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母病危盼儿归，英雄与美人结亲
（一）
1931年六月一日，一声声清脆婉转的布谷鸟鸣掠过中原大地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催熟了一垅垅上饱了浆的麦穗，唤醒了倦睡的种田人，又到了动镰收割麦子的时日。
伫立在千顷麦海的田间地头，李子炎心情异常兴奋。他用手撸一把麦穗，放在手掌心内碾碎麦皮，两手上下来回倒撮着麦仁，用嘴轻轻吹散麦皮，把麦仁放嘴里嚼着，一股淡淡的麦香气味顺着口舌滑入喉结渐入肠胃。他微笑着对跟在身后的家丁和佃户们说：“家乡不是有句老俗语叫‘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嘛，’焦麦炸豆的时日，我们也不敢懈怠一时片刻，今天就及早动镰收割吧！”
连年大旱，人们一直处于饥寒交迫的生存状态，今天终于有麦子可以收割了，佃户们无不欢呼雀跃，就等东家一发话，他们便可以不分黑夜白天，披星戴月，日夜奋战了。半个月的时间一过，收割完的麦子被牛车拉进了麦场，碾成了麦粒，装进了粮仓。各家各户都分得了口粮，人们的脸上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笑容。
六月中旬，江淮流域发大水，唐河也进入了汛期，雨水断断续续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才停息。雨过天晴，种田的人们赶着牛，驾着犁趁雨墒赶紧翻耕土地，几天后，谷子，玉米，黄豆，芝麻顺着耕耧被种植进了黑黝黝的泥土里。
听说长江、黄河、淮河主流和支流都受洪水之患，大水淹没了具有“钟灵敏秀”，“帝国之宅”的南京城，李店乡半坡村李子刚的父母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头脑。老五爷为儿子担忧，一夜之间头发花白了许多，焦急上火满嘴起水泡，老伴秦氏本来就心窄胆小，听说南京发大水淹死了成千上万的灾民，她更加忧心忡忡，天天晚上做恶梦，吓得每天拉肚子，虚脱得黄皮寡瘦，躺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从来都不会伺候人的老五爷，这下子可是全傻眼了。见秦氏生活不能自理，他焦急上火的同时，更加张慌失措。
“都怨你个死老头子，把子刚送讲武堂学什么武艺，又怂恿他去黄埔军校当什么狗屁少将，如今他的军队也不知道处在南京的哪一个方位，要是儿子有个什么闪失，我也不活了。”秦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对着老五爷哭诉衷肠。
“老伴呀，你也不想想，咱儿子是谁？他福大命大造化的，谁出事他也不会出事的，你别总往坏处瞎想、、、、、、”。老五爷嘴硬，心里也是愁肠百结。
秦氏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老五爷和秦氏娘家的人全乱了阵脚，他们坐在一起商量，立即往南京发加急电报，催促李子刚赶快回来与母亲见最后一面。
正在师长办公室与几个主要负责人开防洪研讨会的李子刚，见通信员敲开门直接走到他身边，恭恭敬敬行个军礼后，递过来一封写着“母病危，儿速归，李子刚亲启”的加急电报。他脸色霎时苍白，如同大冬天被人剥光了衣服扔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凉发抖，又恍惚遭遇电击，像被人抽了筋骨一样，浑身酸软无力，瞬间瘫软在办公室里。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被警卫员搀扶着坐汽车到飞机场又乘上飞机，继而坐火车，又让马车驮回到李店乡半坡村的，他满脑子都是“母病危，儿速归”，“母病危，儿速归”那六个如定时炸弹般随时都可能引爆的黑体大字。一想到母亲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将自己拉扯大，自己还没来得及在娘跟前尽一天孝，更不曾为母亲端过一碗茶水，喂过一口热饭，他就愧疚得满腔懊悔，悲伤得泪雨纷飞。
当他满眼红肿，一脸泪痕地由警卫员搀扶着，风尘仆仆，跌跌撞撞哭嚎着闯进家门时，惊飞了满院子正在低头觅食的鸡鸭们。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哭喊：“娘，儿子回来了。”“娘，儿子回来晚了啊！”正在客厅里商量着给李子刚成亲，为秦氏冲喜的老五爷和秦氏两兄弟，连忙站起来探出头朝院子里观看。只见一身戎装的李子刚被一个年轻的警卫员搀扶着，鼻子一把泪一把地哭喊着进了家门。老五爷以为自己想儿子想的眼花了，他使劲揉撮着双眼，再次快速睁开仔细观看，“咦，真是刚儿回来了呀！”两个舅舅早已飞跑了出去，拥抱着仿佛是从天而降已经当上了中央军第65师师长的亲外甥，禁不住唏嘘感慨起来。
