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小丑
透过教堂彩窗的五彩的光，混着海水湿润咸味的风，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薰衣草的花香，混合着交缠着，像一条逐渐收紧的绳，让人缓不过气来。
蓝汐看着面前的那只手，诡异一笑，然后退回一步，轻轻开口，声音空灵飘渺，像是回荡在幽静山谷中的破碎的浪：“你有多爱我呢，莫风？”
莫风仍然固执地向前，走到蓝汐面前，再次伸出手去：“你愿意和我走吗？”
蓝汐妖媚地伸出手去，却是将手放到距离莫风手掌一拳处，两只在空中相望的手，像是破碎的蝶翼，散落在风中。
“你是否愿意，为我放弃你的一切？”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名望地位，追求信仰，还有你的生命，你是否愿意，为我全部舍弃？”
莫风微微一笑，缓缓跪下，像是电影中剪辑的慢动作，一点一点模糊了谁的眼？
莫风直起身子，抬头，优美的侧脸像是雕刻在画像中的宙斯。看到这出变故台下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是否愿意嫁给我，以神之名，我所有的荣誉，追求，信仰，将全部为你舍弃。”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不要，我所求，所想，只有你而已。
门口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女嘴角一阵抽搐，这还是他们的莫大队长吗，那个，终年不可融的，千年冰山大boss。
顾子南被雷得不行，直接吼出来：“我去，莫风这家伙直接就求婚了啊，这速度，不行不行，让我好好消化消化。”
众人用极度嫌弃的目光看着蹲在墙角的顾子南，明明生了那么好的模子，怎么……众人眼中的嫌弃更浓，然后默默地退后几步，远离顾子南，珍爱生命。
其实当年在学校时和莫风并没有多少交集，只是听着那些花痴的女生排了个什么榜。
莫风，自己，安然，大概就是年少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哦，不对，莫风之前还有几个已经毕业的神一样的学长，白辞在首。
后来因为好奇，约了几个兄弟去挑衅，结果，顾子南想起往事，嘴角抽了抽，莫风简直是一块油盐不进的千年冰块，已经成精的冰山王子。
记得当时那个和自己一样高的男生，就这那样冷冷地看着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真正进入过他的眼中，清冷，孤寂，高处不胜寒。
都是，孤单的孩子啊。
后来，莫名其妙地，想要去接触他。尽管他似乎永远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永远一副淡漠如水的样子，但永远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吸引着人去靠近。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莫风如此冷漠，但追逐他的人永远前赴后继，不肯停歇。
后来他见证了莫风和蓝汐一路走来，坎坎坷坷，最后却因为那些突生的变故被迫分开，再未相见。
莫风甚至最后找不到关于蓝汐的一点消息，听不到，求不得。后来再有蓝汐的消息时却是她因病逝去，其中的纠葛变故，谁也不知道。
莫风因为蓝汐的死整个人都崩溃了。
你永远也想不到这么英俊的神，在那段阴郁的时间里学会了喝酒，抽烟，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完全是把自己往死里玩的节奏。
记得自己去他的公寓里找他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那个拉开门，浑身一股浓厚的酒味，胡子拉碴，头发乱七八糟的男人真的是那么冷艳高贵的冰山王子吗……
再后来因为莫风爸爸的死，他在病床前发下毒誓，才勉强振作起来。总算，他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啊。
几年，从没看到莫风身边出现过陌生女人，因为在心里念念不忘，所以一直那样孤寂地等待吧？莫风如是，安然亦然。
现在想来，他倒是这群人之中最幸运的人。没有死别，没有生离。
和夏琉相识相恋，虽然家里一直极力反对，可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凭家里摆布的布娃娃。
他有自己的实力和资本，不用再像蝼蚁一般可怜地依附于顾家。那些所谓的地位声望，那些虚假的云烟盛华，他怎么可能因此妥协，丢弃夏琉？
为了夏琉，他可以抛弃一切，望向教堂之中，顾子南轻轻一笑，顾家的姓顾家的名，他全部都可以不要。
莫风，我们果然是一类人。
一样的固执倔强，一样不惜为爱飞蛾扑火。
我们都是追风的孩子，不肯停歇。哪怕前方悬崖绝壁，粉身碎骨，我们都想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莫风，这一次，你不会再错过你的蓝汐了吧？
教堂之中，莫风大声对着神父说：“敬爱的神父，您是否愿意在耶稣面前，为我们作证？”
白发苍苍的神父显然已经蒙了，迷茫地看着莫风，又回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千离。
莫风再次大声对着神父说：“您是否愿意为我作证，我，莫风，愿意在主的面前，向蓝汐求婚。请她嫁与我，我发誓必将为其奉献一生，倾其所有。”
台下哗然声更盛，千离双手环胸，抬起优雅的眼，冷冷地扫过人群，喧闹的声音逐渐冷却，所有人全部噤声，沉默地看着神父。
神父定了定心神，发出苍老圆润的声音：“主尊重世人的意愿，祝福真心相爱的亚当和夏娃。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的意愿是什么呢？”
蓝汐显然也已经蒙了。她没有预料到，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竟然不顾自己的脸面，在别人正在进行的婚礼上，当着所有嘉宾来客，对着别人的新娘求婚。
这群疯子！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蓝汐，摒气凝神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呵，我的意愿啊，蓝汐冷笑看着这一切。
千离似笑非笑的眼，莫风满含期待的笑容，神父庄严肃穆凝视，那些含着嘲讽，看热闹，鄙夷的眼……
为什么，我要来承受这一切？
我有什么过错？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为什么要我来面对这些？
像是供人围观取乐的小丑，被迫强颜欢笑，甚至到最后，还要向它吐几口唾沫来证明自己的高贵。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你们，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的意愿吧？不顾一切地，把我推到风尖浪口，那么急切，你们，想要干什么？
逼迫着我，做出选择吗？
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火，被堵在胸口，无法排解，又像是悲痛，到底是什么呢？
蓝汐缓缓倒下，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也没有力气再去深究了，好累啊。
那些惊慌失措的声音，那些吵闹喧嚷的声音，逐渐消散远去，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冰凉的安静。
一个穿着华贵衣裙的贵妇人站在远方，向蓝汐缓缓伸出双手。紫色的礼服裙摆在模糊不清的雾和光中疯狂飞扬蔓延，像是漫天的紫色的雪织成的大网，笼罩了整个世界。
“美奈，过来啊，我来接你了……”
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