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进和焦林扶着风凌阳混在人群中,直往东北角的齐家老店走去,行至半路,只见街上一队队官军开了出来,沿途盘查过路人等,天色虽然已黑,军士手中提着气死风灯,照得亮如白昼。众商家见官兵凶猛,纷纷关了店铺,不再营业,街上行人渐少。
原来,静王在安邑坊坐镇,使了两日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之计,却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城中乞丐农夫,村夫愚妇,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越来越多,只怕都是冲着刺客事件而来。下午时分,有人来报,东市东门附近一群乞丐农夫寻衅生事,铁护卫和一个可疑之人斗在一处,静王心中暗焦:“若是刺客没有拿住,反而出了别的大事,无法向皇上交代。”正要亲自去拿贼人,忽有一人匆匆跑来报告,城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上千游民,坐在长安城四周的八个城门口,不肯离去,有军士上去盘查,那些人只说是来乞讨,形迹可疑,不可不防。静王心下大惊,连忙调动虎卫军五千人,于各处严密防守,以防出现暴乱。
便在此时,有太监来传太宗皇帝口谕“宜暗中警戒,不可过分张扬,以免人心骚动”,静王领旨,太监离去。静王唯有苦笑,心中暗道:“此时情况有变,要暗中警戒也是不可能了。”当下派出亲卫精锐五百人,到东市挨家挨户搜查,见到刺客,格杀勿论,又写了一道手令,命裨将军罗通严守城门,必要时可出城驱散游民。
静王站在安邑坊最高的一座景教寺院顶端,向东市内观望,只见灯光如昼,人影穿梭,五百名军士把东市搅动的鸡犬不宁,静王心中大是不满,心想这些军士平时就是耀武扬威,飞扬跋扈惯了,此时奉了命令抓人,更是无法无天起来。过了片刻,只听下面有人道:“静王殿下,小人有事禀告。”静王看时,正是那个穿着青色衣服,扎着青色头巾的男子。
静王飞身而下,道:“张先生,有什么事?”
这张先生道:“方才据报,下午东市东门的冲突中,抓住了十来个乞丐和农夫,现在都被用绳子捆住,扔在了前面院子里。还有,铁鸿护卫和一些军士中了毒沙,有几人抵受不住,已然昏死,铁护卫双目沾毒,目不见物,在下已经用菜油清洗过了,性命倒是无碍,只是毒性奇特,尚未解毒。另外杜子青护卫被人点了穴道,扔在屋顶,现在也已经救了回来。”
静王道:“贼子好生了得,看来非我亲自去不行了。”张先生道:“不可,静王殿下坐镇中军,不可擅动。不如在下走一遭。”静王道:“如此甚好,有劳张先生了。”张先生一躬退出。
苏进和焦林不敢再行,见街边有家裁缝铺,便转身进去,裁缝铺掌柜的见三人进来,便上去招呼,苏进伸手点了他的昏睡穴,将他拖进内间,把风凌阳也安顿在裁缝铺的内间,然后二人下了门板,只留一扇气窗,向外面门口张望。
放眼望去,官军三五步就一个,整条街至少也有百人,整个东市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见有一人穿着铜盔铁甲,大声道:“把每家每户都搜遍了,一家也不许漏了,若有可疑,格杀勿论。”众军士喊一声是,三人一队,进入各家去搜查,整个东市一起动手,保准教刺客插翅难飞。
苏进和焦林眼见着官军越走越近,只消片刻便到了裁缝铺,二人对视一眼,均想:“说不得,只好跟他们拼一场再说了。”
苏进进到内间,只见风凌阳躺在一匹绸缎之上,方才走的急,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现在平复了许多。苏进道:“凌阳,官军马上就要搜过来,我们的人不知咱们躲在这里,此时只能和他们拼了,但盼咱们闹出点动静,好让咱的人知道。你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万不可出去,妄自送了性命,你能挨一时算一时,自己找机会逃走吧。”风凌阳看着苏进,忽然垂下泪来,道:“苏大伯,都是我连累了你们,若不是我,你们早就可以逃走了。”苏进道:“傻孩子,你苏大伯可是朝廷要抓得要犯,无论有你没你,他们都是要杀我而后快的。”风凌阳摇头道:“不,不,以苏大伯的武功,若是一人,自会逃脱,都是我给大伯添了累赘。”苏进摸摸风凌阳的头顶,笑道:“凌阳,你我虽然相识时间甚短,我却欢喜的不得了。你救我一命我甚是感激,但你凡事能为别人考虑,也是难能,当今之世,人人都先想着自己,你却不一样,日后若是能习得上乘武学,用于正道,前途…”忽然想起,风凌阳身受无数创伤,又有怪异真气作祟,能活得几日,实在难说。风凌阳知道苏进的意思,道:“大伯你放心,我不管活的几日,不管能不能学到武功,都绝不做亏心之事。”苏进微笑点头,走了出去。
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名军士大喊:“快开门,稍慢点,小心脑袋。”焦林把门板卸下来,只见三个军士一拥而入,其中一人道:“上峰有令,捉拿刺客,你们都在旁边站着,谁也不许乱走。”苏进和焦林站在门边的阴影里,苏进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又低下头去,遮住自己的一张脸。只见门外到处都是军士来来往往,灯光闪来闪去,晃动不定,人喊马嘶,纷乱噪杂。
三个军士抽出腰刀,在柜台的布匹上乱捅一阵,又乱翻一阵,一人道:“这里没人,去里面看看。”三人转身往内间去,苏进和焦林跟着三人进了内间。
内间没有灯光,只是从外面透进一点光来,隐隐地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一名军士道:“咦,这里有人?”焦林一步上前,双手去扭那军士脖子,只听“喀”的一声,那军士颈骨早断,立时身亡。另两个军士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刺客在这里。”苏进站在焦林身后,出手已然不及,连忙上前,啪啪两指把二人点倒。
只听门外脚步声响,涌进来数人,一人喊道:“在哪里?”
