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我的并不是布日故德,而是那条动作敏捷的,力大无比的红蛇。红蛇尾缠在我右胳膊上,蛇头立在水面上,随着它身体迅速收缩,我就迅速向前面滑去,眨眼功夫就追上布日故德。
此时此刻,我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也没功夫去想红蛇为什么要来帮我,我所有感觉都停留在冷上,我只想尽快看到船,然后尽快爬到船上去。
又游出来几十米,我终于看到前面出现几条黑影,从轮廓上判断应该是几条小船。可令我纳闷的是,几条小船挤在一个小圈子里,正逆时针缓缓漂荡着,感觉就像有人在划动它们一样。
可船上空空荡荡,并没有看到人,水面也较为平静,也没有看到异常事物,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布日故德缓下速度,喘着气说:“前面有个漩涡,你自己小心点,我们顺着漩涡外围游,等那些船靠近我们,我们就把它们拉出来。”
我哦了一声,难怪那些船原地打转呢,原来是被漩涡圈住了。
我颤声说:“那、那能拉得住吗?”
“拉不住也要拉,否则你们来这里也是白来。”听声音,老头儿也累的不轻,估计也冷的够呛。
我跟着老头儿缓缓向前游着,或者说是被红蛇拉着向前游着,随着离那些船越来越近,我明显感到身边传来一股吸力,虽然力量不算大,不至于把我们卷进漩涡里,但却给人以无声的震慑感,所以我们不敢过多靠近漩涡。
为了缓解疲倦和心理压力,我没话找话道:“大叔,这个湖很深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个漩涡呢?”
布日故德说:“没有人知道它有多深,你想知道答案,只有自己沉下去看看了。”
我心里呸了一口,嘴上说:“我要有那本事,我就直接冲进漩涡把船拖出来了。”
我已经能清楚看到那些船了,它们外形几乎一模一样,一条船大约能载五六个人,我数了数,一共有九条船。
还是布日故德手疾眼快,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已经从漩涡里拉出一条船,接着见他一跃而起,看起来就像是飞上船一样,然后迅速将船划走。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简直让我目不暇接,更是瞠目结舌,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我不得不佩服,老头儿的身手实在是厉害,难怪那个丫头片子身手不凡,看来都是跟她老子学的。
我被红蛇拖着在漩涡边转了一圈,但我始终没有拉到一条船,有两次我手都摸到船边了,可是遗憾都没能抓住。
估计是见我太笨,红蛇不满的拍打着水面,还回头冲我吐了吐信子。我不敢多看它,更不敢把它甩开,眼下它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心里再恼火也得忍着。
不一会儿,老头儿又从岸边游回来,见我还在原地转圈圈,他撇撇嘴说:“还是个军人呢,居然还比不了我这个普通老头儿,你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
我累的不行,哪有功夫跟他斗嘴,当然我也不敢跟他斗嘴,谁让我技不如人呢。
布日故德又飞快拉出一条船,然后他把船推到我面前,不满道:“滚上去,把船划到岸边再回来。”
我知道眼下不能逞能,所以我也没客气,扒着船沿就翻进船里。上船我就趴下了,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力揉搓身体,嘴里不停念叨着:“太冷了,真是太冷了!……”
老头儿又催起来:“你动作快点,你以为就你冷吗?”
我嘴里答应着,赶忙从船里爬起来,然后用手当桨,划着船向岸边驶去。
回到岸边,我身体总算有了点热火气,手脚也重新灵活起来,但想到还要游回去,我又不觉打了个寒颤。我把船靠在岸边,我看了岸上的奥云塔娜一眼,我本想给她说声谢谢,可见她眼神冰冷,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就把话咽了回去。
我再次跳进水里,刚入水,那条红蛇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像前面那样拉着我向湖心游去。
如此反复好几回,至少用去一个多小时,我和老头儿终于把所有船都滑到岸边。等我们回到岸上,我们累的都快虚脱了,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奥云塔娜找来柴火,生上火让我们取暖,然后默默给我们烘烤衣服。坐在火堆边,我第一次感到温暖是那么幸福的事情,火光是那么耀眼灿烂。
布日故德从包里掏出烟,丢给我一卷说:“抽一支吧,去去寒。”
我道过谢,点上烟抽起来,刚抽一口就呛得大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抽叶子烟,以前我闻到这种烟味就避之不及,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抽这玩意儿。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会抽就不知道慢一点吗,真是个大傻子。”奥云塔娜斜了我一眼道。
我边咳边说:“以前没抽过这玩意儿,力道太大了。”
奥云塔娜不再搭理我,她起身走到布日故德身后,开始给布日故德捶打肩膀和背部。看到布日故德满脸幸福的样子,我真的很羡慕,也被他们的父女情所感动。
等力气缓过来,我就起身在火堆边来回踱步,这样也可以让火光烤烤裤子。
布日故德突然问我:“你是怎么给扎西说那事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他所指何事。我说:“我把您说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也劝过他了。”
“那他怎么说?”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许期待。
我照实回道:“他没有明确态度,但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应该考虑过是否留下来。”
“真的吗?”布日故德看着我,语气惊喜而又充满怀疑,“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在布日故德对面坐下来,然后把我和扎西的谈话都说给他听。布日故德听的很仔细,连那个丫头片子都很入神,显然他们心里都很在意扎西说的话。
想来这也很正常,有谁不渴望亲人留在自己身边呢?等我说完,奥云塔娜盯着我说:“如果真有那一天,你真的会回来看他吗?”
透过火光,她的眼神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柔和,只是语气怪怪的,感觉就像在质问我,为什么要欺骗扎西呢?
我清清嗓子说:“当然,只要我能找到这个地方,我一定会来看他。”
父女俩都不说话了,他们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火苗,不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什么。微风拂过,火苗微微跳动着,燃烧的柴火发出劈啪声,此刻听来格外清晰。
父女俩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索性只能陪着他们沉默。
少时,布日故德起身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抓一只羊过来。”奥云塔娜问要不要帮忙?布日故德摆手说不用,然后快步向一侧山边走去。
奥云塔娜给火堆里添了把柴火,然后坐在地上摆弄她的背包。我瞟了她腰间一眼,我没有看到那条红蛇,不知道它又去哪儿了,说不定还在湖里玩水呢。
我又点上半截烟,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不敢再大口抽,也不敢把烟往喉咙里咽,只是在嘴里过一下就吐出来。沉默了会,我鼓起勇气对奥云塔娜说:“那个,谢谢你刚才让红蛇帮我……”
“你想多了。”她打断我道,“我可不是帮你,我只是想让阿节省点力,你那么没用,老拖他后腿我看不下去。”
我被她咽的不轻,一时无言以对,只是在心里恨到,奶奶的,老子诚心道谢,你不接受就算了,何必还要拿话奚落我,你不这么刻薄你会死呀?我不再理她,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时不时就回望一眼,每次我都期待能看到一点光亮,可是每次都让我失望。
时间过去这么久,扎西他们还是没有出来,对讲机呼叫还是没有回应,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好几次都想回长洞里去看看,可是我一个人回去又怕找不到那个洞口。
随着时间推移,我心里越来越着急,尽管我腰酸腿痛,但我如坐针毡,只能起身绕着火堆踱步,这样多少可以缓解一点急躁和不安的情绪。
不一会儿,布日故德拉着一只大肥羊走回来,他招呼奥云塔娜上去帮忙,又让我把火烧旺点。父女俩开始宰羊,而且动作极其麻利,一看就知道是长干这事。想到很快就要吃到鲜美的羊肉了,我就忍不住咽口水,肚子里更是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就在这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呼叫声:“峻诺峻诺,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