“大舅，小舅，我妈她、、、、、、”见到亲人的李子刚，呜咽着，悲伤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肆意横流起来。
“快进屋吧，你娘自从听说你所在的南京涨大水，她就一病不起了。这位是？”老五爷一边提醒着儿子，一边指着身边的年轻士兵询问。
“报告长官老爷，我是师长的警卫员。”年轻的士兵立刻对着老五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
李子刚早已一步跨进了母亲的房间，噗通一声跪在母亲的病榻前，悲切地哭喊：“娘，儿子回来了，不孝儿子李子刚我回来晚了啊！娘。”
昏昏沉沉之中，气若游丝的秦氏恍惚听到了儿子的哭喊声，她强打精神，努力睁开沉重异常的眼皮，张开嘴细声询问：“是刚儿吗？是刚儿在哭吗？”
“是我呀，妈，是你的刚儿回来了啊！”听到母亲的那声呼唤，李子刚抹一把满眼的泪水，站起来，伸出双手将骨瘦如柴的母亲拥抱进自己的怀里，就如同母亲小时候拥抱自己一样，眼泪又一次溢满了双腮。
“真是刚儿回来了吗？我不是在做梦？”秦氏抖索着手掌，抚摸着李子刚的脸颊，喜极而泣。
“我要抱孙子，刚儿，我要你马上成亲。”秦氏无力地擦拭着李子刚脸上汩汩而出的泪水，终于吐出了自己的病根。
“好，儿子答应母亲，娘啊，只要你能赶快好起来，别说娶媳妇，就是马上给你生大胖孙子，儿子也毫不含糊。”李子刚带着哭腔，一脸认真地安抚着母亲说。
望着这幅亲情涌动的“母子图”，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红了眼眶。
母病危，身为中央军第65师师长的李子刚从南京灾区归来奔丧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四邻八乡，为给病重的母亲冲喜，与佘店尧亮萧庄张家张文兰结亲的消息也不径而飞。
3天后，李子刚与信阳师院毕业的校花张文兰在李店乡半坡村老五爷的家里见了面。说来也奇怪，这些年来为张文兰提亲的媒人几乎挤破了肖家庄张家的门槛，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入一直长到22岁的张文兰的法眼的，当她听说父母愿意的女婿是个25岁的军官时，崇拜英雄的少女情结终于被解开，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心甘情愿地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
见到风姿伟岸的李子刚，张文兰被他俊朗冷傲，有型的眉眼和下巴所吸引，她心中暗自窃喜，上苍终于赐予她一个心仪的伴侣。止不住的满心欢喜，张文兰显得更加娇艳妩媚起来。李子刚走南闯北，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美女，但是，直到遇见张文兰之前他一直没有心动的感觉。可是，今天就不同了，从张文兰跟在她父母身后，迈着天足踏进他家口门那一刻起，李子刚的那根敏感的神经就开始紊乱了，四目相对，都忍不住心生涟漪，“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似的，难道说他或她就是彼此今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当天，两家老人做主就为一见钟情的李子刚和张文兰订了亲。婚礼议定在7月10号，即农历六月初六举行。
（二）
1931年6月20日，手捧着燕京大学毕业证书的李诗正和杨瑞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一路嬉笑着走出校园大门，小跑着回到北京四合院里，来不及喘口气就开始收拾行李，她们两今天就要去坐火车，准备回唐河了。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亲人了，各怀心事的两个美人儿满脸都是兴奋的红晕。
翻越一座座高山，路过一个个驿站，马车驮着两个美人儿于7月8号下午两点多光景进入唐河李店乡半坡村。
从小就一直生长在皇城脚下的杨瑞华，新鲜一路，她不眨眼地观看着沿途的风景，当一处挂着“育宛小学”几个黑体大字的校园映入眼帘时，李诗正用肩膀抗一下挨在身边的杨瑞华，神秘地微笑着张开了樱桃小嘴说：“瞧，这就是我哥的杰作。走，咱们先进去参观浏览一番。”
李子炎正和李诗纯坐在办公室里核对这些天来育宛小学应聘的教员名单，听见有女子的说笑声，两个人都禁不住抬起头往校园里张望。这一看不当紧，李子炎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地响个不停。穿着月白衬衣，黑裙子，齐耳短发，一脸清纯的杨瑞华拎着行李跟着妹妹李诗正如同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向他慢慢飞来。
