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大城市
到了晨云，艾伦头一次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长得略胖，眼睛有一些不太对称，个头也就1.7吧，皮肤挺白的，看样子就不是长得帅的人，一直有人说艾伦长得很像自己的父亲尤其是眼神，难道自己长得这么丑吗?
父亲看到艾伦，就像没看见似的，面无表情，就是接过母亲手里的行李，然后走在前面，接着就是和母亲一直对话。
“坐了多久火车？”
“三天两夜。”
“车上人多吗？”
“特别多。”
“一定很累吧。”
“我反正从上车就在睡觉，艾伦自己玩自己的，后来感觉无聊，他也睡了，还好没丢什么东西。”
“明天就让他上学去吧，校长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
“这么简单吗？”
“简单?找了不少的人呢。”
“不用让艾伦先适应适应吗？”
“适应什么？这里是大城市，不是你那里的小村庄，现在已经开学了，大城市抓得紧。”
“艾伦还是小学生，不至于吧？”
“你的思想到了大城市可得改一改，处处都在竞争，本来小的时候就比人落下了，再不上学，想在这里垫底啊！要垫底，我把你们接过来干什么？”
“可是我怕艾伦一下子接受不了，我还骗他是来这里旅游。”
“不能接受什么？那些早从晨云出来的人现在早都有钱了，孩子早有出息了，要不是你们迟迟不过来，现在艾伦也许早就适应了，你是怎么当妈的?”
“我们住哪里啊？”
“还没想好买哪个房子，就先住在租的房子里，等你在这里的工作稳定了，再买房子。”
“租的地方离学校近吗？”
“不是太近，这几天先打车去，过几天买辆自行车你驮他，把他先送到学校，你再去上班。”
艾伦跟着父亲首先出了车站，这里的空气艾伦感觉异常的浑浊，每个人就像僵尸一样麻木地走来走去。人与人之间都不会打招呼，说话也少，只是拿着手机在不停地说着些什么。艾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车，更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楼，挡住了本来就很少的阳光。在路旁，树木少得可怜，没有那种树的香味，倒是一股汽油味夹杂着沥青味以一种奇怪的气味强行冲进艾伦的鼻孔。艾伦一直想要咳嗽，抖出这肮脏的空气。艾伦对于这座陌生的城市第一反应就是反感，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艾伦开始发现自己的家乡是多么得好，那里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地方。
“怎么样?是不是比原来的地方好多了？”这是这个陌生的男人对艾伦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我想回家。”
“不好？我看你是在那里待的，脑子都迟钝了。”
“哪里好了？”
“你那里有高楼吗？有这么多人吗？这么多车吗？”
“没有，不过晨云是很漂亮的。”
“落后的地方，这里可是大都市。”
落后？这个词真的很熟悉，李萱晴说的“落后”就是自己的家乡，那所谓的“不落后”就是这样吗？肮脏的环境下树立数不清的高楼，人多车多就是“不落后”。
“在这里可不能惹事，要听话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会儿跟你妈把头发剪剪，再洗个澡，可别让别人看出你是从乡下来的！”
“为什么？”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以后你就是城里人了，不能总那么脏。”
“知道了。”艾伦与这个男人的第一次对话就没对他有什么好感，确切地说是反感。母亲一直教导自己不能看不起人，无论是是什么人。这个人怎么感觉这么势利呢？
艾伦和母亲在父亲的带领下，首先是穿过了几条街道，然后是过了一座桥，桥头写着“开源桥”，桥是用石头做成的，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桥下是一条河，河面大概几十米宽，这可比家乡可以随意趟过的小溪宽多了。对于大城市的景色，艾伦的第一感觉是怎么都是一样的，好像是一直在不断刷新相同的东西，艾伦感觉自己都已经迷失在这里了，根本找不到来时的道路。原来让艾伦稀奇的公交车，在艾伦面前一辆辆驶过的时候，艾伦也没感觉有什么好的，就是比正常的汽车大了点，长得还那么难看，后面还有一股呛鼻的黑烟。
