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夫人，这是二少爷要的小厮，我将他带来了！”
二少夫人蹙了蹙眉，道：“二少爷清早就出去了，不到天黑大抵是回不来的，劳烦管家亲自跑这趟了，下次有事管家通知一声，阿竹过去就好！”
张管家躬身应道：“不麻烦，夫人给各房发了祭春的福礼，少时再给二少夫人送来！”
“那就有劳管家了！”
张管家走后赵九就留在亭子里听命，然而二少夫人又低下头去看书，赵九不敢随意走动，只得呆呆地杵着。暖风拂面，倒也不觉得难熬。二少夫人看得入迷，一只蜜蜂嗡嗡飞来，赵九轻轻将它赶走了。鸟儿不时在树丛里鸣叫两声，清润悦耳。
人一有空就免不得要胡想，赵九无事可做，便在心里将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比较。赵九以为，二少爷扮相是好看，然与二少夫人一比便觉得失了真。二少爷是惊艳的妖娆，二少夫人则是天生的清秀美人，那与生而来的灵气与生动可不是二少爷那般模样能够比拟的。
天色忽地阴了了阴，一位青衣女子拿了件莲蓬衣从里屋出来，咋见赵九面色陡然就暗了下去。她走到二少夫人身旁，轻轻将衣裳替她披上，嘴里轻声说道：“小姐，园子里凉，回屋看吧？”
“嗯，我再看一会儿就进去！”二少夫人朝那女子笑笑，又看了赵九一眼，道：“阿竹，这是二少爷指名要的小厮，你带他下去安置吧！”
“是，小姐！”阿竹不悦地将赵九领了下去，只待二少爷回来发落，黛园里的其他丫头婢子见了赵九也是一副鄙夷的神色，仿佛赵九见不得人似的，另一名伺候二少爷的名叫小冬的小厮见了赵九则是一脸怨气，着实令赵九不解。
黛园里有个叫初夏的婢子，到厨院去过几回，赵九悄悄找到她询问道：“初夏姐，怎的大家看到我都这么讨厌？”
初夏停下手中的活儿瞟了赵九一眼，眼里也带着不屑，却碍于往常赵九也与她行了些方便的份上应道：“你不知道二少爷为何点你来吗？”
“前阵子我犯了错，在柴房里关了好些日子，今儿才得了老爷的恩典，刚出来就到了这儿，初夏姐要是不信可以到厨院去问，保管没有半句假话！我在厨院做惯了粗活儿，那伺候人的细活儿一窍不通，我也着实不晓得二少爷为何要我来黛园——”
初夏见赵九那幅模样的确不像撒谎，想了想，又问道：“你真不晓得二少爷为何要你来？”
赵九苦着脸道：“初夏姐，我真不晓得！”
“我看你的样子——是真不晓得，咱们府里有规矩，下人不许嚼主子的舌根子，园子里的事儿我也不好跟你多说，总之你要记住，像小满那样——是没有好下场的！”
赵九愣了，旋即追问道：“初夏姐，小满出事儿了吗？”
“他风光着呢！”初夏没好气地白了东屋一眼，兀自忙活去了。赵九满腔疑惑不得解，眼下又添了困惑，他以为是小满说话做事不知进退惹恼了大家，直到夜里他才晓得到底何故。
傍晚时分，二少爷吴芝清踩着漫天红霞回了黛园，身后跟着小满。小满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眉毛轻挑，面色红白有加，嘴唇殷红，竟似涂了胭脂，完全不像在厨院的那般生涩模样。小满见到赵九眼皮子一飞就走过去了，小冬连忙抢上来替二少爷更衣，赵九手足无措地杵在那儿，小满瞧他那呆呆的模样喝道：“愣着干什么，将桶里放满热水，二少爷要沐浴！”
“是！”小满的这一声喝救了赵九的命，他找到黛园的小灶房，里面已经烧起了热水。他寻到桶，半桶热水半桶冷水混在一起拎进了二少爷的东屋。东屋的外间里有只老大的木桶，约有半人高，赵九往里倒了好几桶水才将大桶添至七八分满。小满试了试水温，冷冰冰地说道：“好了，出去吧！”
小满那幅样子，倒像是黛园的第二号主子。
待赵九走后小满关上房门，将小冬也隔在了外面。他从木桶旁的架子上取下一只陶罐，从里面抓出一大把鹅黄粉红的花瓣洒在桶里，又从一只白净的瓷瓶里倒了点东西在水里，屋里顿时弥漫起醉人的香味，连屋外的赵九都闻到了。
赵九皱了皱眉，瞧瞧外面除了小冬并无其他人，便与小冬了点头走了开去。他只顾着快点离开这间屋子，却没留意到小冬望着东屋的眼里尽是幽怨。
二少爷这个澡足足泡了大半个时辰，待他出来时其他各房已经吃过饭了，二少夫人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丫头小厮们麻利地将饭菜端上来，都是热气腾腾的。二少爷用了一碗饭，二少夫人用了半碗，席间静悄悄的，仿佛在那张桌上吃饭的是两个毫不相识的人。
用过饭，阿竹捧来香茗，向二少爷汇报今日黛园的各处状况，才听了两句二少爷就摆手道：“赵九安置在我的屋外，其他事情你与少夫人说吧！”
二少夫人依然没有做声，阿竹垂下头应道：“是，二少爷！”
少时，黛园的大门上传来敲门声，阿竹令赵九去看，却是张管家来了。张管家令身后两人将手中抱的东西放下，先向二少爷见礼，又向二少夫人见礼，方道：“二少爷，二少夫人，这是夫人吩咐小人送来的祭春福礼，礼单在此，请二少爷和二少夫人过目！”
“有劳管家了！”二少爷接过礼单递给二少夫人，令人给管家搬来凳子，张管家躬身道：“多谢二少爷，小人还有事在身，就不多扰了！”
二少夫人这才接过话道：“阿竹，送送管家！”
“是！”阿竹依言送张管家出去，赵九听二少爷说道：“这祭春的福礼各房都有，唯独你这份比其他人都要丰厚，你好生收着，明儿去上屋谢谢爹娘。”
“那你呢？”
“明儿我就在府里，不出去。”说完，二少爷起身往东屋走去，走了一半见赵九还没跟上来，嘴上唤道：“还不跟上来？”
阿竹剐了赵九一眼，赵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二少爷唤的是他。赵九赶忙朝二少夫人行了个礼，踩着二少爷的步子跟了上去。二少夫人眼里噙着泪，阿竹哽咽道：“小姐，回屋吧——”
二少夫人别过头，在阿竹的搀扶下进了西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