“是小妹回来了，旁边的那位是谁？咋长得给你有点像呢？”李诗纯脱口而出，一边高兴地说着话，一边往外迈动着脚步。
“想死我了，大姐”，李诗正张开双臂，叫喊着冲进了姐姐的怀里。
“我也想你了，妹妹，几年没见，你也出落成光彩照人的美人胚子了。”姐妹两拥抱着、蹦着跳着，恍若又一次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
“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曾伺候过咱哥，为咱哥寻医问诊跑遍北京各大小胡同的，我的大学同学——杨瑞华。”诗正的话音还没落地，杨瑞华就羞红着脸颊，连忙伸出右手与李诗纯白嫩的手掌相握。
“认识你很高兴！早就听子炎哥说起过你，你比我想象中更加高贵美丽有气质！”杨瑞华由衷地赞美着李诗纯说。
“很高兴认识你！你长得更加漂亮，像一枝清新淡雅的荷莲，超凡脱俗，难怪我哥会喜欢、、、”诗纯也毫不避讳，坦率直言。
“哥，这美人我可是给你带回唐河来了，完璧归赵。走吧姐，我想奶奶，想妈妈啦，咱快点回家，我想她们都快想疯了！”李诗正一边把杨瑞华推近她哥，冲着李子炎伸舌头、挤眼睛，一边使眼色与姐姐一起拎着行李就走出了校门。
姐妹两的说笑声渐渐远遁，校园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四目相对，只能听到彼此渴慕已久、如鹿撞般的心跳声。李子炎按捺不住波涛汹涌的心中狂澜，他一把将娇羞可人的杨瑞华搂进自己的怀里，嘴唇颤抖着，梦呓般呢喃：“瑞华，我的小宝贝，可见到你了。”
杨瑞华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壮实的李子炎，深情地跟这个男人亲吻，他的嘴巴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她爱极了这种味道，就像爱极了身边的这个男人一样。
1931年7月10号，也就是农历6月6日，李店乡半坡村迎来了轰动一时的结婚典礼，李子刚家的院子里，锣鼓喧天，唢呐声声，鞭炮声震耳欲聋，十里八乡的人们成群结队、像过大年看大戏一样纷纷拥挤着四台花轿往半坡村如潮水般涌动。
古语说的好，人一生有四件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逢喜事精神爽，且不说今天的新郎官李子刚是如何的神采奕奕，就是旁观者也都深受感染而面露喜色。更何况是百年不遇如此盛大的喜庆场面，谁愿意错过观看师长娶得美娇娘的这场喜宴呢！
10：00点左右，李子炎携带着清纯靓丽的杨瑞华满面春风地来到了半坡村，送了一份大礼给李子刚。几年没见，听说李子刚被保送到黄埔军校成了少将，又跟随李宗南打天下荣升为师长，李子炎为他感到荣耀。
“子刚这些年没白活，做兄弟的我为你感到骄傲！”李子炎掏心窝子话勉励自己的弟兄说。
“子炎哥你也不错，听说你在家门口兴办私学，造福子孙后代，兄弟我自愧不如。”李子刚也一脸真诚地夸赞李子炎说。
李泽南和司氏也抱着一岁多的儿子李兴民来到了李子刚的结婚现场，李子炎捏一下李兴民的小鼻子，微笑着瞄一眼站在李子刚身边的美人张文兰，目光在李子刚的脸上停留片刻后，说：“小家伙长得机灵灵的，挺可爱，子刚呀，你看，人家泽南的儿子可长这么大了，你嘛，也要快马加鞭啊！”李子刚心领神会，他不好意思地望一眼娇羞迷人的新娘子，凝视着她那张白皙中透着嫣红的俊脸，禁不住心生涟漪，恨不能当着众亲友狠狠地亲她几口，过把瘾了再说。
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盛大的结婚典礼，更没有见过如此娇艳的美人坯子，众亲友今天可是饱了眼福，新娘子不仅长得貌美如花，就连李子炎领来的北京姑娘，也如同仙女下凡。
“这人比人啊可真是气死人！你看看人家李子刚，英雄配美人，光宗耀祖，富贵人，生就的富贵命啊！再看看人家挂出千顷牌的唐河首富李子炎，办个学校跟吹糖人一样容易，这且不说，还招聘北京城仙女一样的洋学生来做教员。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人家这些好命的人赶上了呢。”酒席上，乡亲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老五爷听到这些议论声，心里感到很受用，他又跑屋里把这些话学说给秦氏听，秦氏也高兴得笑出了声，儿子娶了美娇娘，她心里舒坦，病情已经减轻了大半。
几天后，辞别家乡父老乡亲，李子刚携夫人去了部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