接着父亲带着艾伦和母亲走过一片黄沙的土地，就进入了一个感觉很是破旧的小胡同，随即展开的是一片宽阔的视野，熙熙攘攘的人群，老人儿童居多，在艾伦的右手边是一个卖大饼的，卖大饼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也就30多岁，两只手上沾满了白色的面粉，妇女一直在不停地将大饼翻来翻去，还时不时往上抹油，也来不及擦汗。在她的后面是一个中年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丈夫，正在那里把面擀成饼的形状，每次从大的面团中拽面都还要放秤上秤一秤，看看够不够分量，其实是向众人显示没有缺斤少两，在大饼摊的前面是一家卖报纸的报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杂志，在这些杂志中露出一个不大的洞，报摊老板通过这个小洞跟顾客进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洞口的下边是各式各样的今天的报纸，报摊前还有两个桌子，上面是两个小纸盒子里面塞满了书，书的夹缝中立了一个牌子“十元3本”。
再往里走，便是一个类似三轮车的小商贩，卖着各式玩意，最吸引艾伦的是一张张彩色的粘贴，上面是艾伦心中超级英雄的帅气pose。如果这个陌生男人不在身边，艾伦一定会缠着母亲买这些粘贴。在这里艾伦便清晰地看到一座老式的大概五六层高的建筑。将这条不大的街道分成两个部分，一面是另一个热闹的集市，一面是安静的幽深小路。
父亲走向了那条安静的小路，通过这条小路，艾伦看到了隐藏在那座建筑后面的是一座座依旧不高的老式建筑，一条条开裂的缝隙在这些建筑上清晰可见，每栋建筑上都有一个不大的铁板，铁板上锈迹斑斑，铁板的正中间是用红色油漆写上的数字。
“哪一栋啊？”母亲已经走累了。
“6号。”
“真远啊。”
艾伦寻找着写着“6”的铁板，大概走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艾伦找到了6号房子，在六号的房子后面还有最后一栋房子，再往后便是一堵3米多的围墙，围墙上长满了植物，艾伦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学过一篇叫《爬山虎的脚》，艾伦才知道围墙上的一层层绿色就是神秘的爬山虎了。
“从左面数第4个门洞就是了。”
艾伦走到6号房子的正面，整栋房子感觉阴森森的，很少有阳光能照到，楼与楼之间夹着一个小花园，说是花园其实也就是一片荒凉的土地，上面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谁种的蔬菜，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住户亲手种的。
“几楼啊？真是不想爬楼梯了。”
“1楼，马上就到了。”
“这里可真是热啊！”
“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呢，现在只是刚刚气温有些回升。”
“早知道就穿少点了，老家那边现在还有人穿羽绒服呢。”
“还有谁在老家啊？”
“我爸妈，我大哥大嫂。”
“只有没出息的才留在老家呢，现在谁不往大城市奔啊，一辈子呆在老家，就穷一辈子，你穷一辈子就罢了，还要让孩子跟着你穷一辈子，这样上哪给他找媳妇啊，年轻的都走了。”
“老家不也挺好吗？与世无争的，也没什么压力，过得还挺惬意，没事去邻居家串串门，唠唠嗑，过节的时候聚在一起吃吃饭。”
“你思想怎么还是那样，可得好好改一改，在老家那是自甘堕落，这里可是大城市，谁不在拼啊，你比人慢一步就步步落后，你还哪有饭吃，这里可没有人会可怜你，就算是亲属都不一定会帮你。还有可别没事总找邻居，人家可不一定欢迎你，只是不好意思说，有了点困难，也不要像是在老家那样就去请别人帮忙，让别人帮忙无论多大多小，那叫欠人家人情，迟早要还的。”
“我记住了，哪有那么严重？”
“你可别不当回事，这里每天都会有下岗的，也会有倾家荡产的，多少跳楼的，要是有一点希望他们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背后算计着你。”
艾伦可不想听这个陌生的男人在这里像冲锋枪似得嘟嘟嘟，烦都烦死了。艾伦想找找这个所谓大城市的与众不同，也就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似乎是有那么一些，但是艾伦在电视上都见过了，而且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勾起艾伦的任何兴趣。
走进门洞，温度瞬间降低了很多，走廊的空间很小，最多也就可以允许两个人同时通过，这两个人还一定会碰上。艾伦看过一些历史性的纪录片，总感觉这里像是抗战时期的建筑，每一处都黑漆漆的，让人看了就感觉压抑。
来到父亲租住的房屋的门前，大门是那种铁门，铁门上刻着一些镂花的图案，透过镂花的空隙艾伦看见了在铁门的里面是一扇白色的木门，那个木门看样子并不结实，一脚就可以踹烂。父亲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哗啦啦作响，选择了几秒钟后，用一把带有锈迹的比较长的铁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大铜锁，又用一把小钥匙打开了那扇木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