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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冥府』 落魄

黄泉路上,忘川河边,奈何桥头。

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妇被奸臣冠以“莫须有”之罪名而双双冤死。

来到地府已约莫半个时辰,两人一刻不停地互诉衷肠,流泪叙说,停留在原地。他们心知,一旦入了轮回,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要找回彼此谈何容易。今世,他们好不容易结成良缘,如今却即将洒泪分别,两人心中之苦,怕也是无人知晓。

地府的鬼差自居最有人情味,因而言愿让每一个来转世轮回的魂灵停留在地府两个半时辰以回忆往事,也好去去怨气,投个好胎,来世享享清福——只要在最后半个时辰里按时轮回便好。冥府表面一套说辞,实则不然。哪个鬼差肯为区区两个凡魂白白浪费两个半时辰呢?宽限半个时辰已算仁至义尽。加之今日地府大小事务林林总总,繁忙的很,又因为人手不够,阎罗王已派遣一小鬼传达指令:“时辰已到,上路轮回。”

饶是二人再依依不舍,也拗不过鬼差的霸道无情,强硬地架着二人强行灌下孟婆汤。苦涩的孟婆汤,混入二人无比苦涩的泪。二人连连直呛,试图反抗,却徒劳无功。孟婆汤一点一点灌入,记忆一点一点烟消云散。饮罢,二人已算陌路人,毫不相干。

不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一朵朵,热烈火红,却又显得别样孤寂——或许正是因为它花叶永不相见的凄美,明明是冥府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却让有心人看了只觉热泪盈眶,就好似往日时光倒流,回忆涌上心头,伊人红妆,仍在眼前;好似一切生离死别都烟消云散,一生一世一双人,长长久久,白首不相离。

在这凄凉酸楚,却又绝美妖娆的曼珠沙华中,只有一朵——唯一的一朵,现出了若隐若现的人形,淡淡的魂影,闪着淡淡的微光,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似乎即将淡淡地支离破碎。她着一身大红的流苏曳地裙,腰佩一紫金花铃,三千青丝仅用一条缀着玛瑙石的红丝带轻轻系住。脚踩一双绣着曼珠沙华的红色绣鞋,各带有一个白色的绒球。她的皮肤细腻光滑,即使很久没有接触过太阳,却依然是正常人的白皙肤色。眉山远黛,剪水双瞳莹莹泛光。实为美人胚子。

明明是一身大红喜庆装束,可她身上却散发出极其强烈的淡漠,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无波无澜的淡淡眼波中隐含着同情和怜悯,眼睑慢慢无力垂下。每天,每月,每年,她都看着一对一对的夫妻,哪怕垂垂老矣,哪怕年纪轻轻,哪怕幸福美满,哪怕误会重重,无不因为生离死别而断了今生缘。恐怕孟婆汤,是他们今生今世喝过的最苦涩的茶了吧?原本许下三生三世,到头来却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多么荒唐可笑!她不近不远地看着,一遍遍重复着心上撕心裂肺的痛。这,算是对她的惩罚吗?她极力妄图深埋的那段记忆,一遍一遍、无法遏制地在脑海中回顾,隐隐抽动着她最敏锐的神经。她旧日的伤,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迹,暗暗作痛。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摇摇头,甩开过往云烟残留的只言片语,弯下腰,随手撷了两片花瓣,撒向空中,纤纤素手因没有依托而微微颤抖着。她定了定神,抿了抿薄唇,慢慢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却仅输出微薄的灵力操控着半空中的花瓣。花瓣不断地颤抖着,上上下下飘忽不定,有时甚至摇摇欲坠。当它们磕磕绊绊地往前飞行时,突然自空中发出了两声清脆的“波”的声音,之后又不断地发出“波波”的声音,煞是奇怪。但是第一声“波”之后,她感觉压力陡然增大,豆大的汗珠源源不断地从额上滚下,无力地坠落在身下的曼珠沙华上,打落了片片娇嫩的花瓣。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却仍然死死咬住下唇,不愿半途而废。她输出灵力的手泛着可怕的死白色,疯狂地痉挛和颤栗着。

