彼为汝之眸神兮，既亮且倩；
吁兮，天地兮有此意，吾全心之乐未央!
……
翻译过来就是：?
……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并不露痕迹
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
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
啊有情天地我满心欢喜
这边郑净持与鲍十一娘一惊：“你们见过？”
紫云低首不言，玉郎道：“前几日在小吃摊上有幸一睹芳容。”
郑净持道：“紫云别的东西不好说，专爱吃那肉丸凉粉，一定又是偷跑出去的。”
“那次我没有吃成，一匹疯马把摊子踢了，我不能再等，就只好回来了。可是我没有看见少爷啊——”
鲍十一娘问玉郎：“少爷今日一见，称心如意否？”
玉郎言：“说句不好听的话……”
三人听他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都面面相觑，气氛紧张起来。鲍十一娘连忙叫玉郎：“少爷……”指望他口下留情。
玉郎略一沉吟道：“本少爷遍历天下名山大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吃过北方糖葫芦、南方臭豆腐，以及西域的葡萄、东海的鱼，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了，鲍十一娘那天也见到了，我不过是出了趟门，回到家，还不到半天功夫就来了几十个追求者，可以说是人见人爱，水见水开，可哥们儿我今天要说，紫云姑娘这样的，我还没见过，我对姑娘佩服的五体投地，紫云姑娘但有差遣，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准备接下去继续说。
三人听到这里才相视一笑。郑净持也不容他继续罗嗦，忙抢了话问紫云：“今早上所读‘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之句，即玉郎诗也。如今一见，可是你想的那样？”
紫云低头微笑，细语道：“自古多才者貌必丑陋……”然后她也慢条斯理地喝口茶。
玉郎闻此，心下一震——这紫云一点都不给面子，比他开口难听多了。
紫云继续道：“然玉又细思之，才子岂能无貌？大概是某些人嫉妒，才编排说才貌不能两全这样的混帐话来，今见玉郎，知古人欺后人也。玉郎果真配得上那些锦绣文章。”
鲍十一娘笑道：“这两人彼此吹捧，好不害羞！”
玉郎起身，拉住紫云滑腻之手，忍住心跳加速，诚恳地说道：“小娘子爱才，对本少爷多有过奖，本少爷重色，便是实话实说，所幸郎才女貌并无虚谬，今日相会，端的难得。”
鲍十一娘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算是都同意了！有不同意的可以举手。”然后看大家都不举手，就宣布，“全体通过！”
“同意什么？通过什么？”紫云乍然问道。
“同意你唱首歌。”郑净持笑道。
紫云却害羞不肯。
玉郎连鞠数躬，拜请紫云唱上一首。
“唱什么歌？”紫云问。
“什么都行！”玉郎答。
紫云以目询母，母点头，紫云才手执琵琶（这劳什子琵琶是什么时候到她手上的，玉郎是百思不得其解），清音慢发：
寻兮觅兮，何处我友？寻兮觅兮，爰得我友；
觅一友兮，在今夕兮，以手加额，相执以手；
相执以手，汝为我友，既佳友兮，我为汝友。
玉郎读书多，故对这深奥之歌词大意理解的很快，后来他试着翻译了一下紫云的歌词，乃是：
找啊找啊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呀握握手啊，
我们都是好朋友！
丫鬟桂子把酒摆上，众人饮酒，玉郎喝了一口，觉得肚子饿了，四下觅菜，哪里有一根菜？但第一次见面，也不好意思要东要西的。
紫云一曲终了，玉郎抚掌大乐：“妙哉，妙哉，天韵，天韵也！”
鲍十一娘道：“玉郎，喝多了吧！”
一句话提醒了玉郎，他借口上茅房，出来，到无人处，等鲍十一娘，果然她跟来了，玉郎给了她十两银子。
鲍十一娘说：“已然撮合成了，另四十两也别留着了，一并付了罢。”
玉郎道：“什么叫成了？君不见翻手为云覆手雨，场面上再好，没有下文的多的是，欲知后事如何，明天一早见分晓。”
鲍十一娘撇撇嘴说：“我今天不走了，你何时走我何时走。”已做出一副讨债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