苏进和焦林冲到外间,只见先头一人手中拿着两只峨眉刺,正是四大护卫之一的云龙手蒋帆,蒋帆一见苏进,虽然看不清脸,但看身形正是那刺客,前日在朱雀门前二人交手,蒋帆知道自己不是苏进的对手,心中先自怯了,但又想己方人多,胆气稍壮,冷笑道:“原来躲在这里,可教我们好找,束手就擒吧。”
苏进和焦林暗道不好,这裁缝铺屋中狭小,又没有后门,若是官军一拥而入,自己三人,必定被擒。苏进更不打话,上去就打倒两名军士,蒋帆见他只用右手攻击,左手软软地垂在身侧,好似受了伤,便欺身上前,挺峨眉刺就去扎苏进的左臂。苏进左臂已断,虽能活动,却用不得力,更无法出招还击,赶忙挥右手来打蒋帆,这一掌苏进使了八成功力,掌力携风带势朝蒋帆扑过去。蒋帆知道他掌力雄浑,他意不在伤苏进,而在试探苏进是否真的左手受伤,见苏进左臂不动,右掌还击,心中已经明白苏进确是左臂受伤无法动弹。蒋帆连忙后撤,躲开苏进的一掌,苏进掌力击在一名军士的胸口,只见这名军士身子“腾”得飞起,重重撞在墙上,顿时气绝身亡。蒋帆也感觉他的这一掌之力刮得自己肌肤隐隐疼痛。
苏进单凭一只肉掌,焦林从柜上抄了一把裁布匹的长剪刀,一时之间,这间小小的裁缝铺内血肉横飞,残酷血腥,店中的橙黄蓝绿各色鲜艳布匹,此时都被染成了红色,众军士见刺客同伙就在眼前,哪个不想立功,纷纷挥刀上前,却都妄自送了性命。蒋帆从怀中一摸,抓了一把钢针,想用暗器击敌,但室内狭小,众军士又不停挥刀进攻,苏焦二人此时靠里,蒋帆靠近门口,若是发出暗器,只怕大多数都打在了自己人身上,是以静待不发,寻隙再攻。
此时,刺客已经被发现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四大护卫中铁鸿中毒,双目不能视物,杜子青被点穴后,被人抬回,那个青衣人替他解了穴道,杜子青深感羞辱,急于雪恨,提着细剑就奔到裁缝铺来;还有银钩铁划王宇此时不知身在何处。静王听说刺客现身,便要亲自过来抓人,忽有人来报,长安城内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几百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当街拦截官军,大打出手,已经酿出了人命。静王大惊,连忙命人招来虎卫军首领。过不多时,一个中年的虬髯汉子奔进静王所在的大厅,静王道:“张锦辉,本王命你严加防守,因何会出了人命?”那汉子满脸大汗,战战兢兢的道:“那些乞丐不知从哪儿一下子都出来了,见到官军就打,个个武功高强,都有些手段,臣的手下不是他们的对手。”
静王道:“传本王命令,对这些乞丐,凡有不服从者,就地正法。”张锦辉诺了一声,奔了出去。静王又问道:“城外那些游民怎么样了,可有散去?”静王身旁的一人道:“臣方才得到讯息,那些游民越聚越多,罗通将军已经调集了一万人马守住他们,另外罗将军还询问王爷,可否请求皇上下令,从长安,万年两县中调集些军队前来助阵。”静王微一迟疑,道:“此时还是不要惊动圣上。”那人道:“是,小的这就去禀报罗将军。”
静王心中暗暗盘算,刺客虽然武功高强,但己方有四大护卫之三,再加上他们这些什么乞丐,游民,一群乌合之众,自己手中有虎卫军两万,五城兵马司五千人,都是精锐之师,对付这些乌合之众似乎绰绰有余,只是这些贼人中到底都有些什么好手,实在是吃不准,只有等着张先生回来才能知晓。思绪忽被打断,一名军士跑进来禀报事情,一时间大厅中人来人往,报事者络绎不绝,静王分身乏术,只得一件件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