尽管过程如此曲折而痛苦,但花瓣依然飞到了即将跳下轮回井的二人身旁。细细长长的红色花瓣明明灭灭闪着润白的光,随即化作一红一绿两支玲珑的曼珠笛,其上雕刻着精美绝伦的曼珠沙华,系在了两人的腰带上。两支曼珠笛的末端分别幻化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红丝,像有了灵性一般,慢慢地向对方的红丝延伸,直至两缕红丝在空中交汇,轻轻一碰,闪出微红的光,继而连成一缕红丝,似从此将这二人的命运,再一次牵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曼珠沙华强忍疼痛,缓缓收回法力。她的额上溢出更加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庞,一颗一颗划过一道道痕迹。她剧烈地喘气,衣服已然湿透,下唇也因咬得过于用力而缓缓沁出鲜红的血珠,如同无价的玛瑙,缓缓滴落在她的衣裳上,开出一朵朵火红的花,一如身边围绕的曼珠沙华。

明明早已软弱无力,极度疲惫,她却浑不在意,依旧不屈不挠地亭亭而立,哪怕身体早已敲响该好好休息的警钟,往日的伤痕让她已经痛不欲生,她却像没事人一样,任由疼痛在自己的四肢百骸肆意横行。

她微微闭了闭眼,忍下剔骨之痛。再睁开时,淡淡地瞟了自己的衣服一眼,果不其然,身上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变色,她的汗水一点一点地消失,唇上的血珠也渐渐不再滚出,面色又变得红润富有光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切就已恢复如初。只不过自己的疲累是分毫不减——呵!自己身上的,本来就是永远也无法治愈的伤痕!

而这一切,不需要她耗费一丝一毫的法力。

她用饱含鄙弃的眼神恶狠狠地瞅着自己一身鹅黄色的罗裙。她讨厌鹅黄色!极度讨厌!刻骨铭心的讨厌!却不得不穿着它!

孟婆桥上的孟婆幽幽地斜了一眼曼珠沙华。别看她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处处是讽刺与讥诮,俨然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曼珠沙华姑娘,你这可是不下数万次对这些所谓的‘缱绻鸳鸯’施以援手了呢!你不觉得无趣吗?何必为了这些不相干之人而白白耗费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呢?可别枯竭了哦!”说罢,故意一甩袖袍,掩了掩唇,讥诮之意溢于言表。似觉意犹未尽,她又毫不客气地添上一句:“这在冥界,可是大罪呢。你既魂在冥界,多多少少,也得守一点冥界的规矩吧?免得落人话柄。你说,我这冥界元老,说的可对?”

孟婆这一席话,字字珠玑。既嘲讽了曼珠沙华,寄人篱下,就得恪守规矩。又提升了自己的地位,冥界元老,无可撼动。云泥之别,显而易见。

曼珠沙华这才抬眸看了看孟婆,原来的同情和怜悯已完全消散在她隐忍的眼波中。她的眼神未变,只是迸射出几分寒意,缓缓启唇——因为已经数万年未曾言语,故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似年久失修、锈迹斑斑的老金属齿轮摩擦碰撞:“我本为接引亡灵之使者,既然是我将他们接引到地府来,我如何帮他们,也归你管吗?你当你是阎罗王吗?纵使我不守这地府的规矩,又有谁可奈何的了我?”曼珠沙华的最后几句话,充满讥诮和不屑,还有属于她的骄傲和不羁。

“呵!接引亡灵之使者么?这职位,若是放在天界,恐怕连个弼马温也不如吧?能提上台面么?也真不害臊!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情致去管别人的闲事么?好是清闲自在!何况,我若是执意不允,你又谈何权利?只怕你也只能困在你那华美的囚笼里暗自思悔吧?呵!卖你几分面子,还当真爬到我孟天梵的头上了么?”孟婆连连冷笑,脸上稍有愠色,微微涨红。说出的话更是没了所谓“卖面子”的余地,尖酸刻薄,直刺人心。孟婆自居冥界元老,最受不得这样的气,哪怕是小小的辩驳,她都必得斤斤计较不休。因为她要树立自己的威信,让人人都唯她马首是瞻!她知道曼珠沙华最提不得天界,和天界有关的一切事情,都会让曼珠沙华痛苦不堪,而她孟婆,就是要让如今这如蝼蚁一般的曼珠沙华痛苦!

