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把鸡提到眼前,细细瞅了瞅,见鸡脖子下边有一个血糊糊的小洞,就说:“像是用刀杀的。”
“你啥呀,看看那是刀口吗?”
“那是啥?”
“你自己看吧。”女人恹恹应一句,躺倒在了炕上,掫过被子,严严实实把自己蒙了起来。
男人到了灶间,先褪毛,再剖腹……忙活了好大一阵子,才把山鸡拾掇净了,再拿到眼下一看,这才知道,鸡脖子上那还真不是刀口,看上去是直接被撕咬下一块肉来。
一股带着夜露的寒气从门外漫过来,一直渗进了龙五常的心底,使得他寒噤不止。
把鸡放到了铁锅里,盛了水,只等着天亮时开火就行了。
收拾停当,男人举着灯进了屋,直奔着上了炕,对着仍蒙在被子的女人说:“你说的没错,那鸡脖子还真不是用刀抹的。”
女人身上一抖,没说话。
“咋了?睡着了?”龙五常撩开她脸上的被子,吃惊地看到,那张白森森的脸上竟然蒙了一层明晃晃的水汽。
男人心里一揪,知道那全都是眼泪。
之后的日子里,隔三差五,那狼就会送来一些野味儿,有时候是一只山鸡,或者是一只野兔,甚至有一次还送来了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
每一次来,只在院子里弄出一点儿响动,算是个提醒,窗子上再也没了狼型的影子。
转眼之间,九个多月过去了,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夜里,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扑通一声闷响。
这时候的龙五常早已习以为常,下了炕,枪也不提,光着身子就开门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他就折身走了回来,直接关门上了炕。
女人就问:“怎么空手了?”
男人说:“放外头了,太大,拿不动。”
“是啥?”
“黑乎乎的,也没细看,像是一头猪。”
女人撑着已经满怀的笨重身子,坐了起来,倚在墙上说道:“天明的时候你去一趟俺娘家。”
男人说:“这时候去干嘛?我还得宰那猪呢。”
女人说:“那猪又跑不了,等下晌再拾掇。”
“去你娘家干嘛?”
“把俺娘接过来。”
“要她来吃猪肉?”
女人轻轻踩他一脚,嗔责道:“你就知道吃,不能琢磨点正事啊。”
“啥正事?”
“傻子!俺要生了。”
男人激动起来,咕噜爬起来,问:“真的?真的要生了?”
女人应一声。
男人问:“你咋知道?”
女人说:“你就不要问了,接俺娘过来就是了,你娘没了,俺身边没个依靠不行。”女人说着,有了哭腔。
男人也跟着鼻腔发酸,他明白女人的心思,毕竟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娘毕竟是最亲的人,又有经验,在身边体己照顾着,那才踏实。
剩下的后半夜,两个人喜一阵,忧一阵的,一直熬到了天亮。
龙五常下了炕,先去外头看了看,见果然是头猪,就拖到了背影的地方,折几棵树枝,遮在了上头。
回屋后,女人问他:“是头猪?”
男人哦一声。
女人叹口气,说:“亏它想得出。”
男人说:“等我回来再扒了,下锅的下锅,腌了的腌了。”
女人说:“你先别急着腌了,用深井水浸着吧,要是顺利的话,明天就派上用场了。”
“啥用场?”
“你这人,头脑一点都不打弯,等见了孩子的面,咱不得请族里的老老少少来喝杯喜酒嘛。”女人说着,兴奋得满脸潮红。
“哦,对对。”男人点头应着,接着说,“要是生个女孩,就不摆那么大排谱了,只请族长他们那些老者过来就行了。”
“那……那也中,到时候就随你了。”
像是已经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孩子,龙五常笑得眼都眯上了,说:“到时候你好好照看好咱的孩子就成。”
“那还要你说。”女人娇嗔地瞅了男人一眼。
龙五常笑着进了灶间,给女人做了吃喝,端到炕边,就说:“那我去接丈母娘了。”
女人说:“你也吃,别空着肚子去。”
“不吃了,等攒着一块吃猪肉吧,好好犒劳犒劳。”龙五常说着,转身出了屋。
不到两个时辰,龙五常就把丈母娘接了过来。
丈母娘掫开闺女的衣襟,摸了摸,敲了敲;再让闺女脱了裤子,岔开双腿,映着窗口的亮光,细细地瞅了瞅,又插手一探,便直起了腰,喊着女婿的名字,要他赶紧去找接生婆来。
龙五常愣在了门口。