曼珠沙华的虚影负手而立,背影显得萧瑟凄凉,却又透露出一股倔强之气:“我这么做,既未违反与天帝之约,又不受天规冥条的束缚,你的下限,与我何干?我仅仅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孟天梵,我虽灵力远不如你,可你也奈何不了我。”曼珠沙华脸庞微侧,眼神倏然变得凌厉:“你能踏足我这曼珠沙华之林么?你能触碰我这同源之花么?你能冲破这重重禁制么?”说到“同源之花”时,曼珠沙华的手握成拳,紧了紧,眼神黯淡了几分,但她很快恢复如初。“倘若你真的冲破了层层禁制,爬着到了我的面前,届时受天规冥条处分的,可就不是我而是你了呢!”说罢,曼珠沙华淡淡一撇眼,看见孟婆怒火攻心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重新收回视线。高傲地抬起头,在孟婆看不见的角度,眼眸慢慢垂下,掩盖住的是她眼中的复杂和沧桑。

然而孟婆见她这副孤高自傲的模样,更是咬牙切齿。她不明白一个已经从元神沦落至此的人,一个从高高在上、不染纤尘,沦落成卑躬屈膝、寄人篱下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十足的勇气和她堂堂冥界元老——孟婆——孟天梵,这么说话?!怎、么、会!她曼珠沙华如今只是寄人篱下,只是阶下囚罢了!她孟婆已经隐忍了数万年,但她今天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她必得给曼珠沙华一个狠狠的教训!她孟婆,应当是人人尊重!无可亵渎!

“好,很好……”孟婆深吸一口气,面目狰狞。“曼珠沙华,你给我记住了,下次说话,多多少少也该给我注意点!唯一一个肯拉下脸来和你说话的人,身份有多么尊贵!是你一个阶下囚招惹不起的!但是今天,我不会再放过你!我要让你知道你今天这番话所要付出的代价!”

“呼!”孟婆数万年来守着奈何桥,给轮回之魂灌下孟婆汤,手里早已积蓄了数万年来冤魂身上的冤怨之气。而此刻她将这冤怨之气凝聚在一起,此招一出,非同小可,岂是如今落魄的只有些许微薄灵力的曼珠沙华可以抵挡的?即使她受结界的禁锢和“保护”,但结界和冤怨之气对上,谁输谁赢,她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退一步讲,就算结界挡住了那于她而言毁天灭地的一击,也难保她自己不会被波及而重伤。无论哪种结果,对她而言,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看来今天这劫,是躲不过去了……

孟婆手心凝起团团诡异黑雾,雾中分明地传来尖锐刺耳的冤鸣鬼啸之声。她正欲一举轰向曼珠沙华时,冥王听报信的小鬼说孟婆和曼珠沙华二人起了争执,姗姗来迟。

见二人几欲兵戈相见,情势迫在眉睫,冥王心里却是不合时宜地一抖。早知事态会发展成这样,自己一听闻就应当赶来劝阻,结果现在把事情拖得如此棘手,这下两边都不讨好!真是晦气!但是……他狠了狠心,顾不上孟天梵能否承受,当即朝她震天一吼:“住手!孟天梵!”同时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威压,轻而易举地化散了孟婆手心中的黑雾,再凌空一划,这些冤怨之气便沉入忘川河中,被永久地封印起来。而孟婆就讨不了好了,遭到戾气的反噬,受到重创。

“你们都在干什么!”冥王故作勃然大怒样,心中却恨铁不成钢:“这个没用的孟天梵,尽出些幺蛾子!”他反观曼珠沙华,见她神色自若,淡然处之,料想她定然无事,便也安妥了。若是曼珠沙华伤及一根毛,成千上万个他都抵不上一个小小的曼珠沙华!更遑论区区一个孟天梵!即便是不喜欢,甚至憎恨曼珠沙华,但他也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和自己的官帽儿作赌注。

“唔……冥王,我……咳咳!咳咳!”孟婆此时已经跪下了——她想起来只怕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反噬太严重,她有些吃不消,捂着胸口的手一直在不住地颤抖着。但她不想让曼珠沙华以为她伤得很重,有失她的颜面,因而硬是咽下一口污血,殊不知加重了她的伤势。垂下的眼眸掩盖住她内心滔天的憎恶。

“孟天梵,你可知罪?!”冥王咬咬牙,猛然一转身,一挥袖袍,带出的罡风轻而易举地让原本跪着的孟婆摔倒在地。“你可知你今日若是伤了曼珠沙华姑娘一分一毫,你有几条命可以赔的起?”

“我……!”孟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信:“我……明明是她挑衅在先,我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罢了!更何况她……她何事之有啊?”

“混账!若是她伤了一分一毫,还有你置喙的余地吗?你现在早就灰飞烟灭了!孟天梵,你贵为冥界元老,却连如此显而易见之理都不懂,行事竟如此鲁莽!我真是……真是对你失望透顶!在冥界数万年,你竟仍看不通透!我本以为你见识了数万年凡尘之人的恩怨情仇,多多少少也总该了解一点,却不想,你竟……你竟……唉!你真该再历练几年!”冥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然而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曼珠沙华此时却被搁在一旁无人问津。她便干脆抱臂,懒洋洋地看着冥王为了给他自己和孟婆一个台阶下而自编自导自演的一部戏码。看似完美无缺,公平公正,实则漏洞百出,偏袒一方。也是呢,让两个头脑都简单的人来演戏,效果真的是不咋地。如果她是冥王,就不会把自己对一个的厌恶表现地这么明显,说是训斥,实则字字句句都没有训斥的态度,不善于掩藏真实情感的冥王看来也只是一个一根筋的人;而孟婆呢?如果她是孟婆,决不会为了面子而拆了自己的台。冥王处心积虑为了挽回他自己和孟婆的形象而找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台阶,她只要认个假错,一切就可以顺水推舟。可孟婆偏偏不服软,结果反倒是自己难堪。果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两人自诩接触凡人最多,对世事看的最通透,实则只是个草包,中看不中用!果真冥府之人都如此么?

冥王自我感觉倒很良好。他觉得架子做足了,诚意摆够了,面子回来了,怒火倒也消减了一大半,也不再责骂孟婆了。他瞧见孟婆仍旧呆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双目无神,惊魂未定,皱皱眉,责令鬼差先将孟婆带下去“思过反省”——至于这其中放了多少水就不得而知了。冥王转而召见了孟天衿,令孟天衿暂代孟婆一职,管理待轮回转世的鬼魂。冥王又往奈何桥上一瞧,见原本早该投胎的那两个夫妻魂已变得极为透明,皱皱眉,挥挥袖袍,突然瞥见了那两个魂灵身上的曼珠笛尤为突兀。眼眸闪了闪,最后只当没看见,也就送两人投胎去了。

处理完烂摊子,冥王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始和曼珠沙华讲道理了——他似乎忘了,此前,他还一直将曼珠沙华撂在一旁呢!

“沙华姑娘,今日之事,多有不便,还请见谅。孟天梵不知高低轻重,本无意冒犯,也望海涵。我们冥界自会对她施以冥罚。冥府一向公正廉明,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且大可放心!此外,今日之事也仅是口角之争罢了,并未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故今日之事只私下处理便好,大可不必让天界知晓。”

冥王威严不减,但眼中对曼珠沙华的厌恶也分毫不减,藏的还极为浅显。从前曼珠沙华贵为仙界元神,是载入《仙史》的人物。当时“夸赞讨好”几句自然是天经地义!他冥王好歹卖她几分面子;但如今她已沦为一个阶下囚,是为六界所不耻的人!他本完全可以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看她,完全可以对她疾言厉色,毫不客气。只是天界那位似乎旧情未消,丢给冥界一个大拖油瓶不说,还不许任何人对她冷语嘲讽,若是有,便折磨至死。只不过,这里是冥界,哪怕是那位也数万年未曾踏足过这里,冥界人要怎么对她,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只不过他担心落人话柄,便以好言好语“供奉”着。只不过他自己也是数万年未曾来过奈何桥,能少踏,便少踏,省得相看两相厌。只是谁知今日竟出了这档子事,逼的他不得不亲自来处理!想想就觉得晦气!

曼珠沙华心里叹口气,暗道:“冥王数万年来未曾踏足过这里一步,想必对我也是极为厌恶的吧……今日之事也只能就此作罢了。明里公正,暗里放水,他也不会真将孟天梵如何。再争下去也不过是让双方都徒增难堪罢了”

曼珠沙华心思百转千回间,心中已有了定论。冥王见曼珠沙华半天不言语,早已不耐烦。声音略略提高了点,道:“曼珠沙华姑娘,此法解决此事,可好?”

曼珠沙华默了默,道:“随你吧。”头也不回。然冥王对她的厌恶却是更上一层楼:“如此甚好,不必徒添不快。那么……”

“我自晓得。”曼珠沙华淡淡地打断了冥王的话。她的虚影在原地忽地一闪,便回花里去了。

“哼!”冥王见一切都处理妥当,周遭空无一人,便冲着曼珠沙华的本体花冷哼一声,嗤之以鼻,眼中憎恶之色尤为浓重。原地一转,便也回冥王宫去了。

然而在他前脚刚走,后脚曼珠沙华随即现出虚影来,喃喃自语:“果然如此……看来冥王说的孟天衿得稍等片刻才能了却事务,前来任职了,我……还可以再清静会儿……”

她原地蹲下,虚无缥缈的芊芊玉手温柔似水地抚过无叶的曼珠沙华花瓣,抚过淡黄色的毛绒绒的花蕊。忽然,她素手一翻,千万花瓣凭空而起,片片化为利刃,锋利无比,闪着似血般暗红色的尖锐的光芒,冲向奈何桥的方向。曼珠沙华柳眉轻飘飘地一挑,眼神又倏得变得落寞。只见所有的花瓣都凭空化作一滩水,滴滴答答,从天而降。

“看来……还是不行呢……”曼珠沙华看了看一闪而没的结界,前方又变得空无一物。然而事实上无数层层叠叠的结界上凝聚着形形色色的仙家的大部分法力,笼罩着这片美丽的曼珠沙华海。看似美丽的表象下是无懈可击的囚笼。结界里的人不可出去,结界外的人不可进来。她的法力,若是仅在结界中施展,则会得到提升;若是要将花瓣送出去,则难于上青天。而且奇怪的是,她若是想送出花瓣,结界就似无物;若是想对结界发动攻击,结界便坚固得无懈可击。这其中的设计,只有她心里一清二楚。但无一例外的是,她,只能一直一直呆在这里,永世不得翻身!她刚刚尝试着破除的,实际上是最弱的一层。数万年来,她无数次尝试破除这最弱的一层。但是,这么多次对它的伤害叠加起来,它依然坚固如钢。现在的她已经弱小到连这样程度的结界都破除不了的地步了……

环顾四周,刚刚被曼珠沙华当作武器用来冲破结界的花瓣已悉数长成新的曼珠沙华了。她不禁苦笑,这些花和她“同名同姓”,被毁坏后只要不伤其根茎,一炷香之内定会恢复如初,生命力之顽强令她也曾瞠目结舌。所以着数万年来,她从不缺冲破结界需要的武器。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破除不了这该死的结界!

曼珠沙华重新蹲坐在地上——应该是蹲坐在花上。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明白,每失败一次,她妄图冲出去重返天日的希冀就会灰败一分,她的信念在一点点地被时光所消磨。而她,对此无能为力。她甚至无法预测自己何时会完全放弃,自甘堕落,直至永堕黑暗的深渊。

曼珠沙华凄惨地笑了笑——也只有在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时,她才会自然地流露出自己发自内心的最真实的情感——如果当初没有他,那么她现在,是不是就是另一种结局?她是不是就不必屈居于此,饱受折磨?如果当初经历的,一概通通消失!像……

不行!不行!决不可以,决不可以再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忘掉他,忘掉那一切!她现在如此落魄,全都是拜他所赐!

曼珠沙华疯狂地摇着头,拼命地想甩开那些异样的情绪,在心里不断为自己加油打气,却依然是徒劳无功……

“可是,还是忘不掉啊……这岂是说忘,便能忘的……”她仰面朝天,却只看到一片虚无和黑暗。都说想哭就看天,那样你的眼泪就不会留下来。可她现在连天都看不到……一行清泪顺着她柔美的脸庞不期而至。她就这么呆坐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却如泉涌一般喷薄欲出,将她悉数淹没……

远处,隐隐似有一个人影,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陷入回忆难以自拔,陷入痛苦难以挣脱的曼珠沙华……眼中,却闪着不为